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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者與少女》第17節:王都親衛(1)
魔術師被處決了的消息,給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十分沉悶的門羅帶來了歡欣鼓舞的氣息。

門羅大公之子小奧斯卡?門羅在當天的下午無罪釋放,而寬宏大量的公爵夫人也當眾表示不會對那些產生誤會的居民作任何的計較,她的原文如下:

“諸位作為門羅的居民,我丈夫的子民,在經受這等喪心病狂的殺人犯長時間驚擾的情況下,有失穩重作出了錯誤的抉擇,乃是人之常情。”

“並且名為‘魔術師’的殺人犯作為我公爵府上的護衛一直潛藏其中,未能確實地發現對方導致諸多無辜平民死去的事情,我也是相當痛心。”

“因此值此喜慶時刻,各位不妨冰釋前嫌,將一切不快付之一炬,盡情慶祝。”

“同時……”

“我要感謝作為門羅治安哨所,不,現在是克蘭特王家親衛隊特屬調查團門羅分團的團長,維嘉?丹戴裡克爵士。”

“感謝他洗清了我兒子的嫌疑,處決了真凶,為我丈夫的領地回復和平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

“啪鏘——!”

“……”寫著優美花體字的感謝信件連同一並送來的精致果酒被治安官憤怒地砸碎在了地上,他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悲憤氣得渾身發抖但是卻連一句咒罵的話語也沒法說出。

“沙沙……”書記官弗朗科默默地拿出了掃帚開始打掃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一旁碰巧來到治安哨所的亨利、米拉還有費裡三人則沉默地走了進來。

這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舉城歡慶的氣息衝淡了之前的沉悶,魔術師的死亡給一直壓抑著各種不滿的門羅居民帶來了一個肆意狂歡的借口,這也是為什麽它會演變到這種程度的緣故——事實上單就一個殺人犯被處決了這件事情本身而言,它是沒有重要到這種程度的。

連續一年的時間各種各樣的事件。先是大量地有人死去,之後又是傭兵來擾亂治安,不得安寧心情煩躁卻無處發泄的門羅居民們,在這個消息被傳開以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維嘉大叔……”費裡擔憂地看著腳上纏著繃帶和木板的治安官,他本就帶著舊傷的腿腳在拚命的奔跑過後進一步地惡化,現在不借助拐杖已經連緩步的行走都沒有辦法做到。

“費裡啊……你們倆也來了麽。”維嘉對著亨利和米拉點了點頭。二人也以相同的動作回應,而他又接著看向了費裡。亂糟糟的花白頭髮加上唏噓的胡茬搭配一夜未眠產生的黑眼圈治安官看起來相當地憔悴,他低垂著頭,錯開了少年傭兵的雙眼用低沉的語調說道。

“對不起啊……費裡,沒能……抓到殺死你媽媽的真凶。”憔悴不堪的維嘉開口道歉的模樣讓少年傭兵幾乎就要流出了眼淚,他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手指握著維嘉送他的武裝劍一言不發。

“那不是你的錯,維嘉大叔。”

“那不是你的錯。”費裡帶著哭音這樣說著,旁邊的亨利拍了拍他的肩膀,米拉過來牽起了少年的手。

“我啊……到頭來。大概除了傷害自己在乎的人、給別人添麻煩以外,什麽都沒法做到。”像是又回憶起了一些什麽,維嘉歎了口氣,這樣說著。

弗朗科打掃完了地上的碎片,然後再度坐回到了椅子的前面開始書寫起來。書記官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只有握筆的手指關節用力到幾近發白——他在記述的,

正是“魔法師殺人事件”的終結。

“先去吃飯吧。”亨利拍了拍費裡的肩膀,三人一並轉過了頭。哭紅了鼻子的少年傭兵不舍地回過頭看著治安官。但對方只是垂頭喪氣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本應身為解決了事件的英雄人物。坐在風口浪尖的位置受到萬人敬仰的治安哨所幾人,身遭的空氣卻冰冷得能夠讓水汽凝結,與滿城歡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費裡跟著亨利還有米拉一起來到了城內的某處餐館,但剛剛準備坐下他們就發現所有人的眼光都盯著他們。

“那把大劍,快看那把大劍。”“哦,這位傭兵就是殺掉魔術師的人啊!”“小哥是北方人嗎!”笑嘻嘻的門羅居民們望著他們三人不停地說著各種讚賞的話語。就連餐館的老板也滿面笑容地跑了過來開口提出要給予“門羅的英雄”以一定的折扣。

“你們這些……搞不清楚狀況的蠢貨……”居民們的笑容越是燦爛費裡內心的憤怒就愈加旺盛,他小聲地呢喃著這句話握緊了拳頭就想要站起來發泄出自己的負面情感,但左右兩側忽然傳來的溫暖感覺卻像是一雙柔軟的手掌將他捧在了手心。

自母親離去以後就只有極少數時候才能體會到的這種溫柔的感觸,讓費裡愣了一愣。

“沒事的。”輕聲細語地說著,米拉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而一旁的亨利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走吧。”賢者這樣說著,然後三人一並起了身。

“哎!英雄大人,這是為啥,嫌棄我這兒的東西不好吃嗎,別啊,我可以再給多一點折扣啊!三十丹諾!只要三十丹諾你們可以吃個夠——”餐館老板在他們的身後豎起了三根手指,而三人就這樣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頭走去。

他們先是回到了旅館的地方從行李裡頭取出了餐具和炊具,接著路過市場的時候亨利掏錢買了一些新鮮的食材,之後提著這些東西三人一路走到了北城區的郊外。

雨林內部有一片獵人常常用以休息的空地,從周圍多年活動磨光了的雜草就可以清晰地判斷出這一點。不遠處林間的小溪發出淳淳的水聲,不難明白為何他們會選擇這裡作為營地的所在。

“這裡就不會被打擾了。”賢者滿意地點了點頭,而一旁的米拉則拉起了費裡的手:“一起去做準備吧!”白發的洛安女孩這樣說著,而少年傭兵一愣一愣地,最後點了點頭。

“嗯!”

人常常會因為自己內心的糾結。從而鬧別扭式地拒絕他人的好意。經歷過痛苦、被背叛、被遺棄、被冷漠以待的孩子更是如此。就好像本能地對狼和兔子同樣豎起尖刺的刺蝟一般,為了保護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靈,他們將自己與外界隔絕,一步又一步地惡性循環著最終變成徹頭徹尾的孤身一人。

因為年輕,不知如何是好。迷茫、恐懼、糾結,期待有人可以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但卻又擔心一旦接受他人了對人家敞開心扉了,又會再次受傷。因而對著接近自己的人,百般刁難,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也總會選擇直接轉身跑開。

但總有些人是不一樣的。

諷刺是相同境遇的人在互相傷口也罷,從米拉的身上費裡看到了閃閃發光的某些東西。這個女孩身上有某些東西吸引了他,像是風暴中的船舶瞧見的遠處燈塔的火光。不自覺地,僅僅不過兩三天的時間,他就接受了對方的存在。

少年在這種時候需要的東西並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復仇和豪氣叢生的“我要打敗他們”之類的宣言。他想要感受到的,說不定僅僅只是家的溫暖。僅僅是夥伴之間平凡到不行的日常的接觸。

一切都會變好的,我們都在。

“劈啪”的柴火燃燒的聲音響起,安靜的林間空地上只有嫻熟地處理著食材的賢者和一旁打下手的少年少女。隨著炊煙嫋嫋不愉快的情緒也迎風而散。在一片清新的郊外享受著熱騰騰的美味食物,吃飽喝足以後,費裡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謝謝你們。”他一改之前毛躁衝動的模樣,平靜而又真摯地說道。“給。”把餐具收拾到鐵鍋裡頭放在旁邊以後,亨利丟過來兩把木製的單手長劍。

“呃……”兩個年輕人都愣了一愣,而賢者則用平靜的話語對著費裡開口。

“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的時候。只需要一根筋地盯著前方就夠了。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糾結也好。失落也罷,大哭大叫歇斯底裡瘋狂地發泄亦沒有任何過錯。”

“但是……”米拉在之前從未見過亨利有這樣的一面,費裡愣愣地望著亨利。

“有那個時間去做這樣的事情的話,還不如嘗試去努力變強。”

“為了不會再度體會到這種無力感。”

“舍棄一切迷茫和軟弱,放空你的大腦,只是一根筋地為了不再體會這種悲憤的心情而拚命地向前奔跑。”

“假如你的決心足夠的話。或許——”

“只是或許——”亨利聳了聳肩。

“你有一天能改寫一切。”

“……”無言的熱血,開始在血管之中沸騰。費裡站起了身,緊握著拳頭渾身因為腎上腺素的分泌而止不住地顫抖著。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一回事,亨利的話語說實在的費裡只聽懂了個大概,但這仍舊讓他激動得不能自已。

盡管米拉和亨利認識的時間更長。有一些東西終究是只有同為一根筋笨蛋的男人之間才能夠互相體會得到的。

白發的洛安少女坐在樹墩子上愣愣地看著這兩個人,她只能體會到亨利所表達的話語當中的些許氛圍,而費裡則好像因為賢者的這一番話就變了個人一般精神百倍,他緊握著單手的木劍,然後轉過了身看著米拉。

“請多指教了!”年少的下級傭兵這樣喊著,女孩愣了一愣,接著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微笑。

“是!”

“哢噠、哢噠!”的木頭撞擊聲回響在門羅北城區郊外的林間空地上,不時還夾雜幾聲少年的痛呼和平穩男聲簡要的指導。日落月升繁星夜垂,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在一周過後門羅城內歡慶的氣氛終於緩緩消散的這一天,一隊與過往來客有著極大不同的旅人,自不遠的地方到達了。

“踏、踏、踏、踏、踏。”踏著沉重馬蹄的黑褐色戰馬,矯健的身軀上緊致的皮膚在正午的陽光下透著一股潔淨的光澤。

“伯爵,就是前面了。”全身板甲是常見的騎兵樣式。但那最為典型的厚重肩甲相比起批量製造的整塊樣式卻有著細致的多層結構。

“嗯。”板甲表面上防禦箭矢用的凸槽令全套的護甲看起來更加地美觀,再加上關節處鑲嵌的細致打磨過的黃銅,單單從做工上來講,這些人身上所穿著的板甲就已經價值不菲。

“嘶籲籲——”“呃——”北城門方向的兩名門羅的精兵愣了一下,從外觀上打量對方就決計和自己不在一個等級的這些騎士身上閃閃發亮的板甲讓他們都露出了豔羨的眼神——但緊接著守門的二人又注意到了他們左肩的圓形腋甲上掛著的金色絲帶。

“王、王都親衛。”誠惶誠恐的兩名精兵立馬讓開了道路,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轉過身來就朝著公爵府的所在一路跑去。

僅僅十人不到但卻聲勢驚人的一行十人騎著戰馬耀武揚威地直接從大道走向了治安哨所的位置。居民們都好奇地探出了腦袋圍觀著這些衣著鮮亮的貴族。而剛好結束了對練跑來治安哨所想看一下維嘉的情況的亨利一行三人,就這麽直直地和他們撞了個對臉。

“……”為首的騎士低頭看著賢者,人高馬大的亨利在很多地方都非常地顯眼,但對方注意力放著的卻是他背後的大劍。

“啪擦。”全副武裝的騎士翻身下了馬,他摘下頭盔露出了一頭短短的金發。一米八幾的身高在南方已經算是不俗,但下馬以後他卻仍然不得不仰望著我們的賢者。

“你就是那個傭兵嗎。”騎士對著他點了點頭,亨利以相同的動作回應:“我是費迪南德·赫爾曼,赫爾曼伯爵,克蘭特的王家親衛大團長。”

“亨利·梅爾。傭兵。”賢者的自我介紹簡單明了,赫爾曼伯爵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看向了治安哨所的內部。

“……丹戴裡克爵士,丹戴裡克爵士!丹戴裡克——爵士!!”他加大了聲音,趴在桌子上的維嘉才像是驚醒了過來一樣“唰”地一下抬起了頭,他伸手推開了桌子上的一大堆瓦製酒瓶,不少就這樣直接落在了地面上所幸因為厚實也沒有直接摔碎。治安官揉了揉眼睛,然後才搖搖晃晃地直起了身子。

“呃……你是……”因為門口的強光和耀眼的板甲維嘉半眯著雙眼。盯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赫爾曼爵士啊……哦現在是伯爵了, 好久不……見。”“撲通——”他重新趴回到了桌子上。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赫爾曼伯爵皺起了眉頭,半響歎了口氣。

“雖然已經有所聽聞,但也沒想到他會就這樣一蹶不振。”

“關於那個殺人犯‘魔術師’的事情,我們接到了書記官弗朗科的報道,錫林那邊也對這件事情有所懷疑——不,倒不如說是很長時間以來就一直有懷疑。但直到最近王室才決定采取行動。”

“我知道你們認為那個被殺死的‘魔術師’只不過是個替死鬼,說實話,這種事情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會這麽認為,但要對門羅的公爵問罪,我們需要的可不僅僅是這點東西……”

“丹戴裡克爵士的模樣你們也已經看到了。除了他以外就數二位是最直接的接觸者了,所以我在這裡以克蘭特王家親衛騎士團大團長的名義,懇請二位接受我們的雇傭。”赫爾曼伯爵這樣說著,這對於傭兵而言算得上是不錯的買賣,但亨利卻沒有第一時間同意。

“二位?那費裡呢。”身後的米拉顯然也注意到了對方的關鍵詞,她直言不諱地詢問著,而伯爵則俯視了少年和少女一眼,之後搖了搖頭。

“不是我瞧不起人,但這種問題,藍牌傭兵都只是勉強合格,綠牌的話,還是算了吧。”

他這樣說著,米拉感受到了身旁的動靜回過了頭,少年傭兵咬緊了牙關頭也不回地快步跑開。

“費裡!哎,費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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