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昊的簡單轉述,倒是解開了水馨之前的一點疑惑——如果他說的話沒有虛假的話。
那麽極有可能,之前所知道的那個孟水煙,很可能已經死在了青龍圖騰的後裔手中。
此外,哪怕是以她的腦袋也很容易想明白,這應該是一個同時針對林楓言和三宗六派一眾精英弟子的局,既然手筆那麽大,自然就很容易成功——除了上古殺陣,也許只要考慮到劍修對旗鼓相當的對手的好戰心就可以了。
但這會兒水馨也沒心思去多想組織的布局,隻連連追問。
得到答案之後,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傻了。
逃出來的唯一一人是許昊,而他們想要進入峽谷,采用的手段是趕了一群鷹蜂鳥來。想也知道,這個上古殺陣被他們找到的漏洞,和“聲音”有關。
“……那群鷹蜂鳥應該是從這座峽谷裡分出去的。鷹蜂鳥還有一個特性就是,它們喜食毒物,等階越高的越不怕毒。高階鷹蜂鳥的骨頭素來都是解毒丹的重要原料。鷹蜂鳥的鳴叫聲,應該就是這座陣法的開陣‘鑰匙’……當然,這是我們從線索中推測出來的,但既然他們都成功進入了,說明我們的推斷沒錯。”
順著許昊的推斷和之前那些門派弟子進入濃霧的方向,水馨也是傻大膽一般的往下潛去。
濃霧之中,都是帶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瘴氣的緣故,連水馨這個劍修的皮膚,都隱約出現了燒灼之感,呼吸就更不敢了——也難怪許昊急切,水馨可以用劍元護體,而道修們也自有解毒丹藥可用,龜息之術更是人人都會。
可就算沒有別的,長期生活在這毒素濃厚的地方,抵擋就是消耗,遲早會虛弱、死亡。
水馨閉著眼。任由五感收集信息。
顧逍和白寒章跟在後面,也用自己的方法保住自己——謝天謝地顧逍用了一件正正經經的文寶,沒有再揮霍紅塵念火了。
白霧濃厚,幾乎沒有什麽流動感。所以想要搜集信息也很容易。
輕易就能感受到鷹蜂鳥和後來修士們的軌跡。他們的意境還殘留在濃霧中,標志出了一條清晰的路線——白霧之中,留下了一個小小的“黑洞”,沒被白霧填上!
光說感知到的體積,果然剛好夠一個人進入。而且沒有要彌合的跡象。
還有什麽話好說?
水馨直接落了下去。
熟悉的輕微暈眩感傳來,眨眼間就變換了天地。身周濃霧依舊,而且皮膚的燒灼感變得更為明顯,事先抱有的警惕心暫時沒有更多用處,落點處還殘留著之前進入的修士們的氣息,但顯然他們都已經離開了。
反而是顧逍和白寒章,並沒有被分散。都落到了近處。
舉目四顧,連眼睛也微痛起來。但即使閉上眼,憑借剩余的感官也能得知,濃霧中已經完全無法感應到“黑洞”的存在。
“固定的傳送點。”一個聲音在邊上冒出來。“我對上古殺陣的說法存疑。”
水馨聽出來這是顧逍在“說話”,連呼吸都不敢了,張口無疑是愚蠢的舉動。好在白霧雖然濃厚,震動空氣卻不難。連水馨在閉嘴的情況下也一樣能做到。只是發出的聲音就肯定和正常的聲音不一樣了。
此時顧逍的聲音聽起來就有些飄忽,仿佛鬼吟。
虧得水馨和白寒章都不怕這個。
白寒章略帶點“嗡嗡”聲的聲音也冒出來,“不算。”
他大概想說“不算證據”,然而特殊的說話方式讓他說話的熱情一下子倒退回了水馨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
水馨也想表達點看法——按照許昊的說法,他雖然猜測是座上古殺陣,但那只是因為這滿峽谷的毒霧和遇到的幾個小禁製(似乎威力沒有完全發動),證據本來就不充分。
受傷之後在這種環境很容易惡化。盡管還沒遇到特別可怕的東西,卻也難以保證靈脈的影響進一步擴大以後會發生什麽。誰有這個心思去探索?
就是現在……
水馨還在調試自己的聲音,想讓自己的聲音別那麽銳氣十足的像電子音似的,在濃霧之中。一陣不祥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水馨的嘗試一下子就戛然而止。
光聽聲音其實沒什麽。
但撇開眼睛,其他的感官也足以在濃霧中為她構建出具體的形象來了,和眼見的差別不大——上萬隻,甚至是幾萬隻、幾十萬隻螞蟻大小的蟲子正在向他們靠近,每一隻的身上,都有蜷曲的尾刺!
“蟻蠍。”顧逍也察覺到了。
他還買了關於天脊出沒的各種妖獸毒蟲的玉簡。沒來得及手寫出來,水馨沒法看,但他自然是都記住了的,“我想我們還是先跑的好。”
顧逍的膽子從來都不小。
直接認慫還是第一次。
於是水馨和白寒章都沒猶豫,水馨甚至當先選擇了一個蟻蠍少的方向衝了出去。
在路上踩到了一根骨頭,骨頭中空,是鳥骨。鳥骨還很新鮮,但已經一絲肉都沒有了。哪來的十分明顯。
他們一逃,蟻蠍群似乎也就覺得自己暴露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下子大起來,速度也越發快了。
虧得三人速度都快,顧逍甚至直接用上了飛行文寶,眨眼間出去了三公裡,將將趕在了蟻蠍徹底圍攏前,逃出了這種小生物的領地。
烏壓壓的蟻蠍在他們身後豎起了尾刺,以作威懾。
水馨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
作為女孩子,能打是一回事,心理抵觸是另一回事——噬心蠱至今也不是什麽美好回憶。
“這些蟻蠍很可怕?”水馨顧不得自己的“聲音”過於鋒銳了。
“數量多的話。”顧逍的聲音越發飄忽,“它們的麻痹毒素是可以疊加的,而且口齒非常鋒利。數量夠多的話,眨眼間就能啃光一個修士。但就正常情況,它們不會這麽大規模的行動,也不會挑釁人類這麽大體積的敵人。”
現在這個情況,談什麽“正常”。
水馨一撇嘴,卻也發愁。離開了蟻蠍的領地。接下來該怎麽做卻不知道。從上面就看得出這濃霧的范圍很廣了,現在看來峽谷還很深。目不能視感知有限的情況下,該怎麽在這麽廣闊的地域找人,這實在是個問題。
也許之前留一下。等著雷、許師兄弟會更好?
“在發愁?”顧逍見水馨沉默,知道問題所在。
“必然的吧。”
“我看他們也沒帶什麽陣法高手。不管是殺陣還是別的什麽,最有優勢的顯然都是陣法高手。現在既然沒有,不正是你的直覺發揮作用的時候嘛!”
因為聲音變了,水馨無從肯定顧逍這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終歸他說的是實話。現在除了直覺,還能依靠什麽呢?
“事實上。”水馨發出帶著“嗤嗤”劍氣的聲音,“峽谷並不算寬廣,兩邊都是懸崖而又一邊被蟻蠍堵住——我想你不願意往回走——我們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選吧!”
顧逍才不會被她嘲笑呢,“我們剛才有兩條路,是你選擇的這邊,不是嗎?”
白寒章“嗤”的一聲笑,終於表達了一下存在感。
水馨有點心塞。
為什麽這麽多經驗告訴她她說不過顧逍,她卻總是不能吸取教訓呢?
不過,至少不用再選路了。
之前蟻蠍的包圍方式已經告訴了她哪兩邊是峽谷的懸崖。她往峽谷的另一邊走就好了。現在蟻蠍還擋在後頭呢,在劍意通靈前,水馨不能保證不被這些蟻蠍咬到。
數量太多!
最後進入她感應的,她覺得少說也上百萬隻了。若非這些蟻蠍看來有活動地盤,水馨覺得之前的大逃亡至少還得持續好一陣子。
大概這峽谷裡其他東西也不大敢招惹蟻蠍,離開蟻蠍的領地後,好一陣子,沒有在濃霧中再次感應到其他東西。倒是發現了另外的狀況。
水馨沒有猶豫,開啟了“靈視”。
這多出來的第三隻眼倒是沒有燒灼的感覺,當然也看不到什麽正常的風景。此時在她的“靈視”中。整個峽谷也都被一層暗金色的薄霧所籠罩,視野中有不少明亮的線條交織,卻看不出是什麽。
只有一點能肯定,那線條交織的地方。應該就是被靈脈轉移之後,重新啟動的禁製了吧?
回望一眼,果然,在蟻蠍們止步的地方,也有頗為複雜的線條。
“你在看什麽?”顧逍問。
“所有的普通植物都死光光了,連根系都沒剩下。”水馨回答得很快。
顧逍挑眉。“都毒成這樣了,要是還能剩下什麽普通植物那才叫奇怪吧?”
“但你聽過專門挑普通植物來腐蝕的毒嗎?”水馨撇嘴,有些得意洋洋,“從屍蠱、血海的事情來判斷,我敢打賭,如果出現過這種毒素,肯定會有人大片大片的用在山林裡,把普通植物全部腐蝕光,剩下的靈植就會很顯眼了。反正你看這一大片都是這樣,是毒素的話,肯定不貴。”
顧逍難得有無言以對的時候。
然而他現在確實難以反駁。
“……你覺得這是什麽情況?”
“我不知道。”水馨的腳尖輕輕點了點,碰到了一株感官上很平凡的小草。這樣的小草有一叢,很不起眼的樣子,也很脆弱,卻是一階靈植。
水馨現在已經很明白了,所謂的靈植,可不代表說很堅韌、比普通植物更難摧毀這樣。唯一的標準是靈氣濃度。
靈氣濃度高,其實並不代表藥性就一定更強。雖然大體上遵循這個遞增規律,但並非絕對。何況“藥性”並非“特性”,僅僅是修士們琢磨出來的,對修士的用處。
比如說蟻蠍的毒素,要不了多少就能麻痹一個練氣修士,可蟻蠍是什麽等級的毒蟲?連一階都算不上!
藥性也是一樣的。
但品階高,或者說靈氣濃度高的靈藥,煉丹更容易練出高品級丹藥是肯定的。
所以,要說毒素還分辨靈氣濃度……似乎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許昊這些家夥哪個不是一身靈氣?不也照樣要一直護體麽。
“線索還是太少——許昊也說這個問題。”水馨在心底歎息(“語氣”上是體現不出來的),“總之,再走走吧。”
顧逍的“眼睛”,掃過了水馨輕碰的位置,也是若有所思,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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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逍表示,這兒即沒有紅塵念火,靈氣也沾染了毒素不能使用,所以他沒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消耗(盡管如此也沒見他少說幾句話)。
而白寒章雖然沒表示什麽,但他再次變得惜字如金的情形,也挺說明問題的。
於是接下來,就成了水馨一個人的作死之旅。
畢竟,只有她能依靠戰鬥補充。
每碰到靈氣線路交織的地方,她就湊過去看看什麽情況。於是先後遇到了兩處狂躁的妖蟲,和三隻狂躁的妖獸。以及一些空蕩蕩的、破碎的禁製。
毫無疑問,他們還是來晚了,一切都已經被捷足先登。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些剩下的妖蟲妖獸,都頗為厲害。尤其是那三隻狂躁的妖獸,水馨甚至不知道品種,但明顯是一家子,全都是四階巔峰,不但戰鬥力爆表,還身懷劇毒,最重要的是,它們甚至知道利用陣法!
水馨明明看見裡面有一個高濃度的靈氣體,卻也只能遺憾而退。
不是一定殺不掉那三隻妖獸,只是代價肯定會很大。
她收獲了一場酣暢的戰鬥,就已經足夠了。再打下去,就是本末倒置。
而且,在遇到這三隻妖獸之後……
“不覺得這裡很奇怪嗎?”水馨忍不住疑惑了,“倒像是整個峽谷的勢力重新整合了,所有厲害一點的東西都被關進了各個禁製裡,和許昊說的可不大一樣——當然有可能是剩下的全都被我們前面的人給犁了一遍。可人都到哪兒去了?我還以為會碰上慕澤騰的伏擊呢。”
顧逍嗤笑一聲,“你還覺得這裡是殺陣嗎?”
不,不覺得像了。雖然有些殺陣的感覺,但終究還是差了點什麽。
水馨認真想了想,面現菜色,“我想,天脊這兒既然從古至今都差不多,那麽,要有個地形變化什麽的,也該有記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