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村陸宅的客廳之中,陸仁正與意想不到的客人劉備對席而坐。 這裡要先說幾句閑話。如果按原有的歷史,劉備早在建安元、二年間就被呂布奪去了徐州而暫居於小沛,之後沒多久呂布又把劉備趕出了徐州。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備與呂布雖然起了爭鬥,但並沒有完全撕破面皮鬧翻為敵,而劉備就曾在這時一度投奔了曹操。
曹操當時主要的敵人是張繡與袁術,暫時還不能和東面徐州這邊軍隊戰力很強的呂布起什麽衝突,於是就在明面上給呂布升了官封為平東將軍穩住呂布,同時也充當了一回劉、呂兩家之間的和事佬。而在暗中曹操為了先埋下一枚對付呂布的棋子,特意把劉備封為豫州牧,同時在聯合幾方諸候同討袁術之後,又把劉備安置回了小沛。也就是在這一時期起,世人對劉備的稱呼改稱為劉豫州。
而現在的情況卻有些不一樣,呂布奪取徐州的時間似乎比原有的歷史晚了一些,像糜貞為了躲避呂布,來到許昌投奔陸仁時都已經快到建安二年的夏季,劉備投靠曹操取得豫州牧的連鎖事件也就沒有發生,所以陸仁不能稱呼劉備為劉豫州,更不能叫劉黃書……真要順口叫出來了不出事才怪!
閑話就說到這裡,隻說客廳中已經**了數日的劉備望了望面前桌幾上那豐盛的飯菜,盡管人已處在極度的饑餓之下卻依舊強忍住想馬上就胡吃海塞的衝動。艱難的蠕動了幾下喉節,劉備緩緩的抬起頭,用有氣無力的沙啞聲調向陸仁關切的問道:“糜子仲現在的情形怎樣?”
“糜別駕只是因饑餓過度而以致昏迷而已,只需安心休養數日再多進些補身肉食便無大礙。萌村村中有糜家小妹先前帶來的糜氏族人,我已差人喚來了幾個在寒舍客房中小心伺候糜別駕,所以請玄德公安心便是了。”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這兩句話下來,陸仁心說劉備你這是要和我唱京戲不成?“當真、果然”都出來了!而要說起京字京韻的“當真、果然”,陸仁還真學得出來幾句。不過陸仁馬上就甩了甩頭,甩掉這些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一擺手打斷劉備仍然想問的話道:“玄德公信我便是。我雖然不懂什麽醫術,但這幾年我一直在接納各方流民安置屯田,像糜別駕這種因饑餓過度而導致昏迷的流民我見得太多太多了,所以一眼就看出來身體有沒有事。”
“哦,那備就安心了……”劉備長長的松了口氣。
陸仁道:“玄德公,我看你也餓得不輕,還是趕快用飯吧。吃慢一點,別噎著。”
劉備輕輕點頭,伸手拿起了筷子準備進食。只是方一舉筷劉備又放了下來,把桌幾上的那碗雞湯捧了起來道:“子仲現在身虛體弱,這碗雞湯還是勞煩陸先生給子仲送去,讓子仲補一補身體吧。”
“……”
陸仁無語了。此刻陸仁面前的劉備一臉盡是懊悔之色,而陸仁也看得出劉備現在的確是出於真心是想把好一點的東西讓給糜竺。目光漸漸的轉移到劉備手中的雞湯上時,陸仁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其實犯了一個很大的錯,就是一直以一個現代人的勢利而自大的眼光去看待劉備,認為劉備是一個虛偽得不能再虛偽的人。而事實上劉備不是這種人,至少現在的劉備絕對不是這種人。
再回想一下在城外野餐時遇見劉備的情形……當時劉備自己也因為饑餓過度,身體虛弱得要命,
連走路都有些走不穩,可硬是強行牽著匹馬前行,而已經餓昏了過去的糜竺就被劉備橫置在馬背上。 如果說劉備真的是一個虛偽自私的人,他大可把糜竺扔到一邊不管,甚至是殺人滅口以保全自己的清名。而他們是被呂布趕出了小沛的逃亡之人,身後肯定有呂布的追兵,因此就算糜竺死於非命,又有誰會懷疑到劉備的身上?但劉備沒有這樣做,而是與糜竺一路相互扶持,甚至可以說他一路照顧著糜竺來到了許昌這邊。
一念至此,陸仁終於想明白為什麽在現代人口中虛偽無比的劉備,卻偏偏能得到那麽多人的支持與擁護,甚至是能“得人死力”,因為劉備是個會真正關心與愛護部下的人。
想到這裡陸仁不禁輕輕搖頭,為自己一直以來對劉備的偏見自嘲而笑。劉備見陸仁忽然低下頭去搖頭輕笑,一時間也搞不清楚陸仁這是什麽意思,只能喚道:“陸先生,你這是何意?”
“哦……”陸仁回過神來,抬起頭向劉備微笑道:“玄德公,這碗雞湯你還是自用吧,糜別駕那裡我早已命人準備下了補身的肉食。不是陸仁誇口,即便是玄德公與糜別駕在我這裡每天都以雞鴨為食,我這曉鳴養殖場中的雞鴨都能讓玄德公、糜別駕一輩子都吃不完。”
這到真是句大實話,看看是你劉備吃得快,還是曉鳴雞場裡的雞鴨“雞生蛋、蛋生雞”快。你一天最多吃三隻,可現在陸仁的曉鳴養殖場裡的雞鴨是個什麽數字?
劉備聞言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搖頭微笑道:“到是備疏忽了。備初領徐州牧時(指獻帝劉協遷都之後對劉備的正式拜封)就有聽聞陸先生率眾屯田,教百姓種稻得以富足之事。今日到此一見,方知陸先生名副其實矣。即如此,且容備失禮了……”
陸仁心說你吃就吃吧,誰又會和一個餓了幾天的人去計較什麽禮節不禮節的?而且你劉備要是見過典韋是怎麽吃東西的,詁計你還會說你現在還算是文雅的了!
劉備這一開動起來,沒用多久就將飯菜風卷殘雲一般的吃了個一乾二淨。初時可能還顧著幾分臉面身份有點樣子,後來……筷子?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扔去了一邊,根本就是隨手抓起來就往嘴裡面塞。這是好在陸仁負責屯田時見多了饑饉流民沒怎麽當回事,要換了其他人只怕都會被劉備的吃相給嚇到,看來劉備這一路上確實是餓得太凶了。
稀裡嘩拉的一通吃,劉備終於塞飽了肚子,癱坐在那裡仰天長喘。陸仁遞過去了一杯水酒,稍帶著幾分勸慰語氣的道:“玄德公,我看你的身體也虛弱了一些,就先在我這裡暫住幾天休養一下吧。曹公那裡我已經派了人過去稟報,不過曹公現在仍在征討張繡,但荀文若想必會先行安頓一下玄德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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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陸府客房。
陸仁與劉備偶遇並救下糜竺時,糜竺已經餓暈了有一天多的時間。到陸仁把糜竺安置到客房,找來幾個糜氏族人照顧糜竺時,糜竺還處於昏迷狀態沒有醒來。既然沒有醒來就自然不能自主進食,陸仁在無奈之下是吩咐人手強行掰開糜竺的嘴灌了些大補的雞湯到糜竺的腹中。等半碗多的雞湯灌了下去,糜竺的情況就好了一些,至少是呼吸已經勻暢了不少。
天已入夜三更,身體總算得到了養份補充的糜竺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到雙眼完全睜開時,映入糜竺眼簾中的是劉備那張在依稀燈光下極為關切的臉。
“主、主公……”
劉備見糜竺睡來自然是喜不自勝:“子仲!你終於醒了!”
糜竺掙扎了兩下想翻爬起身,劉備趕緊伸手按住道:“你身體尚虛,不可輕動,好好的靜養便是!”說著又扭過頭向房門外侍立的侍從喚道:“快去稟報你家主人,就說糜別駕已醒,請速來相見。”
糜竺聞言感動不已,依言重又躺回了榻上。人是躺下來了,可糜竺的眼光卻已經在房舍中環視了一圈,又向劉備問道:“主公,這是在何處?”
劉備輕歎道:“真是天不絕我主臣生路!這裡是許都城南的萌村。 你我被呂布的追兵所逼,愴惶奔逃間迷失了方向,卻不想竟繞了一個大圈到了許都南面。更難得的是萌村之中的大戶,也就是這裡的主人,竟然就是你我舊識的陸仁陸義浩。”
“陸、陸義浩!?”糜竺懵了頭。因為那時交通與通訊不便,加上劉備方面的對外聯系在一定程度上被呂布切斷的緣故,劉備方面的人還並不知道幾個月前陸仁被罷去了官職的事:“萌村大戶?他不是許都令,領典農中郎將的嗎?”
劉備搖頭道:“我亦尚不知其中原由,只聽他自己提及是因為無心之過觸犯法紀,而被曹孟德罷去了官職。不過不管怎麽樣,你我在此身已得全,權且將養數日之後再趕去許都暫投曹孟德吧,陸義浩也幫我們派出了信使前去稟報。不過曹孟德會不會接納於我,我現在心裡也很沒有底。”
糜竺道:“向日公佑曾言,曹孟德深恨呂布,只因時機未到而不曾出兵,若聞主公為呂布所逼前來相投,必喜而納之引為破呂布之助臂,因此主公大可不必憂心此事……”
房門被輕輕推開,陸仁微笑著走進房中接上話道:“糜兄言之有理,我亦敢擔保曹公一但聞知玄德公在此,馬上就會遣使來迎,共商破呂布之計。到是糜兄啊,自你我當日一別,到現在我們有多久沒見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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