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定海城“久違”的熱鬧起來。
前一天,張濟很是溫和的安撫了不安的民眾。然後,身為儒修的幾位自請進入英靈祠,保證會盡力護衛定海城,不牽連定海城。裴恆又領著手下的學子,將養傷的靈藥分發下來……
雖然不至於覺得就此高枕無憂,但定海城的人還是比較擅長,在事情已經沒有改變余地的情況下,保持良好心態的。
若非如此,定海城的人,早就大片大片的死亡了。
此時定海城封城已解,之前為了抗住吸魂蠱,別說前些天“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就是各大武館學堂,豪富人家收藏的各種靈物,也都基本耗光了。
畢竟吸魂蠱不同其他,靈物能強壯身體,振奮精神,對吸魂蠱的抵抗力也強一些。
是以這一天,定海城不再封城,倒是許多的武者,無視了可能存在的危險,紛紛出城尋找機緣。不過,到底是有著幾分擔憂。
進山的人少,沿河搜索的人比較多。
無定海域在封閉之前,湧來一大批的妖丹海獸,算是徹底攪亂了整個無定海域的生物鏈。水馨和邱珂剛脫離……不對,是剛被到試煉場來的時候,還看見海邊有不少海妖獸屍體呢。
甚至有些是外來爭鬥失敗的。
但也不是所有鬥爭失敗的海妖獸都死了。
不少海妖獸,只是離開了無定海的中心海域。而本來就處於海域外圍的,則有不少,順著定海城邊上的入海口,進入了大河之中。
河道寬闊,河水也極深。
不過,因為湧入了大量的海妖獸,這條河裡的妖獸密度遠甚過往。狩獵起來也就容易了許多。
顏仲安也就是這些出來狩獵的武者之一。
團隊中的核心自然是劍修和儒修,作為武者,他就是個打下手的。甚至連引誘獵物的活計都輪不上——畢竟誰也不知道,河裡現在有多少獵物。
他們主要做的,就是幫忙做點兒邊角的活計。牽製比較小的獵物、觀察、警戒之類。
這種邊角類的活計裡面,有一個活計是比較重要的——那就是對獵物的屍體進行初步處理。
海妖獸很多體積很大,要是直接塞進儲物袋,儲物袋可裝不下什麽。而且又不是說體積那麽大的海妖獸全部都能用。所以必然都是要迅速處理,帶走有用的那一部分。
而處理的過程中,默認是可以自己取用一部分的。只要不取走最核心的那部分。
但這個活計,顏仲安又輪不上。
畢竟他的姐姐楊珊瑚跟著之前的戰船出去了。這會兒就是沒事,也被隔絕在了無定海域的封禁之外。
在目前這個隊伍裡,顏仲安也只能說是個附帶的而已。
不過,顏仲安倒是不在乎那點兒處理獵物的油水。
畢竟和其他武者相比,他的資源絕對算得上是豐富。
他不滿的地方在於別處。
——他想要凝聚兵魂,就想要做些更危險的活計。承擔更危險的戰鬥!
也許這會是個好地方。
顏仲安想。
他的身體在河邊的山林中飛掠,時時刻刻的注意著附近水面,也注意著山林之中的動靜——已經離開定海城有一段距離了,這裡是一片濕地。
他倒是有在濕地中的經驗,知道濕地之中,妖獸也是挺足的。
而且不少低階的妖蟲會藏在濕地的地下,隨時準備著偷襲咬人!那些妖蟲,也大半是有毒的!
這份警惕感,讓顏仲安稚嫩的臉龐多了幾分堅毅和期待之色。
距離他不是很遠的地方,還有不少和他類似的武者。
或者憑借自身的功力在山林中飛掠。或者騎在一種叫做“鐵蹄獸”的,似牛似馬的低階妖獸上,跟著趕路。
這種低階妖獸四蹄如鐵,如牛一般健壯。身體並不高大,但是速度很快,也很適合山林密布的環境。
更遠一點的地方,兩艘不算大,沒有頂棚船艙,但一看就知道原料非凡的青色木舟,正無槳無帆的行駛在江面上。當然,是靠近山林的位置。
地勢開闊,水面蒼茫。
兩艘木舟上,都分別站著一個儒修,一個劍修,身上似乎沒有任何防護。
前面的那艘木舟上,容貌粗獷的劍修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目光在顏仲安的身上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兒,朝後面那艘木舟上的劍修傳音道,“那身法不錯的小子就是楊珊瑚拜托的你的吧?”
“身法不錯的小子有很多。”後面年輕些的劍修道。
隨即補充了一句,“衣服最好的那個。”
前面的劍修輕嗤一聲,“女人——我看這小子比跟在楊珊瑚身邊的時候表現好多了。”
後面的就沒吭聲了。
其中一個原因或者是……
前面的儒修淡淡的開口提醒,“別忘了正事。”
“肯定的!”作為同伴的劍修哈哈一笑,“早發現了!”
他很有底氣。
只要不倒霉到碰見從城內離開的那些“試煉者”……妖丹妖獸的話,怎麽可能會離開無定海域的大誘餌?
在這裡,引劍級別,就足以應付其他的任何事情了!
這劍修猛然一跺腳。
一道無聲的聲波,迅速的向下傳遞。水面上幾乎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仿佛受了什麽刺激,一隻奇怪的,長著蛇尾長鼇的蝦類妖獸,從木船的一頭冒了出來。揮舞著長鼇,衝著劍修廝殺了過來。不過,它的頭部,這會兒都有了一些缺損。
“只有一隻啊!”粗獷的劍修有些無趣。
話雖這麽說,他還是迅速執劍迎上,也沒有讓人幫忙,數息之後,就將這隻妖獸,給掃到了江邊。
幾個騎在鐵蹄獸上的,實力較低的武修立刻就圍了上去。
他們也頗為謹慎。
這並不是一隻常見的妖獸,當然了,幾百年來,也沒誰敢說弄懂了無定海的所有妖獸。所以不認識,也並不稀奇。
但不認得,就代表不知道這妖獸有什麽地方可以用,有用。還好,這妖獸的體積也並不算大。撇開那對長鼇,體型就和一條蛇差不多,長度也就是六尺左右。而且長鼇已經被砍掉了一支,落在了木船上,剩下的身體,也已經被斬成了兩半。
“都收起來吧,去掉那對鼇——那應該是不錯的武器。”其中一個煉血期的修士如此說到。
“快點。”顏仲安忽然發出警告,“有人過來了!”
“一隻二階妖獸而已。”其中一人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過,聽到了警告,還是有人走上了前去。
但是就在他走到了三步遠的位置,差不多可以收取物品的距離,那如同爛泥一般落在了地面上的妖獸,斷成了兩截的軀體的後半部分,卻猛然彈起!
蛇尾的後面三分之一斷裂,就如同一支利箭,不到眨眼的時間,就刺進了那個倒霉武者的肩膀處。而借著這斷裂的力量,剩下的那部分軀體,則猛然向地下鑽去!
“該死!”旁邊有武者發出詛咒聲。
倒也有武者反應很快,一根樹枝遠遠的飛射而來,力道遒勁。
可惜,那殘存的軀體,不過是一扭,就將力量卸到了一邊。殘余的身體,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而那個被射中的倒霉蛋明明受傷的是肩膀,整個身體卻迅速的泛起了一層詭異的綠色!
本來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來人身上的顏仲安被同伴的詛咒聲提醒,將目光又轉了回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明顯有些不寒而栗。
“再不救就要死了哦。”一個不知道是好意還是調侃的女聲從山林深處響起。
還伴隨著“吱吱”的聲音。
木船上的儒修輕哼一聲,下一刻,一顆一階的解毒丹就被彈入了那倒霉蛋的嘴巴。不過,藥不對症,海中的奇毒太多,這普適性的解毒丹遏製了綠色的蔓延,卻顯然不到直接解毒的地步。
木舟上的四個人臉上都不好看。
要知道,他們可是都沒有察覺到,那二階的妖獸,居然還活著。
當然,來人也沒發現就是了。
他們的臉色會不好,更大的一個原因是,才離開定海城一個時辰多一點,竟然就已經折損了人手!還是小心翼翼沿著江邊而行的……
彼此對望一眼,四個人,兩艘船,都飛快靠岸了。
又有兩個武者靠過去,迅速將那兩艘船拉到了濕地之上——這兩艘船,看來倒並非是靈器或者文寶,至少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靈器或者法寶。
第一個示警的顏仲安覺得有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
他隱約覺得這一幕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隨即在心底嘲笑了一下自己——從山林中走出來的人一共有五個,四男一女。
唯一的那個女子佩著劍,剩下幾個男子,卻都顯然是南邊的修士。其中還有兩個的臉色看來都不好。
容貌都算是出色,卻又都算不上是卓絕。至少比不上前些時間,在定海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兩個劍修。屬於那種“漂亮得挺大眾”的類型。就連穿著,也是挺大眾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隻金色毛發,看起來一點也不髒的老鼠,趴在其中一個氣色較好的男修士的肩膀上。
“幾位從哪裡來?”
顏仲安正打量間,前面那艘船上的儒修已經開口了。
他是一個年紀頗長的修士,看起來修為已經沒有什麽進步的余地了,留著長長的胡子,態度有些謹慎。
“打哪來?”肩膀上趴著靈鼠的男修嗤笑一聲,“現在還能問得著打哪來?以前是打哪來的,有意義麽?”
長胡子儒修默了下,換了個話題,“幾位出來得真早。”
“不早,我們昨天就出來了。”肩膀上趴老鼠的男子道。
儒修一怔。
另一個男修接口說,“你們又不會給我們發放靈丹。當然,我們這兩個師弟的傷勢,也不是那種會散發的靈藥能解決的了。”
這倒是。
儒修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雖然知府衙門做主,向中了吸魂蠱的凡人們發放靈藥,治療傷勢。但並沒有給築基以上的修士發放丹藥。
低階丹藥對他們沒用。
築基級別的丹藥,他們也供應不起。
但是偏偏聽說,那些修士,但凡是中了吸魂蠱的,反而一個個傷得比凡人還嚴重。
“那麽,幾位可有收獲?”儒修又換了一個話題。
他發現,對面這幾個修士身上的法袍雖然都大體保持完好,卻也都有了細微的破損。
“當然有一些。”先開口的男子伸出手指,在那隻老鼠的身上劃了兩下,表情有些漫不經心,卻又有幾分高傲優越。
儒修知道,有些靈物,只要不怕浪費的話,是可以直接使用的。
定海城的道修玄修本來就不多,沒中吸魂蠱的少之又少。這幾個要是從定海城出來的,那麽多半就都是中了吸魂蠱,又在這一天的時間裡,解決了自己的傷勢。
——說起來,那靈鼠看起來似乎頗為不凡。
如果說這五個人是專門為了其中的兩個出來……
這儒修是不信的。
事情也是恰好了。
這儒修想著,和自己的幾個同伴對視了一眼。
這次他們也是領了風波門和知府衙門的任務出來的。是最早出城的一批了。也算是做了不少的準備。
雖然說死人也是常事,但這麽早就在這種事上死掉一個的話,終究是打擊士氣!
依然是那長胡子的儒修代表發言, “請問,幾位可是要回城麽?”
“當然,難道定海城外面現在很安全?”契約了靈鼠的男子說道。
“那麽……”儒修揚起一個笑容,“我們這邊恰好有一個傷員。他中的毒看來很有些棘手。不知道能不能托付幾位,將這傷員帶回?”
“呵呵……”撫著靈鼠的手指一僵,男子發出令人不詳的笑聲。
另一個男修連忙攔住,“可以是可以。想必你們也想得到,我們也會順流而下。路上還能再狩獵兩隻妖獸。帶上了,要我們分心照顧,卻是難的。你們要是擔心,也要另外留人照顧。”
儒修當然明白。
雖然他們都能飛。
但現在出於各種原因,沒人願意這麽高調!
儒修看了同伴的劍修一眼。劍修想了想,爽快道,“既然如此,顏仲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