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狹窄的室內環境並不適合長矛的發揮,因此來到這裡的精兵用的全都是單手長劍。
亨利威懾性十足的警告並沒有起什麽作用,隨著梅德洛的一聲令下,精兵們再度發起了進攻。
左側從窗戶進來的三人之中余下的兩人並肩突襲忽視失去意識的米拉和費裡互相掩護著朝著亨利露給他們的後背襲來,他們壓低了重心以隱藏起脆弱的脖頸部位,兩把長劍都采取了中段的樣式朝著亨利的後腰刺來。
而房門這一邊的三名精兵則是分別采取了上段的“怒式”下劈,中段“長式”突刺,和下段的“愚者式”直刺。
三把劍的目標分別是亨利持劍右手的肩部鎖骨,身體軀乾中軸皮甲的脆弱部位以及右腳的膝蓋。
明晃晃的五把長劍就好像捕獸鉗的邊緣又像是亞龍的大嘴一樣朝著處於中心點的亨利閉合襲來,多人對付單人的優勢在此刻顯露無疑。他們同時的進攻覆蓋了賢者所處的所有范圍而室內狹小的空間也讓他決計無法采取撲倒或者翻滾之類可以迅速拉開距離的躲避手段——
看起來,萬策盡矣。
“……”亨利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克蘭特的貴族精兵在地位上約莫相當於西瓦利耶和亞文內拉的軍士,但這個階級還吸收了一點拉曼軍團的特征他們並不追隨騎士而是對大貴族本身負責,騎士侍從只會直接成為騎士而不是精兵。這些人學習的是簡約版本的貴族劍術,批量進行長久的訓練和多年的戰爭讓他們有這個能力試圖對賢者造成威脅。
——試圖。
流傳在真正的劍師之間有一句話——不懂得使劍近身格鬥,那你只能算是半個劍士。
不入流的劍士握著劍也只會用蠻力去揮擊,一隻腳踏進門的劍士懂得用劍上面殺傷最大的物打部分去攻擊敵人。而真正優秀的劍士——在這些被尊稱為劍技大師的真正師范級別的劍士手中,一把劍從劍尖到配重球。全都是武器。
“鏘——”亨利沒有轉過身,他倒轉。了克萊默爾把劍刃從自己的腋下向後捅了出去。
“叮——鏘——”大劍超過一百一十公分的劍刃在這個時候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身後衝來的兩名精兵被明晃晃的劍刃逼得向後再次拉開了距離。但與此同時前方速度最快的“長式”突刺也已經來到了他的眼前而亨利不論如何也不可能來得及倒轉自己的劍刃加以格擋——而他也不打算這麽做。
“當鏘亮——”狂暴的火花在一瞬間閃耀四方,賢者直接抓著劍柄向前突刺用末端鋼製的配重球如同字面意義上地那般“撞開”了對方的突刺使其與自己的身體擦肩而過最後直接就把整個劍柄末端順勢砸到了對方的臉上。
“噗啊——”鼻梁骨在瞬間折斷鮮血四溢這名精兵的衝勢為之一頓這還沒完亨利右側前方采用“怒式”斬擊的精兵又襲擊了過來而賢者就好像預見到了這一切一般直接轉過了身與發出呼嘯聲狠狠斬下的長劍擦肩而過——
“叮——!鏘!”余勢未消的單手劍重重地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在一片火花之中甭掉了劍尖,精兵奮力地想要拉起身體但亨利一腳狠狠地踏在了他握劍的雙手上面使他吃痛松開了長劍緊接著奮力地抬起右腿用皮質的靴尖和對方的下巴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哢噠——”下巴和頸椎發出清脆的骨骼錯位的聲音這名精兵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已經一翻白眼死了過去。
“啊——”穿著半身甲沉重不已的屍體直接砸在了最後一名精兵的身上讓他瞄準亨利大腿的攻擊尚未觸及就歪倒到一旁。
“給我上!”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連梅德洛命令門口更多精兵進入支援的簡短話語看起來也像是被放慢了動作——捂著血流不止鼻子的精兵向後倒退了幾步。一開始被亨利逼退的兩人再度互相掩護著並肩襲來——賢者轉過了身,然後。
一劍刺出。
“嗚——”發現對方動作的兩名精兵左右散開試圖躲避亨利的攻擊,但比他們更快的是賢者手中大劍的動作。
像是傳說中才會存在的技術,他在一瞬間以極小的幅度收回了突刺然後再次刺出,連續的突刺並沒有因此失去狠厲的勁頭從左側傭兵因為側身而露出來的胸甲側面的縫隙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膛。
“噗啊——”劇烈呼吸之中肺部受到重創的傭兵在刺痛感之中咳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口氣息而亨利沒有直接拔劍而是帶著他的屍體重心放低雙手青筋暴起用力直接將整把大劍朝著右側的那人甩了過去。
“砰——啪——鏘亮亮——”狠狠摔倒的兩名精兵撞碎了側面碩大的落地窗,玻璃在清脆的連續聲響之中碎了一地,鮮血沾滿了許多碎片,而亨利馬不停蹄地再次轉過了身。
從捂著口鼻向後倒退的精兵的右側擦肩而過,剛剛從走廊進來的這人采取的也是“長式”的突刺——亨利剛剛轉過了身。這個瞬間他看起來毫無防備,精兵放低了自己的重心,迅猛不已的這一劍對方連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它必中無疑——
“咻——”破空聲清澈沒有一絲雜音,就算是亨利來判斷,這也是合格的一劍。
但就好像我們前面說過的,“長式”這個雙手延伸全身前傾突刺的技巧,有著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會暴露自己的攻擊范圍。
雖然一般而言是躲開了這一招之後記住攻擊范圍再以此作為反應基礎。但在師范級的劍士手裡,這一事實同樣可以反過來利用。
公爵府的精兵使用的單手劍是西海岸最為常見的樣式。米拉用的也是這一種。它們最初是貴族佩劍,要強調區分的時候人們通常管這種樣式叫做“武裝劍”。它和斯京、拉曼還有亞文內拉式單手劍最大的差距是護手更長,劍刃也更窄。這種設計是為了在不使用盾牌的時候也能夠擁有一定的招架能力,因此它也通常會被用來當做副武器佩戴。
武裝劍的總長度在一百公分以內這一點很容易就能夠判斷得出——亨利轉身的動作還沒有完全停下而對方的長劍已經來到了他咽喉前方不足三十公分的距離——讓攻擊距離難以判斷的東西不是武器本身的長度而是一個人會延伸自己的身體向前突刺的角度和手臂的全長,因為每個人都多多少少在體型上面會有差異加上衣物的掩蓋你很難通過肉眼就判斷出對方的手臂長度。
這樣因此導致所謂通過對方的一舉一動判斷攻擊距離的方式只有極少數的情況才有可能出現——極少數的。例如眼下這樣的情況。
讓我們先往前翻一翻,回想起當初對於門羅公爵精兵的一些描述——“北門入口盤查的士兵穿著有鏈甲下擺和大塊的整體式肩甲的板甲護胸”——
大塊的,整體式的肩甲。
源自騎士使用的全身板甲的這個細節是為了在馬上戰鬥時能夠足以應付騎槍之類重型兵器而舍棄了靈活性一味地提升防禦力而采取的特殊設計。這種設計應用在居高臨下從馬背上發出斬擊的騎士身上時無可厚非。但當這名沒有騎著馬而是采取步行的門羅精兵彎下了腰身體前傾試圖把雙手奮力地向前伸出以完成這一記“長式”突刺時——
過大的肩甲,限制了他的手臂活動范圍。
“咻——”劍尖停在了他咽喉前方七八公分的范疇就沒有能夠繼續前進。雙手無法完全伸展的這一擊“長式”突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命中亨利,判斷出了這一點的賢者自然也不會因此而後退,丟失掉一次寶貴的進攻機會。
“呃——”自己出現失誤的事情精兵立馬就意識到了,標準的長式突刺是配合右腳向前邁進重心前壓的步法的,這原本是為了使得使用這一招式的劍士可以方便地發出連續的前進攻擊在這種情況下卻導致了精兵無法迅速地往回拉動自己的身體——
但即便他選擇的不是“長式”突刺,在亨利這種級別的劍士面前出現了失誤——就永遠沒有改正的機會了。
“噗——哧——”賢者單手揮出了一記斜撩斬斷了他的左手緊接著伸出了另一隻手握住揮擊到頂點的大劍兩手反轉狠狠地自頭頂落下。
“咻——砰當!!”
標準的“屋頂式”下劈。
鋼製的頭盔深深地凹陷,鮮血恆流。脖頸和頭顱的骨頭已經粉碎的精兵脖子一軟轟然倒地。
“怪、怪物。”捂著自己口鼻的那名精兵單手持劍臉色蒼白地說著,他還打算上前,但一個聲音卻響了起來。
“停手吧,勞倫斯,你還有老婆和孩子。”梅德洛淡淡地開口說道,然後從走廊處精兵的後方走了出來,用銳利的眼神直視著亨利。
“要拿下你,代價不小。”褐發的騎士神情冷冽。而亨利則是臉色平靜地開口詢問:“這語氣,你不打算和我打了?”身上沾了不少鮮血卻仍舊泰然自若的賢者用不高不低的語調這樣問道。而站在他對面的騎士則是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都給我退下。”梅德洛抬起了一隻手,包括被他稱作勞倫斯的那名精兵在內所有人都服從地退到了外面走廊的兩側。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騎士呼出了一口氣,他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稍有緩和,但又立馬換回了銳利的模樣:“你很強,確實很強。單論劍技這座城市——不,這個王國當中恐怕沒有人可以打得過你。就算你帶著兩個包袱,出動整座府邸的人我也不敢打包票能乾掉你。”
“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比劍技上的強悍要更為可怕。”梅德洛緊盯著亨利,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完全不知道你在攪的這潭渾水有多深,傭兵。今天你是幸運的。你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事情,我也奉勸你不要更進一步。否則下一次不論代價多大,我都會。殺了你。“
“我必須。”他說道:“殺了你。”
“嗯,那我可以走了嗎?”梅德洛的話語冰冷無比,而亨利聳了聳肩,抓起地上死掉的一名精兵的衣角擦乾淨了大劍,回鞘之後又撿起了米拉和費裡兩人的裝備。
“……”梅德洛冷著一張臉沒有說話,仔細一看可以瞧見他的眼角有些抽動。而賢者則像是在自己家裡頭一樣閑庭信步地從滿地死屍之中抱起了熟睡的二人,一邊肩膀扛一個就轉身朝著門口走來。
“鏘——”一名精兵想要拔出長劍,但卻被梅德洛用冰一樣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那我們就走了啊,謝謝款待,雖然裡頭下了藥但是嘗起來還不錯。”亨利俯視著對方點了點頭,然後就這樣從他們咫尺之遙的地方走了過去。
“等等……”騎士開口說道,賢者停下了腳步。
“告訴那個家夥,別再深究這件事了。”
“他會死的。”梅德洛頭也不回地說道,亨利聳了聳肩。他並沒有詢問“那個家夥”到底是誰,就這樣背著大劍還掛著一些雜物扛著倆人往外走去。
“總管,您剛才為什麽阻止我……那個人雙手都騰不出來這是個極好的機會呀!”剛剛試圖拔劍的那名精兵靠近了過來有些不忿地辯解,而他的話語不出意外地換來了梅德洛有一個冰冷的眼神。
“他要殺你,不需要劍。”
“珍惜你的這條狗命感恩戴德地活下去吧。”騎士總管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著主廳的方向走去:“去把房間打掃乾淨。”他朝著旁邊的女仆這樣大聲地喊了一句,對方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而梅德洛就這樣一路朝著左側的走廊走去。
油燈的橘黃色火光輕輕搖曳,緩步前進的他腰間隨著步伐輕微晃動的武裝劍末端樣式獨特的鋼製護手反射著微弱的火光。梅德洛來到了自己房間的面前,然後忽然就用力地一拳打在了牆上。
“咚……”指關節被粗糙的牆面磨破了皮膚。鮮血緩緩地滲出,而他則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緩緩地開口。
“凡妮莎……”
“那個蠢貨到現在也還放不下啊……”
“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寂靜的走廊內火光搖曳,騎士總管的聲音低沉而又無力。
……
“哈——”
“哈——嗚”
“哈嗚?!”
“誒?”
“這是怎麽一回事!”睡眼惺忪的少年傭兵在有規律的腳步起伏之中醒了過來,而手忙腳亂地大叫著的他立馬就把另一側的女孩也給驚醒了過來。
“嗚……”米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發了會兒呆。
“被下藥了?”和哇哇大叫的費裡不同。她深思了一會兒就得出了結論。“嗯。”亨利用簡單的音節做出了回答,而白發的洛安少女因此皺起了眉。
“為什麽不早說呢,去到懷疑對象的家裡頭時心安理得地吃人家送上的食物,我是因為你沒說有問題才吃的……”她這樣說著,而一旁的費裡則慢了半拍地換了一個話題開始大叫:“哎?誒?!下藥了。下什麽藥!什麽藥啊!”
“是致命毒素的話,會說的。”亨利無視了費裡接著回答米拉的問題:“而且他們有在偷偷觀察,不吃下的話,這些人不會采取行動。”
“我想看看他們到底會怎麽做。”
“但是你沒事?”女孩一針見血。
“我比較特別。”亨利聳了聳肩,這個動作導致兩人都有些下滑,費裡又因此開始哇哇大叫起來。
“……所以你就把我們給賣了,賢者先生真的是個最糟糕的大人了。”雖然月光不甚明媚,但亨利可以知道米拉現在正在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
“是是是……”
“還有你是時候把我們放下來了吧。”
“哦對,抱歉,太輕了完全沒有意識到。”
“賢者先生真的是個最糟糕的大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