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連真君恩怨都不敢深究,那麽,整個浮月界的未來呢?有誰會去想嗎?
水馨眼見著一群人已經在關心,牽雲城、散修聯盟易主之後,自己是不是能多撈一點好處了,不由得在心底無語。
只聽最開始那聲質問就知道,很多人不是缺乏大局觀和敏銳的頭腦,缺乏的只是勇氣而已。
不過……
這種事大概也早知道了。
若非太多人缺乏勇氣,水馨覺得,“天眷”也不會落到她的頭上。
現在水馨關注的是另一件事,“這麽大的消息傳來,那位霍小姐的宴會還會舉辦嗎?”
“為什麽不?”回答她的是寧朔。
當初的羞澀少年,如今雖然外表依然有些稚嫩,卻滿是上位者的沉穩幹練,“凌道友,你覺得火鴉城的上層,需要從往來的商隊、冒險者口中獲取消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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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朔說得很有道理。
這個白天,不但沒有傳來宴會不辦了的消息,甚至在半下午的時候,還有八個美貌侍女過來,在這條街上的客棧、酒店之類的地方催客赴宴。
這時候納蘭敬暉和衛良棟也在。
水馨發現,這兩人依然挺淡定的。
也不知道他們是有了解決的辦法呢,還是有了舍身的覺悟,或者就純粹是泰山崩於頂而不變色——反正幾年前的他們是沒這份功力的。
但既然當事人都不急,水馨這個要低調的人,當然也不會貿然出頭。
更重要的是,水馨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了一個事實——他們一行人,準確的說,她、林楓言、墨鴉和弄月四個人,都沒有被邀請!
再確切的講,整個團隊加起來差不多一百人,卻只有安元辰、武九平、寧朔和兩個儒修受到了邀請!
目送著這五個人離開,水馨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是當然的。”墨鴉嘲弄的道,“你又不是沒看見這條街上住了多少人。霍大小姐喜歡開宴會不假,但她怎麽可能什麽人都請?”
水馨頓時垂頭喪氣,“本來還以為至少能去看個熱鬧的。”
當然,也絕對是有些擔心。
然後水馨想起來一件事,“既然都沒請我們,你為什麽要一臉‘你惹事’了的表情來通知我這個消息?”
“我擔心我不這麽通知你,你會在知道這件事後自己去活動出一張請柬來,引發不可預料的後果。”墨鴉一本正經的說到。
水馨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氣得都要說不出話!
“好了,他開玩笑的。”弄月忙說。
然後,林楓言那邊,熟悉的鄙視眼神又轉過來了。
“以我們的身份,能因為什麽被霍大小姐請?”墨鴉道,“不過,她這次宴會開得比較大,盡管我們沒有直接被邀請,也可以去附近坐一坐。”
墨鴉這話,說得若有深意。
傻乎乎的跟著別人走的水馨總算是反應過來——
顧真君給了許多資料給他,會不包括北天脊的大勢力的資料嗎?
牽雲城發生的變動,這些大勢力肯定會比一般的修士先知道。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
可墨鴉呢?
以他的能力,應該早就把這部分計算在內了吧?
就是那個霍如意,事情發生了七八天了,想來火鴉城前兩天也肯定知道了。這時候霍如意還舉辦宴會,又難道真的是一時興起嗎?
有可能是為了兩個儒修嗎?
她的父兄,真會寵溺她到這地步?
水馨簡直想要捂臉了——之前才在心底嘲笑了那些只能看到眼前利益的修士,現在卻被事實證明了,她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啊!
她看到的不是利益,卻也是輕易被眼前發生的事情,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啊!
林楓言這時候忽然開口了,“因為是儒修?”
他能一兩天,甚至三四天都不說一句話的。開口也經常是以一兩個字代替一大段話。
這會兒居然冒出一個完整的問句來,水馨有些愣愣的看著他。
然後她抿抿唇,沒說話——在這時候看到顧逍曾經的小夥伴,多一點注意力,這不是很正常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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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麽說,一路跟著墨鴉到了一座酒樓時,水馨卻依然有些懨懨的。
而就是這樣懨懨的水馨,還是為霍如意的創意給驚了一下。
霍如意在火鴉城有一座屬於她自己的大宅。大宅內最顯眼的建築,莫過於一座七層高塔。
這高塔的頂端,幾乎與城牆高度平齊。
最有特色的是,這七層高塔,除了六角的支柱支撐之外,並無外牆。現在一到三層,也依然隻以一種一看就不是凡料,風吹不動的布料遮擋。
而四到七層,則是燈火通明,布料撤去。在外面做得高一點,就能看到裡面宴請的情形。
這是最讓水馨驚訝的地方——她以前真沒見過,將宴會開放給別人看的!
也於是,圍繞著霍府的,幾乎都是酒樓。
這些酒樓,也都有四層,大抵和高塔的第四層平齊。因周圍還有些顯貴人家,這些酒樓顯然也是不敢建得再高了。
但是,修士的眼力好一些,坐在高層,還是能窺探高塔五六層甚至是第七層的一部分情形的。
如今,高塔的四到七層都在宴飲,且每一層都有不同的歌舞。第四層的歌舞能看得最清楚。
會走南闖北行商的,也就是築基這個層級了。
而且還基本是那種已經丟了在修仙路上進取心的類型。就是剩下的,過來冒險的修士,年紀也往往不大。
簡而言之,都是那種還會被聲色所動的類型。
哪怕遠遠望見,也能知道,宴會相當成功。至少直到目前為止都是很成功的。
只是,這種將自己召開的宴會開放給別人看的事情,水馨還真是第一次見。
等到她終於在觀察中恢復了一點兒精神,有精力打量四周的時候,那蘊含著淡淡靈氣的酒,差點兒被她一口噴出去!
大概是霍大姑娘召開宴會也挺頻繁。
酒樓裡並沒有坐滿。
然而,水馨一回神就輕易的發現了,盡管沒有坐滿,所有客人卻都集中在了最高層。而且,這酒樓雖然不是那種四面敞亮的設計,對著高塔的那一面,卻也是完全透明的。
問題就在這裡,所有人都衝著高塔坐。
而且除了他們之外,基本所有的客人,都是或者俊秀,或者英俊,或者秀麗的少年、青年!
好容易沒有失態,水馨卻也有相當一段時間無語。
雖說之前聽八卦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少年輕人還真樂意被霍大姑娘看上,但親眼看到試圖這麽做的人還是……
只要霍如意在高塔的四層或者五層,並且往這邊看,以築基修士的眼力,是有可能看得清這些人的!
水馨嘴角抽抽,乾脆還是眼不見為淨。
這樣敞亮寬闊的環境,她要找人再容易不過了。哪怕是六七層因為高度的問題看不清楚,但聽清楚是沒問題的。她要有心,連四到七層所有人的話,外加歌舞音樂都能聽得清楚明白。
聽了一會兒就發現,兩儒修和寧朔都被安排在了六層。
而安元辰和那個武九平則在七層。
霍如意自然也在七層,目前還沒有要下去的模樣。
兩儒修此時坐在一起,周圍的人都在關注歌舞和靈食靈酒(雖然都是挺低級的東西),兩人低聲說話,在一片喧囂聲中,顯然只有水馨聽見了。
“你真確定她沒空找我們麻煩?”衛良棟在低聲問。
“嘖,這種事她就算要強迫也頂多就是下個藥什麽的,你怕什麽。”
“要是惱羞成怒乾脆決定殺掉怎麽辦?”
“你可以在她確定動手之前喊出你爹的名字,我看她雖然近十來年行事已經少了分寸,但還沒蠢到那程度。”
“你確定你不是在鄙視我嗎?”
“我很確定我在鄙視你。”納蘭敬暉說,“那麽簡單的事你都看不出來。”
——遙遙聽著的水馨覺得自己也被鄙視了。
什麽叫“沒空找麻煩”,什麽叫“近十來年行事已經少了分寸”?
她完全沒感覺啊!
而且,這兩儒修一開始就把自己的身份當做退路的嗎?
也是,身為萬花國府台之子,怎麽也算是真人之後了、修仙家族繼承人了。身份不差的。
但既然如此,一開始就說明不是更好嗎?
還好,衛良棟很快提出另一個問題,“說真的,我覺得我們的身份能避免殺人滅口,但不能避免被下個藥之類的。”
“當然,那就隻好忍了。”納蘭敬暉深深的歎了口氣,“實在不行,就吃點虧吧。”
水馨幾乎絕倒。
納蘭敬暉又歎口氣,“哪怕是二十年前,我們只要自己不願意,那一位也不會有如今那些舉動。”
嗯?
水馨聽出點問題來了——聽起來,兩儒修已經遭了一些警告威脅了?
“所以,為什麽啊?”衛良棟疑惑的道,“我就沒聽出來……”
納蘭敬暉卻不肯仔細解釋。
水馨這次倒是很明白為什麽。
哪怕還在引劍期的時候,她周圍一定范圍內,有人說起她的名字,或者升起對她的敵意,她都能察覺到。
這個范圍並不確定,和她當時的心情與狀態有關。
而其他的修士,也會有類似的能力。
也許他們不像兵魂能那麽準確的進行危機定位,但也有“心血來潮”這一類的形容。這是蘇羽卿很早就告訴過水馨的。
當然,修士若是過於依靠靈藥、靈器之類的物品,這樣的能力就會被削弱。但這種事說不清楚,能不冒險還是不冒險。
納蘭敬暉始終連霍大小姐這類的稱呼都不說,涉及到霍大小姐性格改變的原因,保不定就和其他修士有關了,當然也是不會說的。
兩人接下來也沒再交流什麽私下的東西了。
宴會漸入佳境,霍如意也離開了七層,到了六層來打招呼。
說起來,她請的客人都是修士,而納蘭兩人遠遠不到林楓言那樣的禍水級別,不少修士的容貌是和他們相當的——比如說寧朔那樣的,還勝過兩人一些。
但奇妙的是,霍如意的目光掃過了寧朔,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喝過了靈酒後顯得越發水潤的雙眸,依然帶著笑意,落在了兩個儒修的身上。甚至,在稍稍說了兩句之後,霍如意就直接一身風華的走向了兩人。
這次納蘭敬暉沒有退。
因為他在霍如意的眼中,察覺到了和那次街道相逢時完全不同的東西——那一次,只是戲謔,是興之所致。但這一次……
納蘭敬暉皺眉。
“霍大小姐。”納蘭敬暉禮貌的一聲招呼,以不變應萬變。
“哈!”霍如意此時看來,當真是嫵媚天成,哪怕是一個抬指,也帶著幾分難言的風情,“霍大小姐,你們都叫我霍大小姐!”
她一手端著個酒杯,一手已經按在了納蘭敬暉的肩上。
不,應該說整個人都靠了上去。
霍大小姐的名聲傳遍火鴉城,除了歌舞的那些女子依然在歌舞之外,六層的所有賓客,都已經不自覺的停下了交談或者飲食,看著他們。
“因為大家都這麽喊。”納蘭敬暉說。
霍如意臉色微變,欺近了納蘭敬暉,“這不是你們儒修的喊法?”
納蘭敬暉半步不讓,“我們儒修學的是凡人的喊法。”
霍如意嬌美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冰霜,“你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嗎?”
“是。”納蘭敬暉卻依然回答得強硬。
但很快,他有笑道,“當然,在吃罰酒之前,我們一般會找一找不喝酒的辦法——比如說,想一想,霍大小姐為什麽會在差不多二十年前,改變自己的做法呢?”
霍如意臉色猛變,離開了納蘭敬暉。
只是,估摸著霍如意還沒有想好該做出什麽反應,納蘭敬暉已經繼續說道,“我有一個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想,但我覺得他說得很對。他說,如果人不能不被惡心一下,那至少,也得讓那個惡心人的,也惡心一下。”
這一次,輪到偷聽中的水馨臉色變化了。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確認了,這話是顧逍說的!
至於顧逍為什麽說這種話,還用問嗎?
只是……
水馨又有些疑惑——顧逍能用什麽法子,惡心顧真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