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的狀態很不好。
小白在這位女修的身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若非有意留下活口,這些傷口足以貫穿肺腑,取掉一個修士的性命。但是,就算小白避開了要害,沒有留下任何阻擾傷勢愈合的力量,女修身為築基修士的身體已經開始自我愈合。
卻依然是大量失血。
連修士也不能忽略的大量失血。
更別說開始行動之後,原本愈合的一些地方,又再次崩裂。
雖然她的法袍本來就是一身鮮紅,但和血液還是有所差別。原本飄逸的紅裳,現在到處都是鮮血凝固黯淡的痕跡,以及正在被鮮血浸潤的濡濕。
但她似乎無法感覺到這種不好。左張右望一番,就衝著周邊數百米之內,唯一的活人——水馨和衍喜小和尚走了過來。
她沒有露出攻擊傾向,目光先落在了衍喜小和尚的身上,很快就轉開了,又落在了水馨的身上。皺起眉毛,似乎有些疑惑。
水馨被這麽看著,居然有幾分毛骨悚然之感。
這是哪怕經過了無數大風大浪,也很少會出現的感覺。很難形容。不是害怕,而是面對某種令人厭惡又和自己有關的東西,產生的感覺。
真正的傀儡是怎麽樣的?
水馨瞬間想起了“周二公子”或者說“千變”死亡前的那句話。
被那些“揚塵”進入了體內之後,就會變成他的傀儡,哪怕他死亡了也一樣嗎?最重要的是,這些傀儡,會遵循什麽指令來行動?
水馨並不認為,這美豔女修會在成為“傀儡”之後戰力大增。
但她確實覺得,之前的行為有點……急躁了。
也許,應該讓那個“周二公子”,到人煙比較稀少的地方去,再來行動。雖然那樣可能弄錯,但以如今明都的戒嚴程度,讓人跑掉的可能性應該不高。
像現在,雖然人是死了,但也沒有得到什麽消息不是嗎?
水馨正在那兒反省,讓她都覺得毛骨悚然的目光,忽然轉開了。有些遺憾的樣子。然後,那目光又落到了衍喜小和尚的身上。
“小和尚,你沒事吧?”水馨還記得,衍喜小和尚用袖子收了一大堆的“揚塵”。
“沒事啊。”衍喜小和尚卻已經不複之前的果決,有些呆萌的撓了撓光頭,“還以為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呢。結果就是一些小蟲子。還是不厲害的那種。”
水馨仔細感知了一下。
小和尚的氣息,確實沒有什麽變化。修為不算高,卻是內外明澈,氣息純淨平穩。
而那美豔女修看著小和尚一會兒,忽然很嫌棄的一皺眉,扭開頭,也扭了身子,什麽都不管的,往一個方向奔去。
水馨一怔。
前面都是演的,本質是要逃命?
這時候,小白和谷雨等人也衝出來了。他們在裡面,當然也察覺到了外面的變化。宣和的手中,還拿著失去主人後,也很快失去了靈性的長鞭。
原本毋庸置疑的法寶姿態,這會兒看著灰撲撲的和路邊垃圾差不多。
“什麽情況?”姚清源少見不安的問道。
他也完全沒想到來抓人會變成這種結果。
“不知道,跟上去。”水馨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千變”臨死前的這一手,別說他們了,連谷雨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傀儡宗有這一招麽?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有映像。也只能“走著瞧”了。
氣氛一下子凝重下來。
不過,也沒有讓眾人疑惑太久。
那美豔女修這會兒的速度雖然超過旁人,卻也沒有達到築基修士的應有標準。何況,這美豔女修,還沒有找到四散逃亡的普通民眾,
就先被接到消息趕來的巡城軍堵了個正著——相伴著趕來的,是一個引劍後期的劍修,加上一個正氣後期的儒修。領著十來個大貫通的武者,結陣之下,能應付很多場面了。那女修身上的修為並沒有跌落,氣息沒有收斂,那麽大大咧咧的,能不被堵住麽?
被堵住之後,這女修卻也沒有想著逃亡之類。
她的目光迅速在那隊人馬身上逡巡了一會,便嘻嘻笑道,“真是一群大好男兒!”
一邊說,就一邊扭著身段,什麽武器都不拿的湊過去了。
巡城軍的這些士兵,倒是挺想如臨大敵來著,但這女修的狀況怎麽看怎麽不對。身上還明顯帶著重傷。不像是心懷不軌的鬧事者,倒像是被陷害了的倒霉蛋。
這手上的刀劍,就沒有法子輕松的揮出去了。
“這位姑娘……”引劍後期的劍心是個風范不錯的三十出頭的青年人,相貌卻也甚為英挺。他修為最高,就提著心,謹慎的迎了上去。
“真是個大好男兒。”
女修並沒有暴起傷人,而是仰起頭,看著這個青年劍修,揚起笑臉,再次強調了這麽一句。只不過,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句話的腔調,分明是個聲音略微暗啞的男子!
青年劍修的臉上明顯一僵。
似乎是被嚇了,但顯然是被那雙眼眸所攝。
就那麽一恍惚的功夫,女修就已經湊了上去,攀著他的肩膀,踮起腳,仰頭親了上去!
後面追過來的水馨等人都是一臉震驚。
什麽鬼。
那“揚塵”總不能是什麽強力春/藥吧!?用自己的身體花會,製造一場強力春/藥的擴散?有沒有這麽神經病的人!
青年劍修僵了一下以後,卻是飛快反應過來。
連忙將那女修猛然推開,直接將她推倒在地。整個人臉色鐵青的後退了幾步,退回了隊列之中,偏偏鐵青之中又泛起了紅……
“隊長,這女子莫非是中了那下三濫的藥?”已經有武者士兵開口安慰自家隊長了。
顯然想的是最普遍的,適合這種場面的狀況!
青年劍修森然的瞪了他一眼,闔上眼,臉上越來越紅。
“不對。”儒修看出了問題,不用水馨等人提醒就已經得出結論,凝重的攔住了其他人。
而那女修,被推倒在地之後,又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這次卻不找那個青年劍修了,衝著儒修而去。
儒修甩手就是一篇文章。文章化牆,直接將女子擋在了五步之外。
“嘻嘻。”女修又笑了,聲音再次一變,變作了之前曇花一現的男子聲音,“真是大好男兒……”
“呸!”隨著一聲怒斥,青年劍修瞪圓了眼,一咬舌尖,一口帶著些微桃色的鮮血化作血箭,射到了女修的臉上,直接崩了她一臉,也攔下了她正要進行的動作!
“這玩意會侵蝕我的劍元!”青年劍修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重點。
要真只是被中了下三濫藥物的女子給輕薄了下,那算得了什麽。又不是什麽純情少年。但損傷修為,這就萬萬不能忍了!
“前面呢?”儒修急急的問,“你僵硬了下。”
“廢話當然是中了法術!我怎麽知道是什麽法術!”青年劍修氣急敗壞。
這就沒有疑問了。
“所有人退後,這是個修煉邪術的妖女!”儒修做出定論,從袖子裡面拿出了一截鎖鏈來,迅速念誦加持。眨眼之間,那鎖鏈就金光綻放,迅速伸長,將正在撞擊“城牆”的女修給捆了起來!
那應該是和明都監牢相關的“子文寶”。
和官印類似。
器物往往比持有者還強上不少。
被這麽一鎖住,鎖鏈一勒,身上的舊傷發作,那女修就再次暈了過去。
然而……
“寧朔那邊和夏曦那邊都出問題了。”姚清源這才提醒其他人。
“我們知道啊,他們那邊也有掩護者……但他們肯定比周圍的居民更晚接觸到那個玩意兒吧?”
“並非如此,他們有更深的聯系。”姚清源的感知,能將那邊的情況也感應得比較清楚,“和這邊發生的事情類似。然後,寧朔說,這是合歡宗……天生媚骨的手段。”
“啥?”水馨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難道她不是才是浮月界最後的天生媚骨嗎?還是變異的那種。莫語真君已經隕落了啊!
姚清源沉默了下。
然後他重複了寧朔的話——感覺那些話其實就是想說給水馨聽的。
“無需誘惑,強製使人發/情。就是能控制不發/情,也能通過‘歡愉之種’來奪人修為。這是南方修仙界昔年合歡宗媚骨真君最出名的描述。當然,這樣的已經極度弱化,但看起來還是有共通點的。”
確實已經是弱化版的弱化版了。
畢竟連一個引劍後期都能輕松抗住。
還有衍喜小和尚這樣完全不受影響的。
但不管怎麽說……
水馨聯系了一下上下文,“所謂的‘真正的傀儡’,就是被‘欲望’控制的人?”
“但周圍的民眾目前還沒出現異常。”姚清源道。
“請問,這位是林冬連姑娘吧?”這時候,一個聲音插入了他們的探話之中。正是那個抓住了美貌女修的儒修。
這一隊巡城軍並沒有就此離開。
那儒修看著水馨,額頭貌似有青筋在蹦。
畢竟……比起貌似方外人的和尚師徒,和情況看來相當糟糕的谷雨。這兩位不但看著像是知情者,還是比較好交流的那種。
結果,完全無視了他們啊……
“呃,是的。”水馨都不知道自己這麽有名了。
不過……額頭看著就不像花鈿,栩栩如生,靈性十足的花苞,以及身邊漂亮的天罡狼,水馨也知道,“林冬連”可是個有標簽的姑娘!
“能不能請林姑娘說明一下——這片地方,剛才發生了什麽?”
水馨直接拿出了一顆留影石,“留證是個好習慣。不過我覺得這玩意我得交給你們的上司。畢竟,剛才死掉的人,好像是前兩天那場混亂的主導者之一。要沒這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證明一個已經屍骨無存的人之前是怎麽活蹦亂跳的。”
“沒有啊,屍體還有啊!”衍喜小和尚忽然插口,他拿出了一個缽盂,在自己的袖子裡面掏了掏,掏出了一小缽盂的“揚塵”來。缽盂上有層淡淡的光。
光芒之下,“揚塵”正在缽盂之中不斷的自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衍喜小和尚往缽盂裡看了一眼,“依然活蹦亂跳的呢。”
水馨覺得這小和尚保不定能和她成為忘年交。
“……剛才這些‘小蟲子’沒有鑽進你的身體裡面嗎?”
“沒有。”衍喜小和尚一挺胸,“和尚的‘金剛身’修為可是很好的!”
但道境還是低啊。
連這道境都打不穿……就這樣還說和天生媚骨有相通之處,總覺得丟了“天生媚骨”的臉呢。
“這‘屍體’能給我一點嗎?”水馨要求分贓。
“周二公子”或者“千變”當然不可能是天生媚骨。但寧朔的判斷肯定也不是亂來。 “天生媚骨”在南方修仙界是個傳奇,寧朔又和墨鴉很有情報交換。他說相似,就多半是有了什麽把握。
水馨不能不想到,這保不定和天生媚骨的遺骨有關。
天道改變之前,不是沒有天生媚骨真君隕落過,但撇開那至少也是在千年前的事故之外,天生媚骨也多半是還有一個的。
這具身體的血緣長輩。
數代之前的母系長輩。
“林姑娘你能養出自己的佛心果來,這個不算什麽啦。”衍喜小和尚很豪邁的將缽盂往水馨的手裡一放。
他的師傅宣和則是始終扶著陷入了虛弱期的谷雨,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這個我也拿去給你們的上司看吧。”水馨連著缽盂加上留影石,很自然的重新往自己的儲物袋裡一塞。
對面的儒修一臉“我要忍住,這貨才立過大功還沒有賞”的表情。
“還請林姑娘先口頭稱述一下經過。”儒修道,“最好和我們回衙門去說。”
“谷雨!姚三!”這儒修又被打斷了。
這次是謝至珩和原彥央這兩個守著人家姑娘大門的家夥跑了過來。
謝至珩不顧風范,遠遠的就喊了起來。
看到谷雨的模樣,臉色驟變。再看看宣和,表情難以言喻。偏偏扶著谷雨的宣和並沒有避諱“男女之防”,坦坦蕩蕩。對謝至珩的注視,也完全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暫時還死不了。”谷雨將謝至珩的話截口打斷。
謝至珩隻得暫且按捺心中不安,將目光調轉,然後又吃了一驚,“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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