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隔了一道屏風,顏含玉坐在背後的椅上聽得分清。
任職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
上一世齊王謀反,不正因為和兵部尚書盧英達來往密切?密謀篡位?
盧英達最後的結局是什麽?盧老爺所任的一切官爵以及三代祖先的封贈、其妻子的官封,一並削奪追毀。全家人口,一同流放到崖州,所到各地由驛馬遣送,即使有大赦,也不在寬赦之列。
皇上容不下祖父?還是容不下整個顏家?
朝中局勢多變,如今盧英達身為宰相,朝中重臣,今年年底被貶斥成了兵部尚書,再後來就是雍熙兩年發生的事,再次受到貶斥,官爵被削,雍熙三年全家流放。
盧英達是真的和齊王密謀造反?還是另有隱情?
前後細想,顏含玉隻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局,一個皇帝製衡朝堂的局。
顏含玉腦中突然出現一道靈光,她在想,如果是祖父做了這兵部尚書之職,朝局大改,祖父有了實權,這是否會是另一番光景?親人的命運會不會都有逆轉?
只是若皇上真的要對付他們顏家,顏家是否能承受的起後面的結局?
“祖父何不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試一試怎知道後果?雖說結局有可能慘烈,可卻好過親人一個個喪命。
跟太傅大人議事的正是顏家的門客,乍然聽到屏風後清澈柔軟的聲音,扭頭看去,卻見那道黃花梨木所雕刻的木製屏風旁邊站著一個眸光幽深的女童。
那門客想不注意她的眼睛實在太難,那雙眼實在太引人注意,若隻單看面孔也僅僅是個年幼、長相更漂亮的小姑,可她的眼卻深若幽谷,絲毫不像是養在深閨的千金。
“是含玉來了。”顏老爺對她突然出現並未顯露不滿。
“祖父。”
含玉而生的嫡長女,取名含玉。
那門客知其身份,站起身連連揖手,“大小姐。”
“先生有禮。”能坐在祖父書房的門客,都是祖父信任之人,顏含玉自然不能失了禮數,回禮的禮數周全。
“含玉無意聽到祖父在這裡議事,聽到皇上有意讓祖父任職兵部尚書之職。”顏含玉繼續道,“聖人敬小慎微,動不失時。含玉認為祖父不應該錯過這次的機會。”
“那那句置之死地而生又是何言?”
聽祖父開口問她,顏含玉暗籲了一口氣,朗聲道,“祖父是先帝信任的大臣,而先帝早已大去,這是新帝的江山,換了一個天下之主也就是換了整個朝堂,洗舊換新,這是每個帝王都會做的事。自皇上登基以來,祖父漸漸被撤去參政知事,遷太傅之職,位居一品,多年來都無實權。現如今皇上卻一反常態,給祖父任職兵部尚書的機會,卻有跌落塵埃的危機。祖父心中所想,無非是為了家族謹小慎微,可說到底若皇上真想打壓我們顏家,定會有後招。任職兵部尚書確有打壓之嫌,祖父若過分小心謹慎,不敢放手去做,這才會給皇上有機可乘的機會。因此含玉才說置之死地而生。”
顏茂華坐在上首位置,不語。
那門客聽罷這些話,感慨道,“大小姐極有魄力,真是妄為女子。”
顏茂華沉吟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再議。”目光卻是對著那門客的。
“是。”那門客彎身道。
“先生請等一等。”顏含玉上前一步,“含玉今日所言,實在是因為祖父,不忍心見祖父為家族憂心,含玉願為祖父分憂,可我說到底是內宅小姐,不能走在人前,還望先生出了這個門便忘了我今日所言。”
“是是是,大小姐放心,小人出了這道門必定緘口不提。”那門客連連應聲。
等那門客離去,書房內只剩顏茂華和顏含玉,見祖父眯著眼沉思,顏含玉站在一旁,也不說話。
“這三年你在蘇州除了學醫還做了什麽?”顏茂華突然睜眼問她。
“蘇州離汴京太遠,實乃靜幽之地,含玉除了看書做不了別的事。”
“看了哪些書?”
“醫書,也會看史書和兵書。”
“就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你有何解?”
“含玉,你說的無錯。”顏茂華站起身,背著手緩緩道, “朝堂之事,瞬息多變,你能說到這些已經全然足夠。只是你到底還是想要走到這一步?”顏老爺畢竟是老謀深算,孫女三天兩頭的來他這裡,為的肯定不僅僅是調養他的身子。
“三叔祖父跟我們分了家,二叔庸碌,三叔深沉,四叔不羈,這個家裡沒人能幫助祖父,含玉願意做那個人,幫助祖父。含玉還有許多事都不懂,還望祖父能多多教誨。”
祖父上次就答應她能夠隨時進入他的書房,明面上是不想讓她站外面受凍,其實還是順了她的心意,讓她能夠聽政辨事。今天祖父當面問她,含玉自然不能錯過機會,表明心跡。
“以後來了就來了,坐在後面別出來,事後我會問你的想法。”
顏含玉笑著應是,又突然道,“把祖父的藥膳差點忘了,祖父且等一等,我讓人把祖父的藥膳溫一下再端來給祖父。”
顏茂華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笑著搖頭,到底還是個小女孩兒!喜形於色!也不知他現如今答應讓她議事的做法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