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與曹昂衝出軍營、強渡淯水之後便是一路奔逃。而在逃出了一段路之後身後已無追兵,曹操暗自松下了口氣,正準備辯明方向好去往別的軍營,卻聽得耳後一聲悶響。急回頭望去時,見是曹昂墜落到了馬下。 曹操急忙拔回馬再趕到曹昂的身邊,只是跳下馬來才剛剛探出手去抱住曹昂,曹操就查覺到了曹昂背上的斷箭,而此時的曹昂也早已渾身是血、氣若遊絲。
“昂兒,昂兒!”
曹昂很勉強的睜開了雙眼,向著曹操淒然一笑:“父親,孩兒要先走一步了……臨別之時,孩兒只有一句話規勸父親……父親好美色,這孩兒沒什麽話說,男人會有幾個不好美色的?只是父親啊,那些碰不得的女子,父親以後千萬別再去碰了……記得、善待、吾母……”
“昂兒,昂兒!!”
任憑曹操再怎麽呼喊,曹昂的雙眼卻已是再也不能睜開……
曹操哭了,他再怎麽是絕世奸雄,卻仍然是個父親。淚下之中,曹操本有心想將曹昂的屍身搭上馬背一並帶走,但後方傳來的馬蹄聲與呼喊聲卻使得曹操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縱馬逃命間,曹操心中悔恨不已。和典韋一樣,曹操心裡是一句“悔不聽陸義浩臨發之言,孤故有此敗矣……”
曹操清楚,曹昂也好,典韋也罷,他們只能做到局部上的事而已,而真正的決策者是他自己。如果他能夠把陸仁的話放在心上並小心防范的話,這一場事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其實真正失算的人或許還是陸仁自己。陸仁是照著書本上的記載來照本宣料而已,但決定事情的關鍵往往是人性,他陸仁又真的能影響到幾個人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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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城中的一所荀氏故宅。
數輛運糧牛車停在了這所荀氏故宅的大門前,最前方的馬車上的陸仁與郭嘉下車後,陸仁吩咐誠、信去引導送糧人眾把糧米搬去後院糧倉,郭嘉則在抬頭仰望大門上方的橫匾。
“撫幼義舍……沒看錯的話,這字體是文若的筆跡。喂,你們兩個真的興辦了這麽所義舍出來啊!?”
陸仁白了郭嘉一眼,順手又向郭嘉豎起了中指:“你當我發去許都周邊各屯的令文是假的啊?今天送來這裡的糧米又都是假的嗎?我告訴你,我以許都令的身份發下令文之後,荀文若就命人收拾了這所宅院出來。我們兩個準備妥當之後也沒用多久,許都周邊各屯送來的流浪兒就有上百個之多!”
郭嘉探頭向門內望了一眼道:“上百個?怎麽我一個都沒看見?”
陸仁沒好氣的罵道:“豎起你的耳朵聽一聽行不行?這不都在裡面讀書嘛!”
郭嘉聞言後側耳傾聽了一下,宅院中果然有陣陣孩童書聲傳來。郭嘉楞了許久才遲疑著道:“臭小子,過百孩童的衣食之費已經不小,你還供他們讀書識字的,就你那麽點俸祿供得起嗎?”
陸仁嘿嘿奸笑道:“還好啦,畢竟事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嘛!閑話少說,我先帶你進去看看,等看過之後你就明白本人其實是多麽的聰明了。”
郭嘉鄙視了陸仁一眼才跟著陸仁進到宅院之中。
其實在許多事上陸仁遠比旁人要清楚得多。就拿當時荀彧說要和陸仁合資辦這所孤兒院的事來說吧,陸仁知道荀彧的俸祿雖然是侍中、守尚書令兩職並領的比兩千石,但荀彧動不動就“祿賜散之於宗族知舊”,
手頭上常常緊得要命,每個月能拿出來供養這些孤兒的錢糧其實是少得可憐的,所以孤兒院在按陸仁的計劃得到官府的財政支持之前,基本上還得靠陸仁他自己的俸祿支撐起來。 不過還好,陸仁細心的算過帳,他的俸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並不會少,而且他家中又沒幾號人的,因此除了留下自己必須的那些之外,其余的那些到是能夠維持孤兒院的運作。而在當時孤兒院的孩童收養數字還不是很大的情況下,陸仁也完全承受得起。因此陸仁向荀彧建議,房舍人丁由荀氏提供,孤兒們的衣食物資則由他來提供。今天陸仁就是抽了個空送糧米過來,不過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從濮陽歸來的郭嘉,就順便的把郭嘉也拉上了。
但陸仁也知道完全由他來供養這些孩童不太合適,得讓這些孩子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自力更生才行,於是就有安排年紀稍長一些的孩子在孤兒院中擔任半個院士,由他們去照顧一下照顧年幼的孤兒或是清潔房舍、廚房幫工什麽的雜活,同時把孤兒院旁邊的十來頃空地劃入孤兒院的范圍,開墾成菜園子讓這些孩子們自己耕種。剩下的孩子們嘛……反正孤兒院中的孩子們都是上午讀書,下午由院士組織著出城去砍砍柴再運回來。
別忘了那年頭木柴也是要拿錢買、拿糧換的,陸仁穿越之初在徐州混日子的時候還不是靠當樵夫來維持生計?現在孤兒院裡的幾十個孩子出城砍柴拾柴,一天下來弄個兩、三百斤木柴平常得要命。運回城之後一部份孤兒院自己留用,多出來的還能按市價賣給附近的居民。如此一來連帶著附近的居民都得了方便,誰家裡沒柴了想買柴,去孤兒院買包準買得到。
陸仁這樣安排一方面能節省孤兒院的開支,另一方面還能培養這些孩子勤勞刻苦的心性,不都說德智體美勞得綜合發展嗎?
這事看似扯淡,不過自孤兒院設立之後,在許昌城中就出現了這麽一幕奇景:每天的午時一過,就會有五、六個荀氏子弟領著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孩子們整裝列隊外加推著幾輛獨輪車“浩浩蕩蕩”的“殺”出許昌城門。而這在當時人們看來奇特的隊伍,也總是在齊聲詠背著那則“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心智,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就差領頭的人沒打出一面“撫幼義舍”的旗子出來了。
初時這樣的一支“隊伍”自然會讓人們摸不著頭腦,但等他們真正了解到這支隊伍的來由之後就不一樣了。至少這些孩子要出城樵采拾柴沒人敢攔,也沒人會責備上半句。陸仁與荀彧現在可都是有身份的人物這一條可以不論,人家可是拿出了自己的薪俸房產來興“撫幼”義舉,你不拍手稱讚到也罷了,若是你看不慣想非議上幾句……嘿嘿,倒霉的只怕會是你自己!
郭嘉跟著陸仁在孤兒院中瀏覽了一圈,感覺整個孤兒院中秩序井然、整潔得體。頃聽著讀書堂中孩子們的朗朗書聲,郭嘉不由得輕歎道:“臭小子,我發覺我真的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不過說真的,你怎麽會想起來辦這麽一所撫幼義舍的?”
陸仁聳了聳肩道:“可能因為我當初也是個流浪的孤兒有關吧,反正我是不忍心看著這些孩子在外面忍饑挨餓的自生自滅,畢竟這種苦頭我自己嘗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郭嘉悄悄的站到了讀書堂外的一個角落,遠遠觀望著書堂中正在隨先生讀書的孩童,若有所思的道:“見你如此,我忽然也想為這些孤幼做點什麽了。不過我要錢沒錢要糧沒糧的,要不我進去給這些孤幼講幾堂課吧!”
郭嘉抬腿欲行,陸仁慌忙一把拉住郭嘉並壓低了聲音道:“得得得,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少在這裡給撫幼義舍添亂子!我平時都不進去的,你在這裡冒個屁的頭啊?你老郭是什麽德性我最清楚不過,還講幾堂課?你要上去我還得擔心你會把這些孩子們都給帶壞了!我可不想撫幼義舍將來走出去的孩子都和你一樣是嗜酒浪子!”
郭嘉很不滿意的撇了撇嘴:“臭小子你這是什麽話嘛!”
陸仁毫不客氣的回敬道:“實話!你老郭是一流謀士,算計人的天才,但論及教書育人、授人以德的事,老郭你還是免了吧!我還是想讓這些孩子的心性能純樸善良些為好。”
“我靠(和陸仁學的)!你這不是拐彎抹角的在罵我嗎?”郭嘉示威性的向陸仁晃了晃拳頭,複又扭回身靜望了孩子們一陣,輕輕的歎了口氣,這才和陸仁一同悄悄的離開。出門之際,郭嘉又抬頭望了一眼橫匾向陸仁問道:“義浩,我這次回來亦有打算去陽翟接族人來許都安置,若是族中有失去了雙親無人照料的孤幼,你看能不能送到這裡來?”
陸仁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孩子們的衣食所需嘛……老郭你每個月拿二十石糧米來好了。”
“我一腳踹死你!”
雖是嬉鬧,但郭嘉的腿還沒抬起來,一直候在門前的小陸蘭就抬臂擋在了陸仁的身前衝著郭嘉慍道:“不許你碰我家大人!不然、不然……不然我咬你!”
“……”
陸仁與郭嘉一齊啞然。望著小陸蘭那麽認真的神情,陸仁只能哭笑不得的把小陸蘭拉開道:“別鬧別鬧,我和老郭一向是如此嬉鬧慣了的。小蘭你要是看不慣這家夥嘛……以後他來我們府上玩,不管我在或不在,小蘭你記得把酒窖裡最差最差的酒拿出來招待他就行了。”
“……陸義浩,我真的想踹你兩腳了!”郭嘉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句話,複又仔細的打晾了一番小陸蘭,隨即把陸仁拉到了一邊低聲道:“喂,這小丫頭還真是越長越漂亮!這才幾歲就……她若是一直跟在你身邊受你教習,再長到婉兒這般的年紀,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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