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甄婉秋正站在廊下。
雲昭幾個也正準備出門去第六湖看看究竟。恰好聽見了水馨這句話。
石玉生兩個就有點吃驚。
畢竟這兩天,“胡嫻”給他們的印象,真就是個內向、靦腆的姑娘。說話都沒超過十句!還全都是和三餐有關!這句話的措辭……怎麽說呢,總覺得哪裡畫風不對。
雲昭就嚇了一跳了。
連忙咳了一聲,以做提醒。
在他看來,或者在他們看來,這“林冬連”就是個技術性的人才。血脈天賦就帶有玄修的特性。天生擅長某種事,不管自己開始研究的是否感興趣,當他們沉浸下去了,就自然而然的會忽略掉其他。
這樣的人才,是可以拉攏的。
也值得拉攏。
不過,這樣的人才往往也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比很多兵魂還不擅長偽裝!
他就知道,這裡的奇特植物,肯定會引起這位的興趣。但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裡,她就已經有了一點結論!
聽這措辭,肯定是已經發現一點什麽東西了。
“表妹,表哥可要先提醒你,這裡的白化植物,可都是無法移植的。你再喜歡也帶不走。”
“嗯,我知道。”已經有過扮演林冬連的經驗,這會兒扮演一個新身份,好歹水馨還記得自己的新人設。
一個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姑娘。
內向害羞。
還是父母身前的好友找來,才有了一個出頭的機會。卻也就是從“嫁個鄉下地主或者小商人、不得志的讀書人”變成了“為表兄的前程鋪路嫁個官宦人家”的區別。
——說起來,真正的林冬連要是逃到了林齊宴那兒,在沒有血脈天賦的情況下,倒是恰好印證這個人設的。多半會被林齊宴在曲城挑個官宦人家嫁掉。
雲昭就又笑道,“五湖的風光各有特色,但要說‘奇異’,也就是雪珠湖的白化和炎珠湖的炎化了。另外三座湖,單說動植物,就是萬年前有珍奇異種,如今也已經歸為平凡。要是沒什麽危險,這兩日可以在五湖之地走一走,也算不白來一場。”
盡管在感覺上是個陷阱。
可既然已經來了……雲昭的表現還是很鎮定的,沒有半點心虛焦躁的感覺。
水馨還是挺佩服這心理素質的。
當下笑著點頭不說話了。
三個儒修出門,還帶了兩個書童和一個劍修。等這幾位走了,院子裡就只剩下了甄婉秋、三個劍修和一個玄修,外加一個水馨。
水馨覺得吧,很明顯的一件事是,這幾位留下來主要是為了看著甄婉秋。
她還真用不上這樣的陣仗。
甚至,不管是那座囚籠一般的飛舟,還是那從玄修手裡掏出來,展示過“防禦狀態”(囚籠狀態)的馬車,都是為了甄婉秋決定的。
甄婉秋畢竟得到過另一個組織的“授權”,也曾在那個宮殿群裡攪風攪雨至少坑了好幾個人。
誰也說不好,她身上還有沒有別的什麽底牌,和另一個組織有沒有剩下的牽連。
反而是“林冬連”剛剛開始修煉,大儒的任務已經完成。屬於無牽掛的狀態。也沒有什麽穩定的後台、靠山。
“發現了什麽?”陳爽走到了水馨身邊問道。
從他的問題看,水馨就知道,他對自己布下的禁製很有信心。
“它和我見過的樺樹並沒有任何不同。”水馨看著那雪一般的雪樺,驚歎的道。
“沒有不同?”陳爽專精陣法,對植物倒是不算了解。
“怎麽說呢?”水馨認真的想了想,“我的血脈天賦能探知到植物的需求。我幫助它們,然後得到它們的回饋。一開始,我想要知道需求什麽,得詢問植物。植物會有種模糊的意識,告訴我答案。不能很明確的交流,就好像小孩子,餓了就會哭那樣。但是後來,好像是山海殿之後吧,我的血脈天賦就有了點變化。不需要植物本身告知我什麽,就能確認植物的很多情況了。甚至,能看到一些很細微、很細微的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或者可以說‘底層信息’,就是決定某種東西之所以是某種東西的信息。”
“比如人之所以為人,獸之所以為獸?”
水馨一副被提醒的樣子,“比如說你是你,我是我……不對,比如說你是慧骨,我是靈絡?”
她有點糾結。
但是陳爽聽懂了,點頭。
“這雪樺確實只是顏色不同而已。材質上和其他樺類植物沒有差別。”陳爽說。
“可這就是問題所在啊。為什麽絕大部分植物都是綠色的?因為它們從陽光中獲取營養,獲取生長的力量。但凡需要從陽光中獲取營養的植物葉片都是綠色。這些雪樺的顏色就表明它們和其他樺樹……嗯,吃的東西就完全不一樣。就好像我們用五髒六腑消化食物,而其他人用別的什麽東西。但我們長成了一樣的人……”
水馨侃侃而談。
似乎要把這兩天的話都一次說盡。
但她依然將自己的眼睛裡說出了蚊香圈,一副苦惱於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想法的意思。
陳爽看見,居然有些羨慕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依靠血脈天賦的姑娘,比他這個慧骨,還要純粹啊!
“這有什麽難以理解的。”這時候,站在門廊下的甄婉秋靠在柱子上了冷哼了一聲。
其實她並沒有真正聽懂水馨在說什麽。
但這不妨礙她聽懂某些重點。
“雖然五湖之地沒有被封秘境,但這裡的某些特性卻被當作秘境一樣的改變了。”甄婉秋冷笑道,“秘境的東西可沒有那麽容易被帶走。”
水馨張口結舌——可以這樣解釋的麽?
“等你多見識一點東西,再來發表意見吧。”甄婉秋冷笑著,扶著腰,轉身離開了。
水馨想了想,歎口氣,“我還以為她會一直無視我呢。”
明明之前坐一個車廂裡,都不搭理她的。
陳爽這才道,“為你自己安全著想,不要太接近她。”
水馨愣了下。
“只要你同意,你就可以加入我們身後的組織。”玄修的話十分直白,“她不一樣。”
水馨懂了。
催生靈植的能力任何時候都是有用的。
孕婦的作用卻有時效。
當然甄婉秋可能還被改造出了修仙資質。但那修仙資質,就和她自己之前弄出來的“偽靈絡”一樣,不會受到重視。
這組織不管背後有沒有華國皇室,都不會在乎這種後天強行塑造出來的資質的。
甄婉秋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開始羨慕嫉妒恨起來了。
不過,甄婉秋那番話,倒確實是提醒了水馨。
——她說得是有道理的。她並不懂得植物,卻從另一個角度上,說明了這些雪樺有著截然不同的外觀,本質上卻和樺樹沒有差別的原因。
因為,它只是披上了一層外衣?
到雪珠縣的時候,時間就已經不早了。
水馨和陳爽討論了這一回,天色就已經黑了下來。這會兒的房子是充足的,她就返回了自己被安排的屋子,吃了儲備的晚餐,一邊催生靈元果——其實甄婉秋拿了靈脈之源墊底,三四天一顆靈元果就沒問題了。但水馨還是會儲備一些的。反正閑來無事不是麽。
另一邊,水馨也在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那玄修顯然是有些實力的。
布下的禁製,能抵擋外人的探測,卻並不影響水馨身為劍心的五感。
感知中,還沒有發現金丹這個級別的高手。
但是要說正氣引劍之類的氣息,比例卻是比曲城還要高了。看來有不少本來衝著臥龍山脈去的人,被吸引了過來。不遠處的雪珠縣內,禁製的數量也是密密麻麻。
——這樣確實是很容易牽連無辜啊!
說起來……小白的感知方位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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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他們也不說清楚?這到底是不是謠言?”第六湖邊,有人也在問這個問題。
小白百無聊賴的趴在邊上,大腦袋搭在兩隻前爪上,完全不關注別人說什麽。何況……為什麽會是謠言?以小白現在的靈智,還不足以理解那麽複雜的問題。
“我想異常應該不是作假。但對孕婦有沒有好處就不好說了。”
帶著小白,或者說跟著小白的幾個人,都是水馨的熟人。
他們分別是黎允、關啟明和林誠思。
這三人一同來到臥龍山脈。
雖然林誠思的遭遇相對無聊,沒有另外兩個那麽多姿多彩,也沒有拿過知府印,但還是在一起來的路上,建立了幾分交情。何況,他們三人本質上都是華國人,又不像寧朔那麽用生命搞事。這時候倒是已經恢復了自由行動的權利。
甚至林誠思還被托付了小白。
畢竟是“族兄”麽。
都能猜到帶走“林冬連”的人多半要往北走,這三人就乾脆結伴行動了。
第六湖的傳言,也引發了他們的好奇心。
他們也沒嘗試到雪珠縣投宿,而是在黑暗之後,還到了傳說中的第六湖邊。
現在看起來,這第六湖並沒有什麽奇異之處。
無非是一個深度有二十來米、直徑能有千米的大坑。此時坑底已經鋪了一層水。水冒著熱氣,熱得坑邊的植物紛紛枯萎。但溫度沒高到異常的程度,也沒有察覺到任何靈氣的存在。
單說溫泉的話,這對幾個人來說都沒有任何值得驚歎的地方。
問出問題的是關啟明,而回答問題的人是林誠思。
黎允若有所思,“若異常不是作假,又是什麽東西導致的呢?”
“說起來……”林誠思也若有所思,“在記載之中,這裡其實是個超級樹坑呢,曾經種過仙樹的。整個五湖區的地層比原本的臥龍山脈還要堅硬。只是上面多了一層沃土而已……拔掉仙樹之後,這個大坑就保持著原本的模樣,並沒有擴大……哪怕是臥龍山脈頂峰那株靈茶樹,若是這會兒被拔起來,根系也沒有那麽廣闊吧?”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關啟明有些不耐煩的說。
“哦,我想說這裡會不會殘留著仙樹的種子或者根系什麽的。”
“……我提醒你啊,這裡的異常可是出現在臥龍山脈那番大變動之前的。而且仙樹的根系什麽的,就算是真的還存在,萬年時光過去,也都變成某種材料了吧,能不能使用還是兩回事呢。”關啟明吐槽道。
“總之我也去取一點溫泉水來測試吧。不過聽說就和五湖的很多‘特產’一樣,這些溫泉水也帶不遠……但話說回來,溫泉水取出來也本來就很快會涼掉吧?”
黎允也吐槽了句。
取出一頁飛舟,飛下去取溫泉水了。
“如果他能渡劫成為文膽的話,就輕松很多了。”林誠思評價。
關啟明翻了個白眼,“不要因為姚三郎成功了就覺得那真的很容易好吧?”
“嗯,問題在於……他打破那個屏障了嗎?”
“……好像沒有?”關啟明略微不平,“話說那時候,他自廢修為的勇氣也不差的吧?”
“然而輸了。”
關啟明張了張嘴,竟然覺得無言以對。
因為不高,黎允這會兒已經取了湖水上來,一直聽著上面兩人的話題,黎允衝著林誠思翻了個白眼。
“你這樣讓我覺得你並不關心你的族妹。”
“我們只是略盡心力罷了。”林誠思歎口氣,“老實說我確實不覺得我們能找到人。靈寵契約被屏蔽了,靈脈之源被用掉了……”
——而且確實並不怎麽擔心啊。
“那我把這個拿回臥龍山脈那邊去檢查下,看下和那位‘山神’有什麽關聯,怎麽樣?”黎允說。
話音未落,小白就已經站起來,很凶狠的衝他嚎叫起來了。
“我就開玩笑的啊……”黎允連忙退了兩步。
而隨著小白露出凶相,另外一些來夜看第六湖,但保持著禮貌距離的儒修、劍修群體,也紛紛看了過來。
現在沒什麽好爭奪的。
倒也沒人來抗議。
但確實是有有心人,聽到了這三個看著出身就不凡的儒修,彼此之間的討論。
如果這是真正的異常,那確實可能,和萬年前的仙樹有關?
到底要不要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