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當然不會有極情道可以走。
不過,性格、思想上若是有所變化,也肯定會反映到劍意上就是了。因賀觀海失去了一臂,五體不全,也就沒有辦法徹底控制自己的氣息。同為劍修的水馨,就最容易感受到這樣的變化。
然而……
撇開還在萎靡狀態,眼看著短時間內都恢復不能的容瑟秋不說,剩下三個金丹,竟然對賀觀海擺在面上的變化都視若無睹。
水馨就有些皺眉了。
她以前的經歷確實是幸運的。哪怕是沈櫻那樣的二代,並肩作戰一次之後,關系也在事實上緩和了過來。在水馨的心裡,“共患難”可是最好的感情促進器之一。
但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在血獸還沒有死完的時候,就已經有暗潮湧動了?
水馨皺眉思索了一下。
之前的戰鬥雖然說得上是辛苦,也算得上是磨練。但對現在的水馨而言,還稱不上是生死危機。至少在血池被暫時鎮壓以後就算不上了。
她始終有著對整個戰局的把控。
她可以肯定,在血池鎮壓後,即使是儒門四訓裡後退了一步的不知名儒修——哦,他剛才自我介紹了一下,叫做黃振英——最開始也是在全力戰鬥的。
那時候還容不得他們多想。
但隨著戰局的發展,血獸死得越來越多,固然剩下的血獸也越來越強,但配合不夠默契的他們,卻反而無法像之前那樣,一通亂打了。
尤其是到了最後,大半的壓力,都壓在了她和賀觀海這兩個選擇了近戰的劍修身上。
當時水馨覺得沒什麽。
畢竟,剩下那幾位如果貿然出手,保不定反而要和血獸一起造成前後夾攻的局面。
賀觀海的左手,就是在那個時候損失的。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要說有那麽一些人已經進入了空閑狀態,開始考慮之後的事情並且為之籌謀……
還真有可能!在那個時候就開始謀算著要去抓去其他利益了嗎?
水馨覺得有點心累。
但她還是盤算著——既然如此的話,除了寧朔還有可以相信的人嗎?
水馨的目光,默默的放在了容瑟秋的身上。
看來看去,只有容瑟秋可信了。畢竟,聖儒金頁至今都還環繞著他呢。而且時間這麽久了,完全沒有變得黯淡的跡象,反而隱約明亮了幾分。
出於血脈或者兵魂的直覺,水馨認定,倘若他起了想要破壞萬色蓮、過河拆橋、黃雀捕蟬在後之類的心思,聖儒金頁早就棄他而去了!
可是,雖然他應該可信,可聖儒金頁卻也沒有恢復他傷勢的能力。想要到能戰鬥的地步,少說也得在幾個時辰之後吧!
而另一邊,不管是做戲還是怎樣,黃振英已經將他和林驚吟的探險過程,大致給講了一遍。
但是當然,他和林驚吟聯手坑掉的人,黃振英就沒有說了。
在他的口中,他也是被林驚吟陷害的無辜人士。
當然了,如果謝離的話不假,那麽他也確實是被坑的。
且,至少易少群是絕不可能出來指證了。
“難怪你們能知道,那儒門四訓不會殺了你們!”金丹真人聽完了,一臉憤怒的道。
水馨忍不住插口,“為萬世開太平。”
“什麽意思?”金丹真人扭頭看著水馨。
他倒是有些想要發火的意思。
可是,水馨可不像賀觀海那樣少了一隻胳膊。
而且她的傷勢恢復得異常得快——水馨的兵魂強化是生命力強化,這一點在頻繁受傷的時候很容易看出來——不到一個時辰的,和血獸的戰鬥,
對劍心這個等級的劍修來說,完全稱不上什麽消耗,簡直都可以說是補益了!這樣的劍修,真人也不願意隨意招惹。
所以,那點兒怒氣,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水馨慢吞吞的說,“‘為萬世開太平’,能把這句話說出來而不死,反而得到了聖儒金頁的庇佑,我覺得這很說明問題了。”
“什麽問題?”金丹真人卻依然有些不懂,不像作假的樣子。
看來,關於儒門四訓的相關,他還是真是臨時得知的。
“以儒門的修煉之法來看,容瑟秋能動用元嬰後期級別的力量而不死,那就隻代表一件事,鎮壓血池,確實是‘為萬世開太平’的前提。”這時候,邱珂忽然淡淡的說道。
有了落入深淵那一下的教訓,邱珂也知道自己法術會影響脾氣的弱點,幾乎是在時時自省,生怕一不小心,就再次被上古七情陣控制。
所以,雖然也早早察覺到了儒門四訓的問題,察覺到這片清光和萬色蓮的關系,邱珂還是理智的思考了一番,壓下了心中的貪欲。
這會兒,她也盡心的提醒了一句。
講真,經歷了這麽一場,他們已經得到了好些不熟悉的金丹真人的遺物——築基的那些,因為都是定海城和北海仙坊的人,按照兩方的規矩,他們的東西是要送還的。何況也只是築基期的收藏而已——要說收獲,這麽一場冒險,收獲已經足夠了。
邱珂覺得自己身為散修,全靠自己能成長到金丹級,就是因為自己不貪心。
可惜……
“你倒是挺有心的。”那金丹真人目光閃爍的說,“那林家的後人,都還在謀奪老祖宗的東西呢。”
賀觀海忽地冷哼一聲,“現在他保不定還掌握著所有人的命。”
“笑話,如果他能輕易殺了我們,為什麽還要把我們送到這裡來借那什麽血獸的力量?”此人一副越想越覺得有理的樣子,“要是他沒想到儒門四訓,那想的就是借刀殺人!甚至那些吞吃了所有人的血獸用來衝擊這片空間,動搖那什麽萬色蓮!要是他想到了儒門四訓……”
賀觀海冷笑著截斷了他的話頭,“就是我們現在情況——或者死在下一批血獸的手上,或者就和林道友之前說的一樣,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出口!”
水馨分明看見,那兩人的臉色都僵硬了一下。
她想“呵呵”的笑兩聲。
但她到底沒有,只是涼涼的道,“或者這位黃先生,已經有了出去的辦法?”
黃振英的臉色也是一僵。
如果有這樣的辦法,他之前還會和血獸苦戰嗎?
肯定不會!
如果直接被困死在這裡……
黃振英打了個冷顫,“不可能的,這裡必然有出去之法……那林驚吟,肯定也不可能完全控制這裡!”
水馨在心底哼了一聲,沒有接口。
其實,她倒是有幾分頭緒的。
在經過了那麽一場大戰之後。這一場戰鬥,除了劍法上的經驗提升,對於紅塵念火和眾生願力,她也有了更多的感悟。甚至,對那片濛濛的清光都是。
本來吧,如果沒有之前的插話,她都已經準備將自己的建議說一說了。
但現在,她暫時什麽也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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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振英和那個金丹真人,甚至另外幾個築基修士,也都終於覺得不好了。不管有什麽想法,視作怎樣的機緣,如果不能從這裡出去,還有什麽意義!
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果然沿著血池,四下探索起來。
等到他們走了,林安然忽然跑到了容瑟秋的身邊,“容先生!”
林安然的語氣,很有些不悅,還包含著幾分複雜的意味。
林安然當然知道,聖儒金頁在她的手上,並沒有那麽強大的力量。但是,也許是這片空間就有加成呢?
比起“無法發揮那麽強的力量”來,林安然還是更願意相信,只要在這片空間裡,聖儒金頁,就會有更強的力量!
這麽一來,如果之前有聖儒金頁保護的話……
是不是就不會那麽恐怖了?
林安然身上的儒衫,都已經有好幾個大裂口,沾染了不少血跡。她複雜的情緒中,也包含著殘留的驚恐。
但是,這話又肯定不能說出口。
畢竟已經過了最驚恐的時間段,嘴快的時候也早就過去了。林安然還是很明白的,要她敢說容瑟秋不該用儒門四訓的最後一句,那她絕對眨眼被殺!
連令誠都死了。
林安然已經深深地感受到,她並不安全!
“我也不知為何。”容瑟秋當然注意到了林安然的表現,但他這會兒也一樣複雜啊!偏偏,現在還沒那分精力來分析自己的情緒!
“聖儒金頁不是我在控制的。”
“我知道。”林安然表情有些難堪。
這表情倒是讓水馨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但我想,或者聖儒金頁,會有能離開這地方的線索!”林安然忍不住有些急迫的道。
“那你收回去啊!”邱珂也沒有離開去找線索,涼涼的說了一句。
林安然的臉色更難堪了。
這不是她想不想收回的問題,而是沒有能力收回啊!
關啟明和黎允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來,拉住林安然。關啟明勸道,“不用急,還有些時間,看看……”
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慘呼!
這聲慘呼實在是令人驚駭。
所有人都驚詫的朝聲源望了過去,隨之升起的是巨大的擔憂,難道說血池解封了?已經有血獸冒出來了?
扭頭一看,卻見事發地太遠。
於是又匆匆忙忙的給自己使用秘法。
水馨卻是看見了的,臉色一變。
她是真沒有想到這個發展!
那是黃振英的慘叫。但是,黃振英沒有死在血獸的手裡,而是……死在了賀觀海的手裡!
大抵黃振英完全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還會有人偷襲,失了防備。而賀觀海對儒修又太過了解,瞅準了機會,一擊斃命!
可是……為什麽?
水馨能想到這慘案是怎麽發生的,卻完全沒想不通原因。
就算是之前黃振英對賀觀海忽視了一點,但現在危機都還沒有解除呢。至於這麽……狠下殺手嗎?
其他人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當他們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之後,一個個都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沒人能說出什麽評價來!
連質問,都忘在了喉嚨裡!
還是賀觀海自己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傳了出來,“之前的屍體都被血獸吞了,或者被人取了。我就想看看,現殺一個,這空間什麽反應。”
雖然是給出了解釋。
但這解釋……
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什麽叫現殺一個看看是什麽反應?
邱珂道,“賀道友,我看你還是趕快看下,是不是受了陣法的影響,影響了情緒!”
誰知道,賀觀海又平平淡淡的傳來一句,“影響到了又如何?”
邱珂頓時無言以對!
那個金系的道修卻是連忙用法寶護住了自己,驚嚇道“大家小心,只怕這人瘋了!”
聯想他在血獸之戰的表現, 水馨也有這種感想。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這片空間,居然當真做出了反應!一道清輝灑落下來,籠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熟悉的暈眩感來襲,但這次還不到一息的時間,就已經換了天地!
水馨睜開眼,迅速感知周圍的情況。
但下一刻,她就目光一凜。
這一次,寧朔消失在了她的感知范圍之外,其他的……之前的所有人都是!
再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圍。
這一次,就真的又是目瞪口呆了。
打開外掛看了一眼,果然,腳下彌漫的,一直到了腰際的薄霧,以及天空厚厚的白色雲層,靈氣濃鬱得簡直不可思議。
完全可以稱之為“靈霧”、“靈雲”!
而在薄霧之中,視野當然受限。可在她的目光范圍之內,卻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主殿至少數百米高,直入雲霄,壯麗非常!
哪怕是水馨這樣的,也不由得在看到這一幕的第一時間,就忍不住在心底冒出了個詞匯來——仙界?
但她當然知道,肯定不是。
因為仙界據說都是仙靈之氣,而非靈氣。
本質就是不一樣的。
而且,雖然景象壯麗輝煌,卻未免太過安靜了。
不說人聲了,周圍沒有植物,沒有仙花靈草,也沒有蟲鳴鳥叫、仙獸仙禽。
如果是仙界的仙人居所,都把建築築造得那麽華麗了,這點兒點綴,難道不要?
不過,雖然水馨即震撼,又覺得蹊蹺,也沒有別的選擇可以選。
她皺起眉,思緒萬千,卻終究朝那大殿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