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的嘴巴張成了O型。
作為“林冬連”一直努力保持的端莊淑女范兒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這會兒她的五官表情完全被額頭綻放的金光遮掩,倒也無所謂了。
且這麽一來,不用林誠思什麽表現,其他人也知道她出問題了。
連大儒張煜的表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正在張煜準備調動對整個主宅的掌控,看看主宅裡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林姑娘睜開了眼,額頭的金光也消退了,她的表情卻明顯慌張,“張大儒,我正在找線索的時候,聯絡的植物忽然出問題,一下子……呃?抽調了我的力量,還有我儲物袋裡的一些靈石,嗯……抓了個人。我保證這真的是意外,我沒想著在這裡抓人!”
張煜也相信這點。
在明顯欣賞她的葉、蘇夫婦面前,她都沒敢鬧么蛾子。
“為什麽植物會暴走?”張煜問。
何況他記得他並沒有在主宅裡種任何靈植。就算是書房的院子裡有些花草有了靈性,長得相當茂盛,也不是靈植。
不是靈植的普通植物,就算是靈絡,也沒辦法催動使其抓人吧?
“因為那人走過去的時候,差不多方圓五丈以內的植物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生命力流失、根基損壞之類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毒素……”水馨一臉苦惱的敘述。
“然後,呃……”水馨不好意思的看著張煜。
在張煜略顯好奇但並無惡意的目光下,幾粒帶著微光的種子從南面飛來,毫無窒礙的穿過了已經調低的防禦,落到了水馨的手中。
水馨不是很有底氣的道,“閣下,您宅子裡可能有五分之一的植物,匯聚成了這個?”
水馨將手掌上的東西拿給張煜看。
那是七顆明顯已經有了靈氣波動的種子。
但是當然,整個張宅五分之一的植物,絕不可能只有七顆。
張煜看著那幾顆種子一會兒,點頭淡然道,“乾得好。”
顯然,張煜已經從聞聲而去的護衛那兒得到消息了。但是轉瞬,他又微微皺眉,“不應該啊?”
護衛提到,當他接近了那個被硬化的植物樹枝捆住的女人,就有一種神智混亂,且身中強力春/藥的感覺。
問題是,這個護衛都能扛得住,飛奔趕去攔下了另一個護衛,讓對方控制了自己。且在受傷之後,神智就有回歸,進行報告。
林楓言一個九品兵魂的劍心、天眷者,難道還能比不上一個引劍期的護衛?
不過,這點疑惑暫時也沒什麽了。
至少,有那麽個女人,帶著足以讓靠近的劍修失控的東西,前往前院。這個事實,足以讓張煜窩火。何況張煜還接到了別的消息——
一開始被派去招待林楓言的本族引劍被調開了。
說是張煜長子張清河歸家可以接待林楓言,要把林楓言帶去張清河面前。
——雖然張清河是歸家了不錯,但並沒有說要接待林楓言!
因為有個很尷尬的現實是,張清河的資質是真的不行,各方面都是。以至於在工部做個侍郎,頗有些權力,都沒有其他大儒表示抗議。
林楓言有天眷這回事,並沒有大肆聲張,但老實說夠敏銳的人,都能從那國家豢養或自家豢養的,為數不多的“觀運者”的異動中察覺端倪。
張煜去探查的時候也沒有做得多隱秘。
可他的長子就是沒發現,他有什麽辦法?
張清河根本就不會在意一個上門拜訪的外來劍心!而如果知道了林楓言是天眷,則會自己迎到前院!
所幸林楓言機警,剛出前院就不肯走了。
而他的天眷也不是開玩笑的,那女人主動送上門的時候,又剛好碰上了林冬連的“植物領域”(蘇傾已經將查到的資料暗中告知了張煜和周暮這兩個請人上門的)主動發作。
若是讓林楓言碰到那個女人,不管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和那女人來一場活春/宮,還是控制住自己,卻一怒之下將人殺了,都是糟糕透頂的局面。
不說天眷者還能不能拉攏的問題……
就算將上門的天眷者殺了,張煜都覺得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那個女人是他長子的妾室好吧!
現在至少林楓言和那個女人都壓根兒沒能碰上面。
這事情就好辦了很多。
“之前要找的東西呢?”張煜問。
“西十二丈,凌霄花樹下。”水馨往一個方向一指。本來都快忘了。但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捅了個漏子,加上有了經驗,在最後階段將東西找到了。
“又是。”張煜對此皺眉。
無他,水馨指出的位置,同樣是張氏的家學!
一個可以說是意外,但兩個都放在了家學院落的植物樹下,這就值得深思了。不過,張煜這會兒也顧不上那麽多,先發了個消息讓人挖東西,一邊對著楊氏和水馨、林誠思道,“你們和我來。”
人是“林冬連”抓住的,不可能完全瞞過。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不如攤開來。
而且現在看來,“林冬連”這個能力委實好用。
既然連血脈氣運的事情都已經被知道了,別的東西,或者也可以讓她查一下。
張煜不能說沒有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
可大儒的名聲也很重要,有些事情在注定不可能完全掩蓋的情況下,還真不如攤開來,辣手除去腐爛的部分。
張煜稍微顧忌了一下水馨和林誠思的速度,卻真沒顧忌孫媳的速度。楊氏現在不過就是修煉了一些養生的功法,能保持年輕少婦的外表更多還是丹藥的功勞。
出入有車。
輕功什麽的,根本沒練過,作為先天天目養起來的身體素質,也可以說是長期荒廢。
沒多久,跟在後面的楊氏就已經氣喘籲籲了。
但她也不傻,當然看得出內宅是出了大事。根本不敢開口讓張煜停步,只能遠遠的勉力跟上。還好張煜到底是順著路走的。傳送的院子距離出事的外院又不是太遠。
楊氏先是很快就明白“五分之一的植物”是怎麽回事了。
沒走多遠,本來已經非常熟悉的,用以裝飾園林的那些植物,就連草、蘿都看不到一株了。地面乾乾淨淨的,甚至沒有將植物拔出的土坑。
但植物消失之後,視野就變得很寬闊。
也得以讓楊氏不至於丟了張煜的身影。
又沒多久,張煜就停了下來。
而且,十來個護院的護衛,都是引劍級別的——這些人黑衣帶紅紋——將附近團團的圍住了。
楊氏算是知道,為什麽她習武的侍女,沒有過來幫她一把了……整個宅院都戒嚴了嗎?
楊氏提起最後一口氣,加快了速度,迅速到了能看清局面的地方。
只見一根差不多能有大腿粗的藤蔓,將一個女子給牢牢的捆在了路中央。而藤蔓的兩端,則系在最近的遊廊的柱子上。
雖然是看起來很有些邪惡的場景,但由於藤蔓的質地看來竟然已經有些玉化,所以看起來最糟糕的部分,也就成了那個在牢牢的捆綁之中,依然小幅度的扭動,臉上泛起了所有過來人都會懂得的春意的女子了。
楊氏沒有隨著自己的夫君外放,長期守在張宅,這個女人自然是認識的。
是自己公公的妾室,姓陳,商宦之女,差不多八年前,被她的家人送入府中,作為“報酬”。平日裡一副紅袖添香、溫柔小意的模樣,實在不是正妻喜歡的類型。當然也不被其他的妾室喜歡。
現在這模樣,也不知道是被人陷害了還是怎麽回事。
但內宅之鬥第一次在張府鬧到這個程度,楊氏遠遠的偷覷了一下宅邸主人的表情,不寒而栗。
“原來如此。”靠近了陳氏之後,張煜的臉色陰沉,卻也不需要別人來向他解釋,為什麽連引劍都能抗拒的東西,卻敢拿去坑劍心了。
“將林楓言請過來。”
張煜道。
楊氏明顯一愣。
倒是水馨和林誠思,因為經歷過臥龍山脈的事情,在接近了之後,也明白發生什麽了。那女子散發的氣息,和臥龍山脈附近的某些氣息相像。
這氣息針對的,是林楓言的圖騰血脈!
問題是,一個後宅女子,帶著強力春/藥什麽的去陷害人或者被陷害,都還在可以理解的范疇。能針對青龍血脈了,這就是要逆天了啊!
林冬連和林誠思對望一眼,從楊氏的自語之中林誠思也猜到了這女子的身份,水馨則一早就通過花草聽來的護衛們的言論知道了。所以他們都能肯定,這個陳氏,不是紅袖書院出身!
是被陷害了,還是某個組織塞進人家後院的棋子,渠道多種多樣?
請林楓言的依然是護衛。
看得出張煜在比較重要的事情上,相信的也就是自己培養出來的後天兵魂了。
所以,林楓言和張清河差不多同時到——張清河在後宅當然也不會真的一點人手都沒有。
林楓言是一如既往的面癱臉,距離那藤蔓繭子十米開外的地方就停下來了——老實說他挺好奇林水馨怎麽做到這一步的。但正因為她做了,林楓言的警惕心也直線飆高。
而張清河就沒那麽多忌諱。
結果一衝到那個繭子邊,臉色立刻就有些漲紅。
張煜很無語的看著兒子,默默的同意了劉肅的說法——子孫什麽的,真的不見得比自己挑出來的徒弟靠譜。現在一堆子孫,最靠譜的居然是外孫。還有什麽好說的?
“後退。”張煜冷冷的喝了一聲。
好歹也被堆到了文膽,張清河在這一喝之下,卻毫無反抗能力,踉蹌的退了兩步。一部分的緋紅,就變成了鐵青。
“父親!”
張煜卻不理會他,隻問林楓言,“外客可有感覺?”
“龍息香。”林楓言平淡的道。
這東西對不少龍脈種類都有用處,促使其發/情。如果雙方都是龍脈種的話,甚至可能因此而生出有著更返祖血脈的後裔來。
所以好些宗門在培養靈獸的時候都會用這個。
但“好些”也是上古時的事情了。因為龍息香的主材料是“龍眠草”——浮月界早萬年就沒真正的龍裔了,生在龍憩之地的龍眠草的質量自然也是逐年下降。
現在那女子身上的龍息香,就肯定做了配方的改變。
“若你接觸到了,會如何?”張煜問。
張清河不可置信的看著父親——這是他的妾室!
“不如何。”林楓言嘴角微微上揚,顯出些許的冷嘲來,“兵魂只是兵魂。”
這肯定不是組織那邊直接下的命令。
他們不會用這麽愚拙的手段。
他為了兵魂的純粹而逼出了幾乎所有的青龍血脈,現在青龍血脈作為劍意的核心,在他的身體裡只能說是“宿體”,完全在兵魂的掌控之下。
組織那邊就算不能徹底看明白這點,至少也該有點猜想。
而張煜如果是因為這個就會對他起芥蒂,這樣的大儒還有聯盟的必要?
“這樣。”張煜也不說信不信,扭頭問水馨,“能解開嗎?”
水馨一臉尷尬,“現在它們已經不是植物了。可以當做被煉製的低階法器這樣。”
張煜確實已經無法從那玉化的藤蔓上感應到任何生機。
不過具他所知,這宅邸五分之一的植物,幾乎是在區區數秒之內徹底枯竭,然後所有生命力潛力催化集中形成了這條巨大的藤蔓和七顆種子。
別說木系法術一般就不會對普通植物下手,就算是下手指揮了,煉氣期的法術也不可能這麽快,這麽強!
宅子裡發生的事情固然令人糟心,但這種看起來似乎很接近“木皇使”的上古資質,還是讓張煜頗感興趣的。
確認了一番之後,張煜才袍袖一揮,只有中品法器材質的藤蔓,立刻就斷裂成了數截,紛紛落地。
而陳氏掉落在斷裂的藤蔓上,卻並無所覺。反而因為得到了自由,迫不及待的開始主動撕扯起自己的衣物來。
水馨和楊氏這兩個女性,雖然三觀基本不一致,卻都不免露出了目不忍視的表情。
只不過,楊氏沒弄清楚情況,覺得陳氏是被人陷害,還有幾分不忍心。
水馨卻是清楚的知道,此人至少是神智清醒的往這邊走的,沒什麽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