極北之地的朔風,在黑夜與白天相交的時候,最為強烈。
當夾雜著雪花、冰片乃至於拳頭大小的冰雹的朔風穿過南河城外的峽谷的時候,淒厲的風聲頓時響起,老胡推了推蹲坐在一旁的馬鐵道:“馬鐵,你不會睡著了吧?”
正在擺出個五心朝天姿勢打坐的馬鐵被老胡這一推,連忙從自己的臆想之中驚醒了過來,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手中揮舞著那柄笨重的開山大斧,厲聲喝道:“好小子!快來決一死戰!”
老胡兩手一抖,一大一小兩個潔白無暇的玉環從他的手腕上滴溜溜飛出,將馬鐵的長柄開山大斧一下子架住,“馬鐵你失心瘋了?還是練功走火入魔了?那小子現在不還在原地嗎?”
馬鐵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止住了開山大斧,“轟”得一聲將其重重地頓在了地上,他定睛一看,可不是嗎,林辰的肉身依舊在那幾顆熠熠生輝的黑白棋子的保護之下,只是和之前相比,這小子的氣息,要減弱了不少。
“老胡,你有沒有發現,這小子的肉身,衰敗了不少,連額頭上的皺紋都出來了!”
馬鐵一拍掌道:“你快看啊,是不是這小子快要死了?”
老胡陰測測地瞥了林辰的肉身一眼道:“這小子修為只有金丹中期,也不知道聽了玄玄洞主那胖子什麽花言巧語,居然敢冒死衝進那納星棋盤的世界裡面,要知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盡管不知道棋盤裡面的世界時間以怎樣的速度流逝,但可以知道的是,這小子的肉身在少了絕大部分的靈識之後,已經開始逐漸衰敗了。”
馬鐵哈哈一笑道:“也就是說,這小子就算出來了,也一時間不能恢復戰力就是咯?”
“真要能恢復了,那豈不是成了神仙了?”
老胡有些心有余悸地對馬鐵提醒道:“如果這小子不是遇到了這種境地,那要真動起手來,就算是有徐公在一旁掠陣,你我兩人,還得要費上一番周折!”
馬鐵摸了摸額頭,面露難色道:“你這麽一說,我倒還是想起來了,徐公叫我來給夏葵收屍入殮的時候,我還不信,當見到夏葵的那副死相的時候,我才明了,自己要對付的,居然是一個將咱們功法和外面修士的功法合二為一的高手。”
“是啊,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老胡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道:“能從這棋盤裡面安然無恙地出來的,在玄玄洞主他們這一脈裡面,還真是沒有幾個。”
“這是為何?”
沒有了威脅,任務輕松,老胡也就耐著性子給馬鐵解釋道:“具體估計只有玄玄洞主他自己才能知道了,反正擠我所知,玄玄洞主這一脈自從在這玄玄洞裡面看守這棋盤後,他們的傳人修為均大減,壽元也比南河城裡面的一般修士要少上不少,我懷疑,應該是他們在想要進入棋盤裡面,探查個中奧秘的時候,靈識受損,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怪不得是讓我們兩人來看守這裡,而徐公自己不來。”馬鐵接著用又犯迷糊了,“那我們還要留在這兒幹嘛呢?交代給玄玄洞主,等這小子出來了,直接梟首送到南河城不就行了,他一個金丹後期的高手,對付這一個實力大打折扣的金丹中期修士,還不是手到擒來?”
“你沒見到剛剛徐公對於這小子的毫不在意嗎?給夏葵報仇,都是其次,重要的是……”
老胡故意拖了個長音,擺出一副道破天機的樣子,對馬鐵神秘兮兮地說道:“在徐公心中,這小子已經是個死人了,之所以讓我們看著,是徐公對這棋盤有了興趣,懂了沒?”
然後老胡看著不遠處黑漆漆的棋盤,眼中露出一絲貪婪的目光,接著道:“這納星棋盤,在咱們南河城所有傳承下來的古靈器裡面,就屬他威力最大了,傳說這棋盤當年是號稱可以演化一方小天地的存在,是空間靈器之中的翹楚之物!”
口中說著納星棋盤的獨特之處,老胡還向前走了兩步,想要湊近觀察這棋盤,“若不是咱們十二脈鎮守者各司其責,平日裡也有不少的事物要處理,而且又沒有什麽好的由頭,不然這棋盤怎麽會暴殮天物地落到那個胖子的手裡?”
五大三粗的馬鐵用力點了點頭笑道:“恩恩,是暴殮天物,這等好寶貝,就應該放在徐公的手裡!”
“連你都這麽想,看來這些年跟著徐公後面,腦袋瓜子是聰明了不少啊!”
老胡讚賞地拍了拍馬鐵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放心,以徐公的為人,得到了棋盤之後,我們這些個忠心耿耿的,好處肯定是少不了的!”
“傻笑什麽呢!好好監視那小子,別出簍子了!”
一聲厲喝從老胡背後傳來,嚇得他的笑聲是戛然而止,他連忙轉過身去,恭聲道:“天茂,你看這小子已經是甕中之鱉了,我們兩人只要費上一分靈識,就可以將他監視個滴水不漏!”
“別托大!”
徐天茂面容冷峻地提醒道:“凡事都有變數,萬萬不可大意!”
“是是是!”
老胡和馬鐵兩人同時點頭稱是,老胡接著問道:“天茂,徐公他老人家不是讓你去看著玄玄洞主嗎?怎麽……”
“沒事了!玄玄洞主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
徐天茂面容平靜,沉聲說道:“具體的細節,待會兒徐公會親自過來和你們說的,還有你們抓緊時間通知薛巴,不要後來回到南河城之後,分配不均,鬧得大家不愉快!”
徐天茂的話聽到一半,老胡和馬鐵就已經壓抑不住臉上的喜悅神色,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馬鐵連忙一拍腰間的儲物袋,掏出一張灰色的符紙,放在雙手中一搓,這張符紙登時化作一條火龍,直衝雲霄,在雲層下方無聲炸開,一道道細密的靈紋向著四面八方傳開。
“過了今天,回到南河城之後,你們兩人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知道,知道!”
“當然知道!”
眼角的余光一瞥到身邊的老胡將頭點得跟雞啄米一般,雖然沒有怎麽聽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的馬鐵還是跟著點了點頭。
耳邊聽得徐天茂滿意地哼了一聲,老胡這才長籲了一口氣。
假借為鎮守者報仇,糾集各個需要執行鎮守職責的修士,前來峽谷禁製逼宮,奪下另一位鎮守者的傳承寶物,這種事不管怎麽說,傳出去都是一件丟人的大事。
鎮守者們雖然在南河城裡面,不問政事,也不管民生經濟,更不摻和到幫派爭奪這類修士之間鬥爭的瑣碎雜事裡面,但在南河城數以萬計的原住民修士心目中,他們才是南河城之中真正的領袖。
只不過現如今過了這麽長的歲月,以前作為領導的基礎的十二脈建城者的威望,到了如今已經非常淡薄了。
要是這件醜聞被傳出去,那難保沒有有心之人會趁機跳出來動搖他們的地位。
修煉要的是什麽?
修煉的資源啊,靈石、丹藥功法等等,少了這份地位,拿什麽去修煉?
難不成自己去采草藥、挖靈石?
“不過你們也不要擔心,叔父都計量得差不多了。”
徐天茂低聲安慰他們道:“在你們閉關的這一個甲子時間裡面,你們的供奉不會削減,而且等風頭過了,你們閉關出來之後,夏葵之前所乾的那些勾當,全部交給你們兩人操控。”
“那我們閉關之後那一個甲子時間裡面,夏葵的生意該有誰來掌控?”
老胡兩眼一眯,上前一步靠近徐天茂提議道:“我倒是有個提議,我找個精於算計的人,幫徐公和您操縱下,這樣也就不算是‘浪費’了……”
“哼,你是想要將我們叔侄兩人架在火堆上烤嗎?”
徐天茂不待老胡說完, 想也不想就揮手否決了老胡的提議道:“你不用再說了,這一個甲子的‘油水’,我們叔侄兩人不能碰,你們幾個也不能碰,那都是要給夏葵的家族的!”
原來如此,用來塞住他們嘴巴的嗎?
老胡眼珠一轉,便大概明白了徐公舍棄這一年都有上百萬顆靈石收入的“肥肉”的意思,他現在倒是非常可憐倒霉的夏葵了。
以徐公滴水不漏的性格,恐怕夏葵身後留下的這一脈鎮守者的名額,也要通過各種渠道,最後落入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背後的勢力手中了。
就在徐天茂將這兩人安撫完畢之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徐公便拄著拐杖,緩步走了過來,而毫發無損的玄玄洞主,面如土灰地跟在了後面。
老胡和馬鐵連忙躬身行禮,徐公心情似乎極好,臉上也少見地露出了一絲微笑道:“二位快快請起,老夫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經過剛剛和玄玄洞主友好的協商,他決定,將你們眼前的這納星棋盤和弈星棋子,轉交給我們幾脈鎮守者保管,而以後,由我們另在這裡設下厲害的禁製,以彌補納星棋盤的離去所造成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