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
在懵逼了片刻之後,水馨也反應了過來。且不說無頭屍體在之後的詭異變化,若真是一位元嬰真君在眼前爆掉……要麽是元嬰自爆,元嬰自爆的威力,兩足以將他自己的身體炸得粉碎,水馨他們也逃不掉。
要麽就是身體炸掉。
可道修的元嬰層級,真靈已經很壯大,和神魂很緊密。但和身體之間卻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脫離。也是到了元嬰層級,肉身死亡之後,才能真靈不受損的轉修鬼道,或者說轉換成鬼道的相應層級。不用再從鬼道一步步重新修煉。
若是身體死亡而元嬰尚存,元嬰也可以離體。
至於跟著身體變異?
這顯然不太靠譜,十分不靠譜。
“我們好像認錯人了。”看著白衣人的身體將衣服撐得零零落落,水馨倒是沒有什麽害怕的情緒,反而有些尷尬地道。畢竟他們喊了不少聲“文真君”之類的。
“未必。”蘇羽卿搖頭。
“那個軀體裡存在兩個意志。”蘇羽卿並不是特別肯定的說道。因為那忽然爆發的,導致爆頭的金光,完全有可能是一種詛咒之類的東西。
但如果真是有兩個意志……
別說真君不會被人奪舍,在如今的天道下,連普通的築基修士都不會被人從神魂層面徹底控制。但如果是分身,或者說類似於分身的傀儡,在沒有真靈進駐的情況下,這樣的事就有可能發生了。
不過現在的局面,顯然不適合他們繼續討論下去。那個迅速變異的怪物,顯然敵意十足。但是,對風棲木的樹冠,卻保持著相當的忌憚。
——變成怪物之後,它原本已經蒼老下去的身軀,變得挺拔了許多。看起來還“年輕”了不少。就像是一個青澀的小夥子。哪怕是不看他的表情(也沒表情可以看了),肢體語言卻是豐富又直白,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情緒來。
不過,風棲木只是一道通靈劍意,從各方面來說都沒有實質的殺傷力。這個無頭的怪物很快就會意識到這一點的。它甩動尾巴的動作,在水馨和周廣莫的眼中,都能看得出來是一種試探。
果然這怪物的尾巴甩了沒兩下,臉上的表情就開始有明顯變化了。
而水馨兩個,又怎麽可能會等著這個家夥進攻過來?
卡在中間的三個少年,雖然不是很清楚沒有變異的“文真君”所說是真是假,很明顯的一點是,如果整個玄武圖同一族的血脈都受到了相同的汙染而變異,那麽,在水馨的圖騰祝福下,幸存下來的這三個少年,作為僅剩的苗裔,保不定就會有特殊的作用!
周廣莫先行欺身而上,將那三個昏迷的少年給踢飛了。
三個少年同時劃過一條弧線,落向了水馨和蘇羽卿的身後。通靈劍意隨心而動,青鸞飛起,鳳棲木則是瞬間消失又出現。出現的位置,精準的卡在了三個少年中間。
三個少年還都昏迷著,自然沒法表達什麽意見。
周廣莫的這一番動作,那些圍繞著鳳棲木主乾的變異體們先不幹了。她們紛紛站起來,憤怒的衝著周廣莫喊了起來。倒是叫周廣莫想起了她們之前攔路的凶悍模樣。
不過……
無具體意義的喊聲沒持續兩聲,因為無頭的屍體已經衝了過來。長長的尾巴詭異的伸長,後發先至。論具體實力不算很強的“變異體”就有那麽一隻,先被劈過來的尾巴給從頭部的中間,給劈成了兩半。
而離她最近的一個,則在慢半拍的爪子下被從中間橫向切斷。
然而,這個無頭的怪物舉著自己的爪子,甩了一下尾巴。似乎有些迷茫——蘇羽卿曾說過,這種東西應該是孽獸,可以依靠吞噬來迅速提升,直到達到一個極限後,又迅速死亡。
然而,連腦袋都沒了的情況下,怎麽吞噬?
這是個問題。
水馨想到這點,思維忍不住就拐了個彎,產生了幾分好奇心。但她也沒有追究。剛才這無頭怪物乾脆利落的兩次攻擊,讓水馨也越發鄭重起來。
她和周廣莫之前都是靠自己的劍,近距離的殺了不少這種看似原本是女性的怪物——畢竟短程告訴移動的損耗,比維持遠程攻擊強度的損耗小多了——對於這些怪物的“體質”,他們是有深刻體會的。
別說這類怪物的致命弱點和她們人類的形態相符。
就是不相符,他們也肯定是會去尋找它們的致命弱點,精準打擊,而不會像這個無頭變異怪物一樣,粗暴的去劈砍、切斷。
這不僅僅是對力量的浪費。
也是因為這些“女性變異體”,相當的皮粗肉厚,自愈能力很強。若沒有接近金丹的特殊之處,蘇羽卿兩個沒有受到壓製的家夥早就摧枯拉朽的搞定了,哪裡還需要水馨支援。
現在……
這個無頭怪物展現出來的,卻是摧枯拉朽的姿態!
因為原型是真君的分/身嗎?
水馨謹慎的同時,那些剩下的“女性變異體”已經早就忘了抱怨,而是一股腦兒的跳上了最近的洞壁,如履平地、動作飛快的衝著鳳棲木重新“長”出來的位置跑了過來。
“它的轉化層級比較高。”蘇羽卿示意不用太過高估。
不管是作為可能的真君化身,還是變異的模樣……蘇羽卿認為這無頭怪物,屬於“轉化層次較少”的類型。玄武屍體的衍生生命,轉化層次越多,就越弱。
就像是養靈獸,進行篩選、優育,讓靈獸往專門的方向變異並且形成穩定族群。
大宗門基本都有做類似的工作。
每一次這樣的工作,都不是為了強化它們的返祖血脈,讓它們的戰鬥力變得更強。因為“慕強”這一點,本來就是靈獸們修煉、自然繁衍的方向。比人類要乾脆多了。
人工干涉引發變異,多半是為了讓這些靈獸更適應宗門功法,更適合作為宗門弟子的輔助,或者強化它們某一種偶然出現,但並不穩定的特殊能力……
蘇羽卿懷疑,這個無頭怪物對那些女性變異體,有著非常直接的,直線上的壓製。
它在沒有變異的時候,那些“女性變異體”就基本上是完全聽他的。
“高不高估又不能退縮。”水馨嘀咕了一聲,將鳳棲木留在了原地,也對著那無頭怪物迎了上去。想要困住對方……這種事,水馨還是比周廣莫要擅長得多。
因為這位看著也是走肉身修煉路線的,水馨的信心還是比面對“文真君”時更足的。身體再是變異,也是有跡可循,不像道修的法術法寶那麽防不勝防。
蘇羽卿就沒有貿然插手了。
他畢竟不是劍心,還得隨時注意那些女性變異體的動向——她們的反應讓蘇羽卿起了探究之心。當然更重要的是,比起身體力行的劍心,法術的反饋總是沒那麽直接。蘇羽卿感覺得觀察這個無頭的怪物。
他先證明了自己的猜測至少正確一大半。
水馨和周廣莫兩人其實缺乏默契,幾乎主要靠水馨牽製,周廣莫抽冷子來一下。但水馨應付得卻不是很吃力。要知道,哪怕那怪物還在為“無法吞噬”而感到迷茫,卻也不耽誤它戰鬥破壞的本能。
只能說,那怪物對水馨並沒有那種壓製性的強大,反而隱隱被水馨克制。
但在本人並沒有什麽鬥境的情況下,卻能在水馨的手下支撐,這本來也說明了什麽。偶爾“蕩”過來的力量擊打在他的防護上的時候,防護反饋回來的信息,更加直白的告訴了蘇羽卿對手的實力。
如果將這家夥當做一個體修來看待,將那異化的肢體當做鬥境的另一種體現的話……
這個怪物差不多也能算是金丹中後期的角色了?
倘若當它沒有鬥境……甚至可以說這是個無限接近元嬰的角色?
蘇羽卿再次感應到了防護上的震蕩。
然後想起了之前“文真君”被水馨追著打卻沒法還手的情況……
如果他的推斷是正確的,那個化身其實有兩個意志在較勁,那麽,到底哪個是文露何?是否有一個是善意的?先前那種完全不合邏輯的交易到底是為了什麽?之前提出的交易又是為了什麽?
他並不懷疑兩個劍心能解決掉對手,那麽結束這場戰鬥之後的選擇就很重要了。
這時候,一個東西被卷著飛了過來,讓蘇羽卿的眼神一凝。
無頭怪物並沒有那些女性變異體的“牙齒”,他的爪子和尾巴,對整個洞穴,或者說對玄武屍體的影響微乎其微。
是以,單看他們的戰鬥場面,無法在防護上得到反饋的話……保不定要覺得這是兩個身法高明的凡人在戰鬥?
總之,這個洞穴裡能被破壞的東西其實很少。
只有那些柱子,和後來設立的陣法。終究是強加在這個屍體上的東西。蘇羽卿收走了重要的東西,對此也並不在意。
但現在,被戰鬥的余波卷出來的東西……
蘇羽卿終究還是果斷出手了。
依然是那條藍色發帶,被蘇羽卿彈了出去。套住了在“風雨中飄搖”的東西,迅速的縮了回來。
他並沒有看錯,這是之前“文露何”一直拿在手上的那把扇子。
這是一把折扇,屬於玲瓏心甚至是部分靈絡比較喜歡的法器形製。不過這會兒已經失去了法寶應有的光輝,顯得黯淡無光。就像是被拋棄了成百上千年,沒有得到養護一般。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之所以這法寶如此黯淡,是因為法寶上的禁製和法術紋路都被破壞了。而且還是直接從內部被破壞的感覺。藍色發帶一抖,扇面打開。甚至能看到扇面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大洞。
大洞的周圍,是不規則的裂痕。
蔓延了整個扇面。
如果是凡間的扇子,這樣的裂痕,扇面必然已經徹底破爛了。但作為法寶,這扇面也就是大洞加裂痕而已。撇開裂痕來看,扇面上描繪著的一個白衣男子——也就是白衣人之前露出來的模樣——還完好無損,甚至能看到他嘴角仿佛調侃的笑容。他的目光,似乎是在注視著什麽有趣的事情。
當然,目光的方向,就是那個大洞的方向。
“有趣的事情”是什麽,肯定是無解了。
“是直接破壞了法寶核心。”蘇羽卿若有所思,“這法寶是從內部損壞的。”
他回憶了一下,那個白衣人以老人的形態出現在洞口的時候,是沒有拿著這柄扇子的。想來這柄扇子應該當時就已經破損了,被他扔在了通道裡。
只是……
若有兩個意志……
是前面那個借此鎮壓了另一個,還是原本被壓製的,借著破壞的法寶重新奪回了主導權呢?
蘇羽卿也覺得自己的腦袋裡一團亂麻。
他想了想,忽然發現側後方的蘇昭正愣愣的看著戰鬥,一副神遊的樣子。蘇羽卿彈指,一道沒什麽殺傷力的閃電電了蘇昭一下。
蘇羽卿用發帶托著扇子,將扇子遞到了蘇昭的面前。被電回神的蘇昭本能的往後縮了下。
“為什麽你肯定這是什麽蘇家老祖。”
“先祖留下的記憶石。”
“他當時在做什麽。”
“他放了第一代先祖,為第一代先祖保密。卻將第三代先祖折磨到瀕死以後放了他。三代先祖很快就死了……”
蘇羽卿用上了一些聲音上的技巧。 這技巧還有幫人重新記起忘卻的事情的功效。
蘇昭本能的給出了回答。
這也是蘇昭之前那樣害怕的緣故了。大抵她是“見到了”她的第三代先祖被折磨的畫面的。記憶猶新。
“他和你的先祖說了什麽?”蘇羽卿用上了七情技巧的誘導之法。他算是不久前才對“七情線”有了改觀,不再排斥。
“他說了,‘你們還有機會’。但也說了,‘你們已經永遠離不開了’。”
“都是把人放走的時候說的嗎?”
“不是,放第三代先祖的時候,他說的是,‘你活不了了,但可以選擇死在家裡’。”
蘇羽卿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是在哪裡見到、折磨你的先祖的?”
“上面,峽谷那邊的邊上。聖獸……”蘇昭受到影響,囈語一般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