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的感覺是真沒錯。
寧妧是華國的人嗎?她是。
但她能代表華國華國皇室嗎?並不能。
在後宅女眷之中培養些情報員,惠而不費的事情,華國做,明國也做。總歸就是收集些信息,處理些小事。有那麽一些,就是真被發現了也沒什麽。
臥龍山脈的事情,華國皇室和南方的組織可謂是相愛相殺了上百年,不說彼此間摸得透透的,對對方的德性也都有了解。
組織剩下的人手要等使節團到了再動手,是要挑撥栽贓。
而華國皇室也知道組織要動手,沒能將“林冬連”騙去使節團住著,想的就是漁翁得利反栽贓。
可華國皇室之前計遜一籌,被坑了個狠的。在明都的人手不說全折進去,也是弄得捉襟見肘,還多半都為了善後而暴露在了明國的眼皮子底下。
組織的計劃備用計劃都做了一大堆,華國皇室想得再好,他們甚至不知道組織到底準備怎麽動手,哪裡就能那麽順當恰好的將一個能代表他們的人塞進來?
寧妧她就是臨場發揮。
前面還算發揮得不錯。可到底稚嫩了些,後面連水馨這個習慣了動手的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就別提組織的專業人手了。
組織的三個人幾乎是瞬間就達成了默契。
盡管他們的實力不夠,甚至有一個是凡人,但能被選中來做這種事,身上至少有不少反製修士的物品。寧妧看起來可不是什麽戰鬥經驗豐富的修士。
但她們誰都沒有動手。
甚至也沒有用眼神交流。
那負責接應的普通人就嗤笑了一聲,“小姑娘,口說無憑。確實,我們都被組織放棄了。但你又怎麽證明自己能代表林氏皇室,能保證我們安全呢?”
她這次一開口,聲音就透出十分的媚意來,那腔調中的風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寧妧一愣。
還不等她想出應對的法子來,接應人又繼續道,“再說了,既然你知道,我們是用秘法,借用本命靈器和主人的關聯,將修士的神魂封鎮,就該知道——首先,這不是什麽輕易完成的秘法,我們也不過是得了秘寶,才能在事先布置好的大陣裡完成,花費了不知道多少先不談,我們的手中可不會有解開這種秘法的法子。這法子掌握在小姑娘你說的,可以放棄的某個強者手上呢。
“其次,我可以告訴小姑娘你這個秘法的惡毒之處——借用本命法器來封鎮神魂,本身是不傷神魂的。但如果不懂得解開的秘法,想要強行解開的話,可是會傷到神魂的哦!到時候,天罰會落到誰的頭上呢?”
寧妧果然傻眼了。
好半晌都接不上話來。
如果說強行解開秘法傷到了神魂,天罰會落到誰的頭上且不說,法器要是因此受損該怎麽辦?
“土十七,先將那個君家姑娘送走。”接應人道,這次開口竟然隱約透露了幾分命令的語氣。不像之前,之前她們給人的感覺是平級。
聽到這話,沒有發出抗議而直接行動了的正是之前扮演“寧妧”的女子。
真正的寧妧顯然有些失了分寸。
看起來,她之前的表現,是她在裝昏迷的時候,就已經構思好了,在心底演練過的。
接應人所說的這些,卻已經超出了她的預算。
她真正的應變能力,還是有些不足的。
看到那土十七都已經把君妙容的身體給拉起來了,寧妧才連忙道,“停下!我剛才說的是真的!君妙容吃過清血丹,你們組織不會不知道清血丹的效果吧?她已經無法再被血脈法術追蹤,哪怕是直系血親!不信你們自己拿她的血試一下!”
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裝死的水馨深感這波操作值回票價。
清血丹還有這樣的效果嗎?
而且,土十七……這名字是不是太不走心了?按之前的猜測,組織有“五行組”的話,既然別的組有自己的名字,土組不應該也有嗎?
土十七這次也明顯愣了一下。
她當真停下了動作,將君妙容放了回去,還真的割了她一點兒血,施展了兩個小法術。
水馨在這裡感知不明白。
土十七卻顯然得到了肯定結論,所以她不可思議,“她不是君家嫡系女兒嗎?吃什麽清血丹?為了之前那種用來誆人的修煉秘法?”
水馨想起了至今還被關在葉宅的那幾個倒霉蛋,包括葉崇瑛的兄弟……叫啥來著?
“那倒不是,君妙容又不知道清血丹是什麽樣的。”寧妧歎了口氣,“別忘了清血丹的附帶作用是可以為低階修士清除丹毒等法力雜質,提升修為的。單說丹藥的這種效果,和清塵丹是很相似。而丹藥的外表和氣味是可以偽裝的……清塵丹沒那麽易得。”
水馨在心底囧了下。
這麽說來,君妙容是完全陷入了君妙言的陷阱了吧?就算不被擄走,若是之後暴露她吃了清血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啊!
確認了君妙容無法再被血脈法術追蹤,三個組織的人也就輕松了一些。
不那麽著急了。
正如接應人所說,組織的計劃都不只做了一個,什麽調虎離山啊、瞞天過海啊,小手段肯定也很多。保住一個小房間的秘密還是很簡單的。反而是現在轉移的話,要冒更大的風險。
——當然,雙方都不知道,最大的麻煩,其實已經躺在這裡了。
水馨這會兒也琢磨明白了。
組織還真想要拿她來和華國皇室做交易。華國皇室有同樣的意思。只不過,雙方在於“交易是否成功”這個問題上,估計會有不同意見。
“你們內宅的爭鬥,還真是麻煩。”
之前偽裝君妙容的姑娘評價了一句。
“要不是這樣,哪有我這種人的存在價值呢?”寧妧一點兒也不以為恥。
這話讓土十七等人都有些無言以對。卻也在無意中暴露了她的真實地位。
土十七等人這下倒是暫時決了動手的心思。
“寧姑娘。”土十七道,“坦白講,你說你能代表華國皇室,我們是不信的。不過,如今我們遇到了一些意外,本來的聯絡手段還真不好用了。若你有隱秘的聯系之法,我們倒也不介意和華國皇室做個交易。”
接應人則笑道,“如何解開秘法,其實掌握的人也不多呢。如果那人死了,這交易可就真是作廢了。”
寧妧的嘴角抽了抽。
沒想到人家完全不相信自己能代表華國皇室做交易。
不過,對方也到底是擺出一些誠意來了。
寧妧其實還是松了口氣的。
“我可以試著聯系……”
“寧姑娘,你誤會了。”土十七道,“水衾的意思是,問你有沒有什麽聯系之法,可不是說讓你來試著聯系誰啊。”
寧妧臉色一沉。
隨即也明白過來——顯然,現在南方的這個組織就抽不出什麽人手來。大量的人手都抽調了去對付明國的官方力量,或者還要對付華國方面的力量。現在這幾個人的修為……
又怎麽可能會讓她來聯系,暴露這個地方呢?
她沉默了,再次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次倒是沒有人催她。
過了好一會兒,寧妧道,“我沒有辦法直接聯系到大儒。”
接應人,被稱呼為水衾的姑娘輕笑了一聲。即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也是嘲笑寧妧的智商——就他們這些人手,誰會原意和大儒做交易啊!?
“所以也不可能聯系林氏的其他人了是嗎?”
畢竟現在林氏的宗室子弟之類的,都已經住到一起去了。
“現在除了林氏子弟,還有誰能作主呢?”扮演君妙容的人接口。
如果不是能作主的人,他們也不能和人交易啊!
寧妧又沉默了一會兒。
很明顯,如果能聯系到林氏,她肯定是希望聯系林氏的子弟來處理這裡的事情的。可惜,不說其他,想也知道,林氏的人必然被嚴密監視。別說來外城,只怕連中城都去不了。
“現任督察司右督察使謝蒼。”寧妧終於吐出了一個名字。
明顯,三個組織的人都呆了一下。
顯然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這個人能是華國的人。
首先,督察司是什麽?
三司之一。
明國的官僚監察機構——監察使、觀風使都是這個部門的。獨立於六部之外,甚至對政事堂大儒的行為都有一定監察的權力。
針對官員的“監督與調查”、“武力處理”、“審判”三環節的第一環節。
貌似沒有後面兩司的權力大,對官員的威懾卻強於後兩者。畢竟沒有督察司的調查結果,後兩司也就沒有行動依據。
其次,謝蒼是誰?
超級世家謝氏旁支裡最出息的一位。將將過百的年紀,就已經坐到了等同於侍郎的右督察使的位置,雖然這代表他和謝氏並不親近,也算得上是明國朝堂上,最是前途無量的一批人之一。
寧妧居然說,這位能代表華國皇室來談判!?
躺在地上的水馨和組織的三位一樣驚呆。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寧妧這是想坑人麽?跑去聯系這一位,不是自投羅網吧?
就算是真的……
“如果她是華國的人,寧姑娘你又怎麽會知道他的?”水衾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寧妧意識到這是在質疑她的地位,有些咬牙。但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真正地位可能已經被看穿。寧妧哼哼了一聲,“我的天目神通,能借用他人之眼。看到其他人看到的事,也聽到其他人說的話。當然,要有些關聯才可以。”
“……剛才你借了我的眼睛?”土十七頓時明白過來了。
寧妧點了點頭,“不是你先借了我的衣服容貌的嗎?有個人,用了我繡的荷包。讓我知道了這個秘密。你們要想找個有分量的人,這個應該合適,而且,能來外城。”
“你怎麽保證你說的是真的?”
得到了那麽重要的一個消息,土十七等人也鄭重起來了。
“我不能保證我聽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寧妧撇撇嘴,“難道你們還沒有人能去試探一下嗎?”
——換句話說,寧妧的天目神通可能有相當限制。明明是個偷窺神天賦,卻並沒有因此獲得太多重要的情報。
除了林氏子弟之外,“有分量能談這個交易”的華國皇室方面的人物,她也就只知道這個了。
而這個人,這個身份,也確實是值得組織花費一些代價去確認了。
接應人對兩個修士點點頭,推門離開了。看來是去傳消息去了。要帶著活人悄無聲息的轉移不容易,傳幾個消息卻並不難。
“為什麽謝蒼這樣的人,也會為華國皇室效力?”偽裝君妙容的那位姑娘忍不住問了出來。就連組織的人,對這個人名都顯得不可思議。
“我怎麽知道?”寧妧特別光棍的撇了撇嘴。
“寧姑娘你應該明白吧?”土十七直接道,“你之前裝昏的時候,可沒有阻止我們搜走你的東西。沒有了那些好東西,只怕寧姑娘你的小命,也不是太有保障。”
寧妧的臉色一僵,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好像在呼應土十七的話一般,就在這時候,又兩個人影閃進了房間,這次就不是連築基都不到的小修士了。
一個是築基後期的玄修,一個是引劍後期的劍修。不過,進來之後,這兩人也隻將氣息展露了瞬間,就徹底收斂起來。只看外表穿著,一個像是走南闖北的富貴商人,一個像是已經氣息衰敗,無力再往前走的後天兵魂。
且這兩人都是男子。
“商人”看了地面一眼,就道,“這位出乎預料的寧姑娘就罷了,怎麽君家姑娘也還在這裡?”
土十七以下屬的口吻,連忙說了清血丹的事情。
“商人”就又看了寧妧一眼,嗤笑了一聲。
水馨也在心底歎口氣。
和組織不同,她倒是因此高看寧妧一眼——從一開始,組織的人就是要將君妙容扔出去吸引注意力。怎麽個吸引法?不知道。君妙容要是被帶出去了,一切都沒有保障。
所以,寧妧幾乎是一被挑明了身份,就開口說君妙容的事。
這是想將君妙容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