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一行到達這處小村的次日午後,村子就被一夥山賊給入侵了。
按理說有武士駐守的村子等閑的山賊不敢鬧事,但這裡的武士和大部分其它直轄州士族一樣沒見過血,在瞧見對方人多勢眾來勢洶洶以後竟然全都逃進了自家有夯土院牆的武士宅邸之中龜縮不出,讓剩下的村民們毫無防護。
山賊足有近20之數,而鎮守的鄉士僅1人配3名足輕且後者又老又弱。
鎮守的軍隊貧弱不堪想必這些山賊是早已知曉的,但他們到來的時機過於微妙,顯然與一行人的存在不無關聯。
居民們盡數閉門不出,武士躲起來的反應也無比及時。
仿佛有某種潛在的約定。
無人駐守毫無阻攔的街道上亂哄哄的山賊長驅直入,一部分徑直來到了亨利一行下榻的旅店門口,另一部分則分開朝著畜欄的方向進發。
而這一切都被位於二樓的璐璐和米拉看得一清二楚。
“並未著甲,大部分帶著鐮刀和山刀。沒有遠程武器,但其中有幾個帶著兩把刀,架勢看起來也像是練過的。”沒有直接從窗戶探出頭,而是坐在側面利用拐角縫隙謹慎地觀察著的洛安少女如是匯報。
“失地的浪人嗎。”賢者把大劍背在了身後,系好扣子同時如是說道。幾乎除了綾以外全是戰鬥人員的隊伍構成,令他們在發覺了威脅以後迅速地將裝備穿戴整齊。
“店長躲進了自己屋裡,死活不開門。”房間入口的方向忽然一暗,從打開的房門進來的咖萊瓦如是說著。
“被賣了呢。”紅發的劍士閉著雙眼如是說道。
“略過了周圍的所有民家,徑直朝著旅館來的。”米拉補充。
“搞不好整個村子的人都跟他們有些私下的約定,比如居住於此的旅人遭遇山賊時他們視而不見,由此換取山賊不會對村人下手。”賢者聳了聳肩:“一幫看起來很富有的南蠻人,確實像是絕佳的下手對象。”
“......我跟他們談談的話,會有用嗎?”開口的人是綾,盡管她外出散心所以沒有穿著博士的服裝,但代表和人貴族的發色以及昨天鄉士前來詢問時的對話還是被不少人見證到的。
“他們大概是知道我們的隊伍構成的,所以才派了這麽多人來這塊。沒必要冒這個險。”亨利這樣說著,把鐵手套穿上並且系緊。
出自新京特供工匠之手定製的甲胄大約是這塊名譽貴族令牌給予他們最有用的東西。盡管一開始展示了這塊令牌他們還是一副高傲的模樣,但在賢者將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的板甲衣給他們觀摩了以後,狂熱鑽研某一門技藝的人必有的無法抑製的好奇心讓工坊的甲胄匠人們迅速地變成了他說一句話他們就點頭稱是仿佛小弟一般的存在。
當時旁觀的洛安少女一度在思考自己老師這種蠱惑人心的能力若是用在邪道上會產生什麽樣的效果。
他實在是太手到擒來了。
漫長的旅途與充沛的經歷讓亨利能夠很容易地辨明他人的渴求,而利用這些事物打開話題再一步步誘導讓對方陷入自己的節奏是他相當擅長的事情——當然,這個前提得是話題能夠打開。
和人雖然排外且高傲,但能夠將技藝研磨至臻之境的人卻也往往不是完全的封閉自我之人。
鎖在自己的狹小空間內孤芳自賞認為自己天下無雙的往往畢生的成就也只能到這個地步,因為他們缺乏將技藝打磨到極致所必須的永恆的求學之心。
底層的人不一定是卑賤的,他們許多會在苦日子裡學會忍耐和爆發等待著時機。
而頂層的人也不一定高傲愚鈍,他們之中許多是有遠見並且熱衷於探索新事物的。
最要命的正是不上不下之人,高於底層卻觸及不得頂層,握著自己或許是剛知道的那點知識固步自封,剛摸點皮毛便自以為掌握了世界真理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很有能耐四處宣揚。
——但讓我們話歸原處。
在與將技藝推崇到至臻之境的新京甲匠們構築了良好關系以後,投入了不少資金為所有人訂製的甲胄是新月洲和裡加爾樣式的結合體。
以布為表,鐵甲綴裡的裡加爾式板甲衣設計在新月洲本就有近似的“龜甲金”存在,盡管未能如同矮人那樣進行優良的硬化處理,光是塑形得當的和製布裡艮地板甲衣每人一件也足以大幅度地提升隊員們的抗打擊能力。
在這之上再加上參照了武士的籠手但隻到手肘便結束,增大了甲片面積以強化抗打擊能力的加長手甲,便構成了他們當下所用的裝備。
頭盔他們並未配備,除了持盾的咖萊瓦配有一頂用鐵片強化的鬥笠以外。
對大多數裡加爾的傭兵和冒險者而言頭盔都是一種選配而非必備。因為身甲一類靠近人的核心區域並且目標較大,容易遭受攻擊的同時也更加適合長時間承擔重量。但頭盔不同。哪怕是輕型頭盔一天幾個小時的旅途下來也足以讓人脖頸酸痛,並且戴頭盔增加的散熱問題、視野和呼吸的影響也不容小覷。
盡管頭部是人體的要害,但對於大部分時候進行的都是小規模遭遇戰、巷戰一類的冒險者而言,擁有良好的視野毫無負擔轉動頭部的能力,再用武器或者盾牌格擋攻擊是一種更具性價比的選擇。
在參與大規模正面戰場的戰鬥時再臨時租借一個,是裡加爾時大部分冒險者的習慣。而這一習慣也沿用到了如今在月之國的旅行之中,哪怕訂製護甲時也往往是以身甲為優先。
衝突已不可避免,若要保護好自己的財產與夥伴的安全的話只能握起武器。而整個村子裡沒有人是他們的同伴。
人數上是他們佔據了劣勢,近乎四比一的人數對比。
但是對方僅有五六人是帶著太刀看起來像浪人打扮的,剩下的全是潦倒的農民,看樣子只是想加入進去混口飯吃。
而他們這一側不光個體戰鬥力普遍較高,還有著更好一些的裝備。
“主動出擊。”穿戴好了裝備的賢者如是說著,而在外面起著哄的山賊們仗著人數眾多本來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出現,在看到這些南蠻人不僅不乖乖上交財寶女人反而一身戎裝殺氣騰騰地出現時,原本聲勢浩大的農民們立刻焉了下去。
“呔!不過是南蠻,空有高大體格,又如何懂得我大月劍法之精妙,不足為懼!”見士氣低落,其中一名浪人大聲喊著,並且把手搭在了太刀上晃了一晃。
“就是,與十郎大人可是號稱浦上劍鬼的人物,別看這些南蠻人高馬大,兩三劍便打得他們痛哭流涕。”山賊們旁若無人地大聲喊著,洛安少女翻了個白眼,上前一步。
“那跟我單挑試試看?”她開口,用相當標準但還帶著一點北部口音的和人語言如是說著,抽出了腰間的奧托洛式長劍。
“女、女流之輩!你也——”大聲叫嚷著的農民被他口中稱作與十郎大人的浪人伸手阻住了,這人留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他抱著雙手從人群中走出,古銅色的皮膚上體毛旺盛,方型的臉上還有一些胡茬,嘴裡還叼著植物的嫩芽。
“我還沒斬過南蠻女人呢,口氣這麽大,但願你的劍術配得上。”浪人的語氣極其囂張,但他往前徑直走到了米拉的攻擊范圍之內卻還抱著手的樣子讓洛安少女感到十分無語。
“呵,南蠻之輩,看架勢還有幾分模樣,但看來是無任何實戰經驗。”繼續打著嘴炮的浪人並沒有注意到洛安少女只是基於謹慎而沒有一劍刺死他,他緩慢地抽出了腰間的太刀,刀刃上有好幾處連成片的鏽跡,這讓白發女孩的眉頭皺得更緊。
“就讓你的鮮血,成為我愛刀上的又一處鏽跡吧。啊!!”話很多的浪人大喊著高高舉起了太刀,而終於忍受不住的洛安少女向前一個墊步的同時用一記標準的長式突刺捅穿了他的喉嚨緊接著腳後跟蹬地逆轉劍鋒擴大傷口拉開距離避開了他臨死前揮下的太刀。
“咕——呃——呃——”浦上劍鬼就這樣在空了一刀之後捂著自己喉嚨不斷湧出的鮮血連退了好幾步,然後怒目圓睜地倒在了地上。
“咻——”米拉甩幹了劍上的血,重新擺好了架勢。
周遭的山賊一片鴉雀無聲,因為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快,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一開始叫嚷得最大聲的農民雙眼一轉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尖聲地大叫著:“偷襲!卑劣無恥下流的南蠻女人偷襲了劍鬼大人!!”
“啊!”
“對!對對!偷襲,是偷襲!”
“在出手前就偷襲!”“不偷襲不可能贏的!”農民山賊們七嘴八舌地起哄,在聽到了想要的附和聲之後那嗓門最大的農民又大聲地叫了起來:“可我們還有好幾位劍術!更加!高超!的大人!”
聲浪一陣接過一陣,甚至就連躲起來的農民和鄉士足輕都偷偷探頭觀望。
剩下的幾名浪人額頭冷汗淋漓,這個白發明眸好似妖精一般的少女出手果斷毫不留情,且在殺了與十郎以後直接重新擺起架勢預備好和下一個人戰鬥。顯然已非第一次與他人對戰。
而他們這些位於新京的失地浪人充其量是拉扯起一幫農民仗著人多勢眾靠威嚇來收點錢過日子罷了,戰鬥力和北方那些戰敗後全副武裝盤踞一方的山賊集團完全不能相比,不過是地痞流氓級別。
真要是吹噓的那麽能打,那也不至於需要跟這個村子的人簽潛規則讓他們對旅人被劫掠一事視而不見,甚至要求村民看到肥羊便通風報信了。
這次踢到鐵板了。
可是武士都是好面子的,哪怕成為了浪人也是如此。並且眼下身後的那些農民們都在大聲呼喊起哄,他們若是不上一來面子上過不去二來以後恐怕也難以服眾。
騎虎難下,破罐子破摔。
“請教!”第二名浪人在見識了前車之鑒以後再沒有拖泥帶水的耍帥,他一聲大喝之後抽出太刀就邁著小碎步逼了過來,這人相對年青一些看著僅有二十歲出頭。盡管在壓力之下衝了過來,卻握著刀擺出了偏向於防守的中段,並且不停遊離著步伐似乎在等洛安少女的主動進攻。
“士氣看樣子已經打擊得差不多了呢。”盡管雙眼不能有效看清,約書亞卻通過周圍的聲響大致判斷出了第二名浪人劍士畏首畏尾不敢主動發起進攻的模樣。
“在散開。”躲在咖萊瓦大盾旁邊的璐璐這樣提醒著,余下的幾名浪人在前方注意力被吸引力以後正試圖從旁邊繞過來,從陣型上來看是想包抄多於想逃跑。
“畢竟看起來還是他們人多。”亨利語調仍舊平穩:“蠢蛋和愣頭青被丟出來吸引火力,剩下的也顧不得武士的驕傲了,幾個打一個能贏就行。”
“贏家才有話語權,想怎麽粉飾自己的勝利都可以。這些人倒是務實。”賢者聳了聳肩,然後向前一步。近兩米的身高連帶著身上的護甲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接著把手按在了背後的克萊默爾劍柄上。
僅是走路過去的威懾力,就讓那些浪人停下了鬼鬼祟祟的動作。
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調整好呼吸保存著體能好整以暇的洛安少女主動向著面前的浪人劍士二號靠近了過去
130公分總長度的奧托洛式長劍,低垂著劍尖的起手式。
不論是持劍的姿態還是那份沉著都逐漸開始變得有模有樣。
愚者式,但對手在見過同伴的死亡以後絲毫不會因為這樣的低位姿態而上鉤。他仍舊維持中段防守的劍姿,遊離著。
於是米拉果斷地發起了進攻。
向上斜撩的動作很大,科班出身的和人劍士早有預料因而一個後踏步躲閃了開來。她兩手高高舉起顯得正面空門大開。和人劍士以為抓到了時機一步逼近——因為這樣的攻擊要反手接一個袈裟斬是需要時間的,而她變換動作的空當正是進攻的機會。
中段的架勢抵擋換手變成袈裟斬的上段攻擊很是合適,而只要把米拉的下劈擋住將她武器限制在高處,她便無法防禦對於中段和下段的進攻。
典型的和人劍擊思路。
——可她是裡加爾的劍士。
米拉根本沒打算轉成袈裟斬,她握著柄末的左手反而向上一推,使得整把長劍由劍尖斜上的姿態變成向下指去。
浪人劍士看見劍尖忽然指在自己面前慌忙後退並且用太刀格擋,而洛安少女則在兩刃相交的一瞬間立刻逼近然後用護手卡住了對手的太刀往外一推。
“不錯。”連賢者都對這一系列的操作予以讚賞。
和人的長刀在鍛打方式上就與裡加爾長劍差異甚大,堅硬的刀刃輕薄而刀背作為緩衝保留較為柔軟但相當厚重的新月洲長刀,和裡加爾長劍哪怕舍去外觀的差異也是有極大的區別的。
——它們寧折勿彎。
和人的刀是在劈砍性能上鑽研到極致的產物,它們堅固並且能夠揮發出有效的斬擊能力。而裡加爾的長劍則往往寧可柔軟一些,因為裡加爾的進階劍術——
注重的是纏劍之技。
兩刃交加時,和人的第一反應往往是向後拉開距離再次發起斬擊。
而裡加爾劍士則會以劍刃相接的地方作為支點,靈活轉動劍尖對對手發起刺擊。
於是不熟悉裡加爾劍擊的和人劍士陷入到纏劍的距離時,他們便會焦慮地發現——
——拉不開,甩不掉。
自己手中的長刀猶如一根勉強可以自保的柱子,而柱子的兩端盡是狂風暴雨般的試探性突刺攻擊。一邊後退一邊光是嘗試格擋開來這不停以自己手中的刀作為支點發起的進攻就已經很是困難,而纏劍的狀態下試圖抽刀立刻就會被對手注意到緊接著發起更加猛烈的攻擊。
浪人劍士陷入了洛安少女單方面的壓製之中,太刀更擅長的劈砍性能在纏鬥之中因為拉不開距離很難發揮出來,而長劍的攻擊他只能被動地格擋,很快便被抓到機會劃開了較為靠外的肩膀和大臂之類的部分。
而隨著血液流失他的體能也在進一步地消耗。
“當——”傷痕累累的太刀掉落在了地上,連帶著氣喘籲籲的浪人也一屁股坐倒。
“我、我投降、我投降!”年青的浪人劍士大聲喊著。
“豈有此理,一介女流!”而余下的浪人終於忍耐不住了,他們再也不顧周遭的威脅拔出刀就朝著場中央的洛安少女衝來。
同伴連敗兩人,面子的重要性終歸還是佔了上風。
米拉愣了一小下,她過於專注於眼前的戰鬥所以差點忘了周圍還存在的威脅。
所幸她也不是獨自戰鬥。
“當——!!”劍刃交加的一瞬間,更堅硬因而發脆的太刀在巨力之下應聲折斷。握著斷刀虎口發麻的浪人尚未反應過來,就感覺臉上有一道風呼嘯而過。
緊接著他的鼻梁和門牙就嵌進了自己的臉之中。
“這手甲確實挺不錯的。”賢者看了一眼自己沾血的拳頭,雖然有些掉漆,但沒有出現很明顯的形變。
“惡鬼嗎!”熟悉的稱呼再次響起,舉著太刀突刺過來的另外兩名浪人連刀都不怎麽握得住的模樣實在缺乏威脅性,因此他甚至沒有用大劍而是空手探了過去。
“少小瞧人!”浪人大聲喊著劈砍而來,而亨利側過身的同時用手甲小臂的部分“當!!”地一聲擋住了刀刃,之後擦著大量的火花抓向他的持械手,稍微用力“哢噠”一聲就把對方的手腕掰成了直角。
“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手。”奪下來的刀品相還算好,亨利打量了一下,至少沒鏽。但另一個浪人抓住這個機會居然把刀尖放了下去,他想在同伴身後賢者的視覺死角一刀一次捅穿兩人。
只是這動作剛剛才做好,他就聽到身後的農民山賊們一陣騷亂,緊接著後背一涼。
“咻——呲——”
在那名浪人倒地的同時,紅發的劍士甩幹了刀上的血跡,回轉著把太刀收到身前,然後用懷巾擦得乾乾淨淨,再收回鞘中。
“嘭——”地一聲賢者又一拳放倒了那個手腕被折的浪人,而唯一剩下的一名浪人看到他和約書亞同時望向自己的方向,立刻丟下了手中的太刀提起臃腫的褲裙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山林。
交戰10分鍾左右,2死2失去意識1降1逃。
“我、我們都是被逼的!!”嗓門最大的那名農民山賊第一時間丟下了手中的鐮刀如此大聲喊著,緊接著五體投地跪拜了下來,而余下的那十來名農民也立刻有樣學樣。
《天阿降臨》
而把一行人出賣了的村民們此時也紛紛從各自的屋子裡探出頭來。
“好!”
“好!不愧是新京禦賜的名譽武士大人們!”
“果真不同凡響!!”
他們站得遠遠的大聲叫好。
一如一開始那農民山賊為浪人劍士叫好的模樣。
“真不快。”洛安少女把年青浪人的太刀用腳撥開,檢查了一下手裡同樣有些磨損的長劍。
嘟噥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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