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千慮,卻終有一失。
在司馬懿的眼中,陸蘭只不過是個生得漂亮可愛,因此而多方得寵的小女生。聰明伶俐固然是聰明伶俐,但本身卻沒什麽心機可言……或者這麽說吧,許多人都認為女人“胸大無腦”,但最後卻往往會在這些“胸大無腦”的女人身上栽跟頭。
陸蘭真是個沒心機的女孩子嗎?當然不是。說起來司馬懿是在陸仁離開曹營之後才加入的老曹麾下,所以對陸仁身邊的一些人的事情所知有限,即便是在陸仁那裡呆過一段時間的張春華,也因為多數時間是呆在蔡琰的身邊,所以對陸蘭所知不多。
陸蘭那是什麽人?在跟隨陸仁之前以一個流浪孤兒的身份能在戰亂不堪的地區中生存下來,本身沒點本事這能說得過去?而後來在跟隨了陸仁之後,什麽三公九卿、相府皇宮那也是經常要去的地方,而且還能讓人們都很喜歡她,這是單純的能靠活潑可愛能做到的事?
所以所以,陸蘭其實是人精一枚,而對陸蘭的這種人精范,可能也只有陸仁和蔡琰才會比較了解。此時此刻,陸蘭其實就是陸仁派到司馬懿這裡來,故意的透點口風給司馬懿……司馬懿的那點動靜陸仁一直都有派人盯著,所以兩天下來陸仁已經猜到司馬懿是想從夷州得到有關於火炮的情報。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從火炮正式的動用之後,陸仁也料到曹劉孫三家都會盯上這玩意兒。
再說陸蘭,司馬懿想從她這裡套話的想法,陸蘭一眼就看了出來,所以這會兒也樂得裝裝傻,於是興致勃勃外帶“單純”的向司馬懿笑道:“曹丞相想購置一些火炮?這到難了,不是我們不想賣,而是我們夷州這裡自己都不夠用。仲達先生你也知道,大人他與孫權已成死敵,眼下在沿海之地都時有戰事。但總的來說,我夷州國力遠遜於東吳,因此沒準什麽時候孫權的兵馬就會打過來。兵法上說‘先為不可勝’,我們夷州得先做好相關的防務準備才行。現在我們夷州用火炮替換下以前的投石機,為的就是這個。”
司馬懿聞言後眉頭一揚。他是多精明的人?從陸蘭的一句“我夷州國力遠遜於東吳”中找到了一點話頭,略加沉吟之後便試探著道:“懿觀夷州國富民強,師出之日必然氣勢如虹,孫權之輩望之便為之膽寒,郡主何故說……”
陸蘭也留著心眼,而且她身上的首飾通訊器都開著,也就是說陸仁在聽著司馬懿的話,並且隨時都會教陸蘭怎麽說話,所以這會兒說話也是帶著忽悠:“唉,仲達先生過獎了!什麽國富民強、氣勢如虹啊?這也沒外人,我告訴你沒關系。
“我們夷州吧,百姓的小日子過得是不錯,可正是因為這樣,夷州的上上下下就沒幾個真願意去打仗的。仲達先生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夷州建州之初,所收容到的百姓幾乎全是中原各處飽經戰亂的流民,誰都怕打仗,隻想有個安穩的地方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其實別說他們,我家大人又哪裡願意打仗了?這次如果不是孫權惹著我們,我們根本就不會和孫權開戰。現在到好,仗一打起來……我經常會去陪大人說說話解解悶,仲達先生你知道大人他是怎麽歎息的嗎?大人他說‘夷州財務盡在我手,我也是有苦自己知,可興霸與漢升他們錢不經手的,又哪裡知道我這裡其實有多為難?’”
司馬懿立馬啞然,不過裝傻的成份居多:“陸夷州何出此言?”
陸蘭雙手一攤:“你是不知道,我們夷州在建州時,為求百姓安心定居,約定農稅僅為兩成,且而從未向百姓們臨時征收過稅賦。若非如此,夷州百姓又如何會過得這麽安安穩穩?這多年來,我家大人一直是靠著與徐州、荊州的商販錢利來維持著,可是現在與孫權一開戰,通往江東的水道斷絕,我們夷州早就已經是入不敷出。
“說句難聽點的話,我家大人現在就是在吃以前存下來的老本。吃老本已經是不可取之事,可還要和孫權開戰……一些帶兵的將領不管錢糧,不知此中厲害,隻想著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可大人這裡怎麽辦?再晚一點,我想我們夷州可能都要向百姓征稅以應軍資了。”
司馬懿聞言後,眼光微微一亮,但馬上又沉穩了下來。再看陸蘭仍然是在裝嫩扮純,而這種活計,陸蘭那可熟得很……
傍晚時分的莽甲城中,陸仁的府坻。
陸蘭是於午後時分回到的莽甲,回府之後悠哉悠哉的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然後還小小的睡上了一覺,直到臨近晚飯時分才醒來。這會兒正悠閑的在涼亭中喝著茶。過不多時腳步聲傳來,卻是陸仁趕了過來,望見陸蘭劈頭道:“小蘭你回來了!死螞蟻那裡是什麽情況?”
陸蘭放下茶杯,嘿嘿奸笑道:“什麽情況?這傳音首飾我一直開著,說了些什麽大人你都聽到了才對。大人,小蘭這回做得不錯吧?”
陸仁道:“是乾得不錯,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問這隻死螞蟻當時都是些什麽樣的神情。”
陸蘭回想過之後就向陸仁大致的說了一下,陸仁聽完沉思了許久,最後點點頭道:“現在看來我之前的推測並沒有錯,死螞蟻這次來夷州是來壞老曹的事的。”
陸蘭遲疑道:“大人你就那麽肯定?”
陸仁幫陸蘭斟上了一杯茶,面上笑容依舊:“我承認死螞蟻是個強人,真要是和他對上,我都不見得就是他的對手。但是他犯了個大錯,就是他不應該小看你們這些女孩子。之前從他與你的對話裡,我明顯的感覺到他把我們家小蘭當成一個無謀的婦人了。”
“……大人,我怎麽感覺你的這句話有點像是在罵我?”
陸仁微笑:“別亂想,我哪舍得罵你啊?不過真論演戲,咱們全夷州上上下下恐怕就沒人是你的對手。這是我知道你的底細,可那些不知道你底細的人,多半會被你的裝嫩扮純給騙得死死的。”
陸蘭的俏臉稍稍一沉:“大人,你再說這種話我可生氣了。”
陸仁啞然,甩甩頭不再與陸蘭扯這些不著邊的事,而陸蘭再想了想不無憂慮的問道:“不過大人,你的話說是這麽說,但按大人你的說法,這隻死螞蟻畢竟也是演戲的高手,你小心別是被他給騙了。”
陸仁擺擺手道:“他騙我也好,我騙他也罷,在這次的事上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就算是像你說的那樣,也許我們是被死螞蟻給擺了一道,但我們的用心卻都是為了一個相同的目標是不是?好,我權且認為死螞蟻是看穿了我在演戲,但對他來說,這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那麽我演的戲即便是被他給看穿了,他也會順著這個台階下,不會去說破我們。畢竟他在明面上是老曹派來要求我們出兵的使節,一些話他不方便說出來,得由我們給他台階才合適。”
陸蘭聽過陸仁的話之後認真的想了想,隨後便向陸仁表示讚同的點了點頭並問道:“那麽大人,接下來我們又該怎麽做?”
陸仁笑道:“我覺得還是應該像現在這樣,我盡量的別與司馬懿碰上面,有什麽事則由你代我去出面,這樣死螞蟻的這個台階就比較好下。另外嘛,我為什麽敢這麽肯定死螞蟻是來壞老曹的大事的?因為你在與死螞蟻交談的時候,沒注意到死螞蟻旁敲側擊的給我出了主意。”
陸蘭耳朵一痛:“啥?他給大人你出了主意?我沒聽錯吧?”
陸仁再笑:“你沒聽錯,死螞蟻是給我出了主意。當然了,他的說話技巧很高明。表面上聽起來好像是在為老曹擔心,其實卻是提醒我應該怎麽去做。小蘭啊,之前我們不是也打算把老曹要派使節來我們夷州的事給捅出去再讓孫權知道的嗎?可惜我們想得不如死螞蟻全面。按死螞蟻的想法,趙雨在帶他來夷州的時候,就應該從孫權地頭的近海大張旗鼓的過來。”
陸蘭嗤之以鼻:“去!典型的餿主意!那個時候誰都摸不清楚誰的底,小雨辦事又一向比較小心謹慎,哪敢去冒這種險?再說了,死螞蟻這是站在有利於他的角度來看事情,與我們夷州這裡掛得上個毛的邊!”
陸仁笑而點頭:“嗯, 小蘭你說得沒錯。不過對於我們來說,我們錯過了這個直接讓孫權知道老曹使節已經到了夷州的機會,接下來的事就比較麻煩。所以呢,司馬懿繞著彎的給我出了個主意,就是要我們派出使節,明面上是經由長江水道前往合肥,實際上則是要故意的被孫吳水軍給抓住。
“我細想了一下就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比我們由民間傳聞慢慢的傳遞消息給孫權要快得多,相比之下也可信得多。按現在的消息流通方式,市井傳聞什麽的傳到孫權的耳朵裡至少要一個來月,而孫權相確認這個消息就得派人來夷州打探。這裡咱不說什麽孫吳那邊的人很難到夷州的話,隻說孫權的細作即便是可以過得來,這一來一回的少說也得一個多月。這前前後後的要兩個多月,司馬懿就算再有本事,我們就算是再想拖,也拖不了這麽長的時間吧?”
陸蘭多少明白了一些,但微微皺眉:“話是不錯,可是誰去合適?”
陸仁哂笑道:“不用我們的人去。司馬氏是當世的大家豪族,死螞蟻身邊當然也會帶著那麽幾個有本事的死士,所以我們隻消給死螞蟻一隻快船與相應的水手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