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得很快。 眨眼之間,一周過去了。
幾次的外出試圖捕獲圈尾白狐的行動都以失敗告終,附近活動的獵人和傭兵實在太多,以至於這些機警的嬌小生靈一見到人過來就躲得遠遠的。
想要成功捕獵的話二人必須更加深入才行,但深入野地的話就會遇到更加強大的掠食動物,以米拉目前的戰鬥力而言,這樣做尚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
不過失敗的捕獵也多少能夠學到新的知識,如何設置陷阱,如何追蹤痕跡,亨利身體力行地給她進行了示范,而女孩也專注認真地記下每一個要點。
一周以來她愈發地成熟起來,以往不甚習慣的野外行動,現在也駕輕就熟。
當初需要敲上許多次才能夠點著的傭兵、冒險者和獵人們常用的那種小型打火石,現在也已經能夠輕易地運用了。
一點一滴的學習讓米拉逐漸地掌握了生存所必備的知識。而在來到這裡一周以後的這天早晨,亨利一反常態地沒有帶著她前往平原,而是從二人暫居的旅館出發,朝著市鎮中心的地方走去。
米拉有些疑惑,但熱鬧的市集很快吸引了尚且是蘿莉年紀的女孩的注意力。
這裡的集市熱鬧非凡,雖然不及當初見過的亞詩尼爾,但那時他們也僅僅是從那裡經過,並沒有真正地進入市場。
商人們用西瓦利耶語和口音濃重的通用語交錯吆喝著售賣的東西,書本,武器,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樣的皮毛裝飾玲琅滿目,許多和他們一樣掛著綠牌全副武裝的傭兵和冒險者們來回地逛著。
這裡出售的東西品相隻算一般,上好的毛皮要在加工之後被運送到普羅斯佩爾去出售給有錢的大商人和大貴族們,而余下的不夠大或者毛色灰暗的才掛在這兒,賣給任何賺了兩個小錢想要用來討好自己女伴或者妻子的傭兵和冒險者。
大街上人來人往,米拉跟在亨利的身後,兩人緩緩地前進著。
一陣爭吵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叮當——”女孩回頭看去,當先入眼的就是在地上拖行發出聲響的鐵鏈。
——是洛安人。
她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那幾名身材高大穿著簡陋的男性。奴隸的販賣在整個西海岸都是存在的,因此在這個地方看見也並不算稀奇。
對方也注意到了這個和自己有著相同發色的女孩,但那雙灰敗的綠色瞳孔之中並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存在。“走!”管制著這些洛安奴隸的是一名身材矮小的西瓦利耶人,他用通用語這樣大聲地這樣喊道,而在這些男性的洛安奴隸過後,又走出來了一排人數更多的女性洛安奴隸。
她們身上的麻布衣服也相當地簡陋破爛,雙手隻用麻繩綁著。鐵礦石是有價值的商品,因此只有戰鬥力強大的男性洛安人才被用上了鐵質的鐐銬。
米拉出神地站在路中間回頭望著這些髒兮兮的她的族人。
她們都很年輕,大部分在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左右。頭髮和面龐上都是髒汙,衣不遮體,面黃肌瘦。
相比起來佩戴著單手劍和護甲,一頭白發乾乾淨淨的女孩自己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米拉咬緊了牙關,她實在是無法再繼續和她們對視下去了,於是扭開了頭,朝著前面大步跑了出去。
“咚——”沒有看著路的女孩腦袋撞到了什麽東西,她正準備拉開身體向對方道歉,卻感覺一隻手放下來,用她熟悉的力道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白發的洛安大蘿莉安靜地站在了原地,半響才小聲說道:“我曾經聽人說……在西瓦利耶的洛安人,都生活得很好……像是在天堂。”
她的話語一如既往地簡單,但卻蘊含著複雜的情感。
“天堂是不存在的。”亨利收回了他的手,然後開口說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天堂,也沒有神明。”
“如果你自己不改變的話,在哪都是一樣。”他說,這幾句話聽起來有些讓人迷糊,米拉抬起了頭,認真地看著亨利。
“有人,曾經告訴過我。”他說道。
“前方沒有道路的話,就去開辟自己的道路。”
“前方沒有希望的話,就去創造自己的希望。”
亨利的臉上掛著淡淡緬懷的笑容,說起這兩句話的時候,嘴角不自居地翹了起來。
“……是個很,倔強的人呢,說這兩句話的人。”嬌小的洛安大蘿莉點了點頭這樣說道,而賢者望著她,微微一笑。
“是的,她是,米拉,她是很倔強。”亨利話語之中的她顯然不止是在指那位告訴他這兩句話的人,米拉察覺到了這一點,鄙視了他一眼。
“賢者先生真是個糟糕的大人呢。”女孩這樣說道,但低落的心情也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
“走吧,你不是想要學知識麽。”賢者伸出了手,女孩握住了它,緊接著他帶著她幾個轉彎,步行幾分鍾過後來到了一家人流量遠比別的地方更少的店鋪。
它看起來相當的古樸,狹窄的小店正門只能容一人過去,而兩側高高的木製架子上則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只有一樣東西比黃金更貴。”亨利聳了聳肩,然後走了進去。
“噠、噠、噠。”腳步聲在石質的地板上回響著,賢者不緊不慢,緩緩地走到了櫃台的前面。
燭光搖曳,因為高大的書架阻擋住了陽光所以室內顯得有些陰暗。即便現在還是白天,這裡頭也點著許多的蠟燭。
書店的主人伏在櫃台上,他花白的卷發垂了下來,正在認真地書寫著一些什麽,隨著動作腦袋一下一下的抖。
“我想買點東西。”亨利開口用通用語說道,主人抬起了臉,瞥了一眼,然後又垂下了頭。
“你走錯地方了,冒險者。”他這樣說道,被碩大的櫃台擋住看不到對方臉色的米拉有些疑惑,在她看來有客人上門了一般的店主人都不會是這樣的態度才是。“這是有原因的。”亨利注意到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然後當著店主人的面就開始說道。
“因為紙張的生產不易,需要大量紙張製作的書本自然也就相當地昂貴。但比它更加昂貴的還是上面記載著的知識,因為只能用手抄的方式製作,所以假如某人決定保留他的書本不對外公開的話,那麽這份知識就會成為獨一無二的。”賢者豎起了一根手指這樣說道:“物以稀為貴,但即便是普通的書本,也一般都不是常人所買得起的。”
“更不要提,我們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完全對知識不感興趣的粗俗傭兵,多半這位店主人,覺得我們是來這兒淘稀有的魔法書,妄想著要發一筆橫財的蠢蛋了吧。”他聳了聳肩,而這些當著對方的面說出來的話終於讓這位身材矮小一頭灰白卷發的店主人是真正地提起了注意力。
他抬起了臉,摘下了黃銅邊框的眼鏡——這種修正視力的設備據說是侏儒的發明——然後用那雙上了年紀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珠子望著亨利。
“……繼續?”店主人這樣說道,而亨利再次聳了聳肩。
“你正在手抄的那本書,應該是《龍類大百科》吧,這本書在年輕貴族的圈子裡頭很受追捧,但我一直都覺得它的措辭過於輕佻了,學術類的書籍應該更加地嚴謹一些才是。”亨利又開始講一些米拉聽不懂的話語,而店老板嘴角掛起了些微的弧度,把眼鏡放在了櫃台的旁邊,然後走了下來,端起了蠟燭。
“書是寫給人看的,讀者的群體多是青年人自然措辭輕松一些也是正常的,還是說你更喜歡學術協會的人一直追捧的那本《龍的特點和身體特征以及生活習性以及分布區域》?”店主人端著蠟燭繞了一圈從書架和櫃台間的縫隙走了過來,米拉這才注意到在陰暗的房間裡頭,櫃台還是建造在一個台階上的。
此時剛剛從櫃台上下來的店主人看那模樣身高應該也就一米六幾,和亨利站在一起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個矮人。
“你是說那本被譽為‘名字長得要死裡頭的大道理也又臭又硬並且作者還帶有地域歧視’的‘偉大書籍’嗎,那麽我還是選擇支持前者吧。”亨利這樣說道,俏皮的形容詞讓店主人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地綻放了開來。
“好吧,看來你確實沒走錯地方,那麽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呢,客人。”終於變得親切起來的店老板這樣說著,而亨利則接連地要了好幾本的書籍。
“《白色教會發行-裡加爾簡史》、《薩迦-北方人的故事》、《永春之地》,嗯,三本一共收你三十萬丹諾。”上了年紀的店主人借著燭光從書架上小心翼翼地拿下來這三本牛皮封殼的厚重書籍,然後放在了櫃台上,略微估算以後給出了價格。
“三十萬?!”亨利和店長兩人一直都是用通用語交流的,因此米拉也能夠聽得懂他說的是什麽,這麽一匯報女孩立馬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嗯,可以接受。”但亨利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算了一下從口袋裡頭掏出了二十枚亞文內拉金幣。
“在西瓦利耶這邊它們的流通價值有所減少,所以二十枚只是剛剛好,沒有找還的哦。”店主人認真地看著亨利這樣說道,一枚亞文內拉金幣的丹諾值是1600,所以二十枚理應是32萬才對,但考慮到兩國交戰關系緊張起來貨幣價值有所下降也是可以接受的。
“對了,你既然是買來教她的話。”店主人根據亨利所購買的書籍和米拉的反應判斷出了賢者的目的,他接著說道:“作為補償,我再給你一些白紙,筆還有墨水吧,畢竟練字也會需要這些。”老年人矮下了身體,在櫃台裡頭抽出了不少備用的紙張,還有用玻璃瓶承裝的黑色的墨水,和幾支鵝毛削製的墨筆。
“謝謝。”亨利微微一笑,這些書寫的紙張都是拿來手抄書籍用的,尺寸被裁剪到大致相同的規格,在整本書寫完以後會用熬製的樹膠粘在一起,然後用硬化處理過的厚厚牛皮充當外層的保護。
“走好。”沒有再過多的寒暄,收下這一筆在米拉看來是巨款的錢財以後,店主人就又回到了櫃台的地方開始專心致志地抄起書來。
邁出了窄小的門戶,亨利把兩三本厚實的書籍和紙張一起夾在腋下,米拉則拿著墨水瓶子和鵝毛筆,兩人緩慢地朝著落腳的旅館走去。
洛安大蘿莉在回來的路上留意了一下,但並沒有再次看到那些被售賣的洛安奴隸。她的心情有些複雜,最後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涼爽的空氣重新打起精神來。
終於開始學習知識了,帶著一絲絲的期待和緊張,兩人回到了小房間之中
亨利將之前有空就在書寫的那本書也拿了出來,比其他三本更薄一點的它是賢者自己寫出來的作品,不單有文字還附帶簡單的插圖。女孩翻了一翻看到了許多劍術對戰的姿勢,顯然這是一本劍技的教學書,她愣了一愣,然後將四本書一一放在了房內的桌子上。
臨近冬天的淡淡陽光自打開的木窗投射進來,而接受了新的禮物的女孩拿起了紙和筆,在自己老師的細心教導下開始笨拙而又認真地學習著書寫與閱讀。
深秋最後的幾天很快地過去,充實的的每一天都伴隨著早上和晚上學習識字與閱讀,中午和下午則出去進行狩獵與劍術的練習。當周遭的人們外出時都開始披上禦寒的披風時,米拉和亨利已經在潘-魯西安待了約莫兩個月的漫長時間。
保證了營養的女孩在這段時間內身體有了長足的進步,已經長高到了151公分的她已經是和亨利的大劍齊平——需要固定在胸背的武裝帶也已經被她所舍棄,更換成了更加普通也更加方便的腰帶式武裝帶。
本地的皮毛產業發達自然各類工匠也不會缺少,將之前的防具和衣物委托進行改造以後,穿著小皮靴和小皮夾,腰間帶著一把小劍和一把單手劍的米拉看起來活脫脫地就是一位小小的冒險者。
已經變得有些過長的頭髮被她用布帶簡單地扎在了腦後。
空氣冰涼,這幾天的早晨都有些許霜凍的痕跡,獵人和傭兵們沒有因為降溫而收斂反而更加活躍了起來,因為圈尾白狐最為活躍的季節正是現在。
“走吧。”亨利打開了旅店的大門,他背著大劍,另一隻手卻提著那兩把當初在瓦瓦西卡購買的木劍——上頭已經滿是磕碰的痕跡。
——今天是對練的日子,半個月前終於熟練地掌握了基本技巧的米拉已經能夠開始和亨利進行一些簡單的互動訓練了。
“嗯。”長高了不少的女孩因為冬日氣溫而變得紅撲撲的臉蛋上露出了笑容。
皮匠們熬煮清洗毛皮的大鍋蒸汽和爐子燃起的嫋嫋青煙直上天空,鐵匠工坊的叮當作響,人們依舊在大街上忙碌地跑來跑去。
一陣寒風吹過,不少人都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自己的披風。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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