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多涅領地的城堡從設計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戰略意圖,這個充滿西瓦利耶風情的名字在相當程度上說明了它的建造者出身——正如同瓦瓦西卡一樣,“彎月城”多爾多涅也是在亞文內拉和西瓦利耶的蜜月期時,由騎士之國的那些充滿創造力和浪漫氣息的城堡建築師們所設計建造的。
亞文內拉中部的城堡,多選擇建立在漫長的內拉森林當中伴隨加爾裡爾河兩岸所存在的平地之上,相比起崎嶇難行的森林道路,大股人馬前進的話順流而下走這些平地顯然是更好的選擇——而因為兩側遠遠望去這斑駁存在的厚重森林,存在於內拉森林中間的這一段長長的不規則平地,也被南方人稱之為“內拉森林走廊”。
瓦瓦西卡是格裡格利裂口的邊境要塞,一旦它失守了軍隊會接連地退到亞詩尼爾再退到道沃夫博格,但這兩處領地一個是商業領省一個雖說是堅實盾牌但實際上也只是且戰且退的緩解之舉。一旦南方的軍隊無法及時集結完成,等到他們聚集起來以後就連道沃夫博格也已經失守,那麽這邊的軍隊自然就需要一個開闊而又有利的地形來迎擊敵人。
多爾多涅的建立是相當符合西瓦利耶人的思維方式的,相比起其它領地眾星捧月式的以城堡為中心點擴散開來許多村莊的搭配,多爾多涅設計的時候就隻造了一面長長的城牆,所有的農民和城鎮建築物都在它的裡頭——這面長長的彎月形城牆覆蓋了極大的一片區域面朝北方,而上頭開著的三座大門和面前預留的平地顯然也是為了方便騎兵進行衝鋒而設計的。
雖說只是一介侯爵領,通常情況下擁有的貴族騎兵也並不比道沃夫博格多上多少,但它卻在設計之初就考慮到了一位甚至多位公爵級別的軍隊部署所需要的活動空間,所以當杜蘭大公率領著將近兩千的重騎兵和數萬民兵來到這兒時,他們一字排開在彎月城牆的面前,看起來當真是好不氣派。
亞文內拉的中部一共擁有的真正作為可怕的主要戰力的重騎兵加起來本來就比北部稍微多出一些,而愛德華為了防備不測還在亞詩尼爾和瓦瓦西卡還有愛倫哨堡那裡留了不少人,因此他們這邊的軍隊雖說總人數上遠遠超過對面的聯軍,但實際上運作起來的時候要發揮出這份優勢卻相當艱難。
若是按照最初的計劃的話,騎兵必須保存實力才能應對接下去還依然存在著的兩位大公加起來少說也在三千五百人以上的騎兵和王都的精英騎士,因此戰役的主力必然會是那些民兵組成的弓手和近戰步兵——事實上大規模的戰爭當中這也才是真正正確的做法,騎兵誠然擁有極強的衝擊力,但是全副重裝進行衝鋒顯然是無法永遠持續下去的。因此如同這樣的正面戰場推進顯然還是步兵的活,兩者互相搭配步兵正面推線而騎兵則是作為側翼侵擾掩護己方步兵才是西海岸人傳統的戰爭,像是之前的西瓦利耶被亞文內拉所截殺了的那種情況,除了對地形的不了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之外自大地以為騎兵可以征服一切也是很重要的敗因。
只是換到眼下,愛德華當真是無比地希望他也能夠有如同西瓦利耶那般的一萬多騎兵。
在麾下的騎兵並不能夠對聯軍造成壓倒性優勢的現在,要通過這片作為騎兵主場的開闊領地他們只能選擇拿人命去填。而對方的軍隊當中同樣有步兵存在,雖說大部分只是拿起農具和劣質木盾的民兵弓手的比例都要比這邊少上很多,集齊起來的陣型也歪歪扭扭——但別忘記,己方真正意義上受到過訓練經歷過戰爭的也不過是三萬多到四萬人的一年多以前打過仗的老兵罷了,並且這一部分人還留下了一萬三千在瓦瓦西卡,只有兩萬六千人隨軍出發。
余下的數萬人當中算得上是有一些經驗的有近萬的下級傭兵,這些人發揮得好的話可以作為一股不錯的力量,但給予他們信任的結果往往是換來背叛,傭兵本就是無紀律的代名詞,若是錯誤地重用他們造成的傷害反而更大一些。
為了夢想而戰鬥,為了自由、為了家園,為了自己的生活而戰鬥。愛德華麾下的民兵們在心理上是更加強大的,但生理上他們和其他那些農民沒有多大的區別,除了北部農民生活水準提高了以外余下的那些難民之類的同樣是瘦弱無力的,之前在道沃夫博格也就罷了,到了這邊遇上必須奮力一戰的敵人所有人都得做好準備時,他們當中是否有人會臨陣脫逃精神崩潰,這是誰都說不清的事情。
將近十二萬人的軍隊停留在了多爾多涅領地的邊緣,之前就分配好的後勤補給人員隨著這一路的進軍進一步地對一切的處理變得熟悉了起來,他們當中有不少曾經學過一些數字的人被授予了管理階級的職位用以計算這龐大軍隊每天的各種糧食消耗,而打仗的費用有多可怕】
士兵們假如不吃飽,就不會擁有戰鬥力。為了喂飽這樣一支十萬人的大軍,每天需要宰殺的牲畜就得多達上千頭。用來製作麵包的麵粉平均下來每個人每天至少需要五百克以上,而這個數字乘以十二萬的數量就會變得極其驚人。拉車的牲畜排出來的隊伍非常之長,而這些牲畜還需要人來照料需要吃草喝水。
照顧和宰殺牲畜,驅車引領後勤運輸隊伍前進,製作餐飲,住宿安排,這些各種各樣的問題都需要人手來解決,十二萬人的大軍看似強大,但其實後勤的壓力以及所消耗的各種物資也是呈直線性上升。雖說擁有著富裕的艾卡斯塔平原作為後盾,若是維持著這麽一支龐大的作戰編制過長時間,無人回鄉耕種這樣坐吃山空下去,即便愛德華取勝亞文內拉也是前景堪憂。
打一場內戰打得整個國家都空虛了起來民不聊生是最差的結果,但南方這些根深蒂固的貴族們是無法用道理說服的。於是只能選擇訴諸武力,但在這樣劇烈的後勤消耗之下還要速戰速決又保存雙方力量不至於慘勝傷亡過大,碰上多爾多涅的這場硬仗時,他們這邊顯然是萬般不願也只能硬著頭皮上,軍隊就地補給短暫修養完畢之後就大舉進發朝著公爵和侯爵的聯軍殺去。
杜蘭大公是中部出了名地如同石頭一樣的一位公爵,除了寡言少語以外性格也是頑固的就好像是岩石一樣。因此雙方都沒有進行任何的信使交流,之前運用船舶借助水流進行運輸的事情節省了極大的行軍壓力因此愛德華一方還能只是進行短暫修養就恢復了大部分的精力,不至於在疲憊之中被偷襲。
而就這樣,在四月份的末期,亞文內拉南方多爾多涅侯爵領地那彎月一般的城牆外面的原野之上,分成數個軍團以高高的鮮豔戰旗作為指揮,雙方的軍隊開始了一場絕對的硬碰硬。
這場戰役嚴格意義上並不能算作是攻城戰,因為多爾多涅領地的特殊環境它並不是一個四四方方包圍著的城堡而只有一面城牆,但橫向覆蓋了相當漫長距離的城牆加上前方專門前來攔截大軍使得愛德華他們要就這樣繼續往南進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加之以亞詩尼爾那邊來到這兒的補給線已經拉得越來越長補給越來越不易,種種原因都促使他們必須拿下多爾多涅作為繼續進攻的橋頭堡。
相比起道沃夫博格的攻城這場戰鬥消耗的時間會大幅度地下降,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作為時間下降的代價軍隊面對的情形是愛德華最不願意瞧見的硬碰硬式的消耗戰,人員的傷亡所會帶來的負面效果是極為可怕的,各種傷口感染處理傷員運輸之類的都會對後勤造成更大的挑戰,而由此引發的對於士氣的打擊也是相當可怕。
不幸中的萬幸的是愛德華有亨利和萊斯基在,即便是眼下這種情況不論如何都只能夠硬上,如同後勤部隊一樣早先就安排好了配置此刻經過個把月的時間已經過了磨合期,配合相對完善的軍隊在他們二人的指揮下分割成數個團體協同前進,雖仍舊稍顯稚嫩,但擁有一定程度的秩序且互相配合的軍團相比起來對面的公侯聯軍從整體軍容上水平就要高出很多。
“傳令左翼羅賓森子爵,長弓手方陣向左側森林移動佔據高地。”萊斯基這樣說著,在正面戰場上還如同之前準備階段那般運用騎手傳令顯然是不可取的,因此他們在指揮部的旁邊臨時搭建了一個木製高台,上頭站著的旗手收到訊息了就舉起顏色鮮明的旗幟,隔得遠遠的用視覺信號旗語來傳達指示。
這其中的一套複雜的指揮系統西海岸人自然是未曾見過的,事實上就連各種戰旗也是來自於洛安人的經驗,在行動之中才製作出來的這些彩色旗幟和家族紋章分別作為行動指示和各大方陣的標識。迎風飄揚隔著老遠都能看見的碩大旗幟比起其他任何訊號更加地迅速而又有效,各個方陣當中都專門安排了視力優秀的山民斥候作為專門的旗語解讀員,簡單的家族紋章加上幾種顏色的旗幟搭配揮舞就能夠成為大致要前進到哪一個方位做一些什麽的即時指揮,雖然因為人的個體理解能力差距這命令在執行上仍舊會有一部分的問題,但終歸比起公侯聯軍那邊亂糟糟趕鴨子上架一般的民兵隊伍要好上許多。
“側翼騎兵隊向前延伸,中央的步兵方陣推進。”萊斯基的一個個指令發布出來,而前方作為中央方陣必須啃下最硬的一塊骨頭的混裝步兵方針前方是手持盾牌長矛的傭兵和民兵而後方則是那些最為精銳的打敗過西瓦利耶的長弓手,經歷過一年多以前那場戰役的他們如今儼然一副老兵風范,有這些人在後方壓陣前面的民兵和下級傭兵組成的陣營也顯得是穩固了許多。
一方是相對有序而另一方則是亂成一團,步兵們在互相靠近到了相當的距離以後待在萬人軍陣當中的愛德華一方的戰鼓手開始敲響戰鼓。
“為了亞文內拉!”他們的存在對於調動士氣顯然有著極佳的作用,充滿力量感的戰鼓轟鳴聲加上整齊的高喊讓對面那些被強迫征召過來的民兵們面面相窺顯然都有些膽怯和遲疑,騎馬率領重裝騎兵隊伍待在他們後面的多爾多涅侯爵不知所措,他沒有任何指揮此等規模的軍隊的經驗,不過這場戰役也並非由他來指揮。
杜蘭大公到底是亞文內拉的三位公爵之一,今年六十七歲的他即便未曾指揮過軍團作戰但多少那份作為貴族的驕傲和基本的帶兵經驗還是存在的,並且他麾下那與西瓦利耶人一脈相承的重裝騎兵也擁有著不容忽視的戰鬥能力。一位頑固卻又勇猛的公爵率領著兩千人的騎兵能夠造成的傷害是極為可觀的,作為主陣存在的四萬步兵和弓手混搭的隊伍假如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他們衝垮衝散。
他不像洛安人那樣經驗豐富,也沒經歷過太大的場面,但多年的戰鬥培養出來的直覺仍舊使得杜蘭大公能夠讀懂對方的意圖——畢竟戰略這種東西總是相似的,無非是包抄分割衝擊,真正困難的東西是如何把自己的意圖準確並且及時地傳達——
愛德華的民兵和他是站在同一陣線的,相比之下聯軍這邊就真的只是趕鴨子上架。杜蘭大公和人們所聽說的一樣沉默寡言,但他的心思可不呆滯,知曉在指揮軍隊上面一定無法與愛德華這邊相比擬以後,大公將步兵的指揮權交給了多爾多涅侯爵,在留下一句簡短的“讓他們前進”以後,就從侍從那邊接住了騎槍,將它舉起來卡在胸甲右側的騎槍勾上面保持平衡之後一拉韁繩率領著兩千騎兵開始往前推進。
“……前進、前進!”年紀只有三十幾歲的多爾多涅侯爵臉上全是汗水地揮舞長劍讓亂哄哄的步兵們向前邁進,而在另一側察覺到對方騎兵入場的萊基斯、亨利和愛德華三人,不約而同地長歎一聲。
“……看來還是我們騎兵的活兒啊。”全副武裝壓陣的查爾斯回過頭對著自己的兒子和旁邊的一眾騎士苦笑了一聲,然後也蓋上了面甲。
馬蹄飛濺,隨著左翼的第一枚箭矢從高空朝著聯軍一方的步兵落下並且被早有防范的盾牌所擋住。
這場血腥不已的戰役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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