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紫雲出發的第10天,飲水出乎意料地成為了一行人的一個大問題。
到章州的下一座大城尚且有5天左右,聽起來不長撐一撐就可以過去,但這卻是以走好走的國道作為計算基礎的。
“走不了。”前方探查的足輕果不其然地給出了這樣的答覆——表層泥土已經乾燥的泥石流堆積在道路上,半坡被衝垮的護欄夾雜其中堆積出很大的高度。一行人本想看看若是范圍不大的話就設法從周圍繞道再回歸到國道上,但本就是在山上花大價錢開出的國道,一面是陡坡另一面就是懸崖,顯然是無法直接繞過的。
夏日炎炎暴曬之下泥土一兩日就可以乾燥,不過因為這幾日一行人並未經歷大雨的緣由,道路被衝垮應當已經是四五日前的事情了。
“只能走輔道了。”國土局的人修複少說要一兩周的時間。先不提處於道路中段的一小截出現這種情況也無法及時查證與匯報,哪怕假設此時此刻他們已經知道這件事,在農忙的夏季要調動人力物力前來維修也是很讓人頭大的一件事。
又一次必須繞遠路走輔道。淡水雖然這陣子有所補充,但輔道遠不如國道好走。行走山路時所需消耗的飲水更多,光靠隨身竹筒攜帶的部分是遠遠不夠的。
任何看似簡單的問題,若是乘以人數便足以成為大問題。
整支隊伍裡所有人基本上都有攜帶水具,但以裡加爾單位計算不過半升的竹筒水壺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省著喝也只能撐不到半天時間。亨利一行所攜帶的西式皮水壺能裝的東西原本更多,但倒霉的是旅伴當中負責燒火做飯的足輕之前借去時不熟悉皮水壺的要點,放在離火堆太近的地方,接縫處密封的蜂蠟全都被烤融了,裡頭的水也自然就全都被浪費掉了。
之後若能到達城鎮找到蜂蠟重新處理,這些水壺倒還是能修複過來,但目前來說本就珍貴的水具算是又遭遇了不可忽略的遺失。
若能來一場傾盆大雨,好歹能用鍋具之類承接一些,但目前卻是毫無辦法了。
口乾舌燥而飲水又已消耗殆盡,病急亂投醫的武士和足輕們當中有一部分開始偷偷飲酒企圖止渴。然而即便和人的清酒度數較低不容易醉,也只是越喝越渴難以得到真正的緩解。
燥熱的天氣加上酒精作用,心煩意亂之下一言一行也變得刻薄過激。興許是抱團取暖給了他們勇氣與自信,阿勇與其他那幾名看亨利不順眼的武士開始有不服從鳴海等人領導的表現。原本言聽計從的他們如今需要武士領隊大聲呵斥才會遵從指令,而且還時常陰奉陽違。
這一切在遭遇泥石流繞道走了半天之後迎來了極點,因為意圖早日找到水源卻並不懂得方法,阿勇等人開始駕馬狂奔脫離後方減緩速度與步行人員齊頭並進的鳴海等人。而在這種天氣下胡亂浪費坐騎的體力,即便是月之國的戰馬相對西邊的較為嬌小所需的水份補給不多,卻也仍舊是累得氣喘籲籲。
狂跑一通,一無所獲。人和馬都累得氣喘籲籲的他們於是在前面停了下來等了約莫20分鍾左右的時間等待後方的人追上,而在這個過程中其中一名關心愛馬,但照顧馬匹的工作平常都是丟給足輕的武士眼見旁邊灌木叢裡的漿果碩大肥美,便摘了下來並且殷勤地分給了其它三人。
“呸,什麽難吃玩意。”阿勇隻嘗了一口就覺得嘴裡火辣辣的乾脆丟掉,但這些缺乏知識的武士覺得人不能吃的東西馬肯定是能吃的,所以便全都讓自己的座駕給吃下。
倘若賢者在旁的話,他必然會通過這些灌木在路旁結的碩果累累卻沒有什麽野生動物食用的痕跡,即便認不得種類也會小心行事。而之後摘下葉子或者擠出果汁在手臂皮膚上擦一下,若是有火辣刺激的感覺,便證明有毒不可食用。
但這些隻精於武藝與書法,對求生一無所知的武士們在口渴的趨勢下匆忙行事,不光自己吃咬了一些,還給馬匹喂了不少,結果很快就顯現了出來。
挑食的阿勇咬了一口就吐了反而是最幸運的一個,但他的嘴唇也整個腫了起來仿佛裡加爾人的香腸。而沾到果汁的手掌還有臉頰和下巴也是一陣火辣辣又麻又痛的感覺,其它三人不顧苦味吮吸果汁吸取水份,還覺得自己是能吃苦的武士精神持有者的,在片刻過後果不其然腹中絞痛了起來。
慌不擇路,一瀉千裡。
後面節省體能慢速走來的一行人剛剛到了這邊便聞到了一股嘔吐物與排泄物混合的臭味,而不光是人,就連三匹馬也都癱倒在地。
稍加觀察亨利立刻明白了情況的發生,他回過頭跟足輕交代了一下,他們便集合所有人剩下的淡水配合燒火余下留著烤肉用的木炭攪碎,以麻布揉碎混入飲水之中,給這些人飲用。
腹瀉脫虛的4名武士精力全無,也沒力氣去聲張什麽不想聽從異邦人的指揮之類顏面問題了,乖乖地就接受了他們的照料。
只是這一趟下來一行人又不得不暫時停留,而且淡水資源消耗一空。千算萬算仍舊還是算漏一遭,在紫雲藥店購買的藥物多是止血與提神的,因為他們針對的是之後的襲擊。甚至還有降暑清涼的茶飲,唯獨沒有止瀉的腸胃藥物。
因為隊伍內部的飲食一直以來都是由專人負責,固定的,不大可能出現亂吃東西導致腸胃疾病的情況。隻用木炭兌水藥效微乎其微,而在排乾毒素之前這4人4馬的腹瀉估計還會持續,本就缺水的情況下這樣脫水下場不會太妙。
因此在商量過後,由有野外經驗的賢者、璐璐、米拉以及負責打下手的咖萊瓦還有負責和本地人溝通的老喬與彌次郎,這一行人就組成了另一支隊伍,帶上鍋具和大部分空掉的水具,準備去附近找找水源。
隨著洛安少女一同前行的自然還有形影不離的小獨角獸,體格在裡加爾標準戰馬中都算得上優越的小家夥雖然白發的女孩兒稱呼時依然總是加上“小”字,如今卻怎麽都是與這個詞搭不上邊的。在青田家好吃好喝養得體格健碩的獨角獸雖然聽起來暴殄天物,但確實是遠比人力更加完美的運載平台。
人類遠在農耕文明之前就馴服了馬匹作為代步座駕,很大原因便是它們能跑得比人更快也帶得了更多的物資。出行在外,夏季尚且算是輕松的。若是在冬季如蘇奧米爾這樣的地方,光是個人保暖寢具就已經能夠佔據5到8標準裡加爾公斤的負重。
厚實的防水帆布營帳每米克重將近1公斤,而一個單人最簡單的帳篷都要用2-3米的防水帆布。這一塊就足以佔據2-3公斤的負重。再加上抵禦寒冷的地鋪、帶有長毛的羊皮或者熊、狗或者狼的皮和被子,即便不算穿在身上的衣物也已經有很可觀的重量。除此以外再加上個人的生活用品,若是旅途時間超過一周的話,基礎物資的負重很容易就會超過25公斤——而這也正是一套裡加爾式全身板甲的標準重量。
騎士的騎槍大部分在4公斤左右,長柄斧大約是3.5公斤,大劍的重量也在這個區間,而一把長劍大約是1.5公斤,匕首和頁錘加起來也得有1.5公斤。盾牌視體積大小,中型的大多數在3至4公斤左右,而大型的則常常超過8公斤。
全副武裝再帶上個人的生活用品,哪怕是短途的,這份負重計算下來也十分駭人。這也是為什麽傭兵職業等缺乏專業部隊後勤給養的人員常常隻穿半甲或是輕甲的原因之一。
當你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背著時,選擇更厚重的盔甲與盾牌,就意味著你得少帶點食物或者水。全都帶上當然可以,但即便是咖萊瓦這種搬運工出身又體格高大健壯的北方裔,能背的東西也終歸是有個上限的。
而馬匹的負重上限與人類相比就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了。裡加爾的戰馬可以輕松背負連人帶甲拿著騎槍掛著騎槍盾重達100千克的騎士進行高速衝鋒和長距離行軍,倘若不給戰馬裝備同樣沉重的馬甲的話,它們還能再帶上一些生活物資與備用武器。
高耐力高負重能力,又能吃得下人類無法吃的各種青草,如此眾多的細節使得馬兒成為了旅人們最優的伴侶——當然這前提是你付得起購買的價錢。
——話歸原處。輕裝上陣的一行人仍攜帶了基本的武裝,因為亨利在檢查過之前的泥石流之後發現有些令人不安的蹤跡,夾雜其中的一些樹樁明顯有利斧砍伐的痕跡,但附近並沒有可知的山村居民。倘若泥石流是刻意砍伐樹木造成衝刷毀路阻攔,那麽他們走入輔道興許就要遭遇某些攔路搶匪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點賢者也有告知留下的鳴海等人,謹慎一些總歸是沒有錯的。
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擋了視線,因而賢者決定先攀高以獲取足夠的視野。
在山脈地帶,兩座山峰之間的山谷山溝這種地形是最容易聚集水流形成小溪的。即便在盛夏,足夠高的山頂部依然會積雪,融化的雪水順著落下便能形成溪流。
只是章州的山都不是很高,所以多半只會有一些很難察覺的細小泉水,隱藏在植被和石塊之下,得花些時間去發現。
不論如何,只要搞對了方法將事情拆分為一個一個的步驟有條不紊地進行,就終歸能得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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