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到范縣,如果是按現代的城址分布,兩地不過相距三十公裡左右而已,但是在漢代卻不是這麽回事。按陸仁的實地勘測,兩座城區之間的距離應該是兩百漢裡左右,中間則以黃河的一條支流分隔開。也就是說,陸仁帶隊從鄄城出發,到達預定的屯田地點大概是一百漢裡左右的路。 一百漢裡的路,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這兩千五的屯田軍走了兩個白天才到達預定地點。這塊地頭陸仁之前已經來過多次,也算是比較熟悉了,當下便下令屯田軍先按圖紙上預定要修建起城鎮的地頭立下暫且安身用的營寨,同時亦下令屯田軍對這一帶舊有的兩處小村莊不許驚擾,如有違令者軍棍伺候……斬就免了,陸仁不是嗜殺之人。天至黃昏時陸仁的中軍大帳已先立好,婦人們也開始燒煮飯食,陸仁便把李典請來己帳商議一下相關的分工諸事。
按陸仁繪製的圖樣,陸仁讓李典次日便去抽調土木工匠與相應的勞力出來,按糧倉、工房、械倉等等不同的優先級修建起相應的房舍。因為這個事的勞動強度較大,陸仁很不客氣的就把手伸到了李典的那五百人裡面,當然必要的警戒與維持治安的人陸仁不敢動。除去這些,其余的人眾都打發去修整農田和水利,體力較差的那些婦人就是夥頭軍了。
商議完了這些正事,婉兒也燒好了飯食送入帳中,陸仁便邀李典同桌共食。李典望了一眼婉兒端進來的菜便奇道:“這是……”
陸仁啞然失笑。因為這兩天趕路,大家啃的都是乾糧,所以直到今天安下營寨才能讓婉兒好好的弄點算是可口的飯菜。而所謂的可口其實也就是鹹魚梅乾煲而已,主要是鹹魚和梅乾糜竺送來了不少,製作的材料充足,做起來也比較方便。
“來來來,曼成你也來試試我家婉兒的廚藝如何。”
不過這酸鹹可口的煲仔飯出現在李典的面,李典也是食指大動的說。畢竟前兩天都只是啃乾糧,李典的嘴裡也都淡出鳥來了。
幾筷子的飯菜進了口,李典固然沒郭嘉那麽故作誇張的表現,但也一樣讚不絕口。陸仁扭頭衝婉兒笑了笑,硬拉著婉兒在身側坐了下來。只是這樣一來卻使李典微微的皺了皺眉,必竟婉兒現在的還只是一身侍女的妝束打扮,陸仁現在這樣做對李典來說,未免太……放浪了些。
陸仁看出了李典的想法,微微笑道:“曼成,我從來不會去在意這些細瑣小節,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把婉兒當作下人侍女看待。”
李典只能笑笑搖頭,心說那是你陸仁的家事,就算你陸仁收個侍婢為入室又關他什麽事?而且這種事在古時相當平常。只是陸仁與李典都沒有留意到,一旁的婉兒在低下頭去的時候,神色間有那麽點異樣。
一頓便飯很快就吃完了,李典辭別陸仁後出了帳,準備巡完營便回帳休息。稍遲一些婉兒收拾完了碗筷什麽的回到帳中,見陸仁一個人坐在帳門前望著天空發呆,似乎是在想著什麽心事。婉兒見狀猶豫了一下上前勸道:“主上,時值隆冬,寒意正盛,請主上還是入帳歇息,勿招風寒為好。”
陸仁隨意的應了一聲,望了望婉兒眉心處由他畫上去的“夢璃印”,再望了望婉兒扎著的侍女發鬃,想了想忽然笑著向婉兒招了招手道:“來,在我身前坐下。背對著我。”
婉兒不解其意,但還是依言在陸仁的身前跪坐下來。陸仁借著火光細看了一下婉兒略有些枯黃的頭髮,輕聲問道:“今日扎營時我讓你好好梳洗一下的,
你洗過頭髮沒有?” “洗過了。”
陸仁的手隔著婉兒的肩伸了過來:“你的木梳帶在身上吧?給我。”
婉兒嚇一跳:“主、主上……”
“別怕,給我。”
婉兒猶豫了好一陣才懷中取出木梳遞給陸仁。陸仁接過來之後解開了婉兒的發鬃,輕輕的幫婉兒梳起了頭。梳著梳著陸仁卻犯起了難,心道:“柳夢璃額側的那兩條束發辮是怎麽扎的啊?我不會啊……算了,全部往後梳再盤起來試試,一會兒前面再甩個側分的留海……”
沒學過美發手藝的結果,是陸仁瞎忙活了半天,婉兒頭皮被拉得陣陣刺痛之下又不敢出聲。好不容易陸仁總算是給婉兒梳出個還不錯的髮型,可惜沒發釵。不過陸仁靈機一動,取來了三支竹筷,按自認為不錯的角度插入了婉兒腦後盤起的發鬃裡,最後再仔細的去看現在的婉兒。
還別說,這說古不古、說時髦又不時髦的髮型而挺合婉兒的……至少陸仁自己是這麽認為。打晾了一陣,陸仁頗有些自得,微笑著向婉兒道:“帳中有銅鏡,你去照一照記好。這是我手藝不佳,還沒完全梳理好,以後就要你自己按這個髮型來梳妝了……剛才把你弄痛了吧?”這會兒才發現婉兒的眼角可有隱約的淚光呢。
婉兒依言入帳照視了自己一番,這一看之下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只是這髮型雖美,感覺也很合襯婉兒,婉兒卻有些擔心。扭回身時,婉兒望見陸仁正靠在帳柱上衝著她傻笑,猶豫了片刻之後婉兒輕聲道:“主上,婉兒必竟只是個婢女。我如果如此妝扮,只怕……會令主上遭人非議的。”
陸仁道:“怕什麽?我就不理會這些東西,而且在曹公帳下為官,只要沒作奸犯科觸動律法,有點不治行檢、放浪形骸都沒關系,更何況只是讓我身邊的女孩子打扮得好一點?反正我就希望我家婉兒清清秀秀、漂漂亮亮的,這有什麽不可以?誰又願意有個醜八怪跟在自己身邊?”
婉兒的頭低了下去:“主上……”
陸仁走近幾步,雙手輕輕的搭在了婉兒的肩上。沉默了一陣,陸仁忽然輕聲道:“婉兒,我還真有些擔心如果說哪天我突然不在了,只剩下你一個人要怎麽生活下去。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應該趁著我還在,先留些什麽給你……”
婉兒猛然抬頭,臉上盡是驚愕的神色:“主、主上你要走嗎?你是要去到哪裡?不管主上去到哪裡,都、都……都帶著婉兒好嗎?還是說……主上不要婉兒了?”
陸仁有些難堪的抓了幾下頭,這時空傳送的事必竟不能向婉兒開口的。稍一思索陸仁就打起了馬虎眼:“我、我不是要走。你也知道現在是人命如草芥的亂世,我今日固然為官統眾的,可難保明日就不會死在亂軍之中。萬一真有那麽一天我下落不明,你就……”還沒想好呢。
婉兒默然中又低下了頭去,用略帶著幾分哽咽的聲音低聲道:“雖然婉兒跟隨主上還並沒有多久,可是婉兒看得出主上對婉兒真的很好。如果說、如果說真的有那麽一天……婉兒願意追隨主上而去……”
“咦——”陸仁嚇一跳。婉兒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說陸仁哪天要是不在了,婉兒搞不好可能會來個殉主之事的事。這一下陸仁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臉部肌肉也開始抽筋:“婉、婉兒你別說這種傻話!再怎麽樣都好好的活著好不好?”
婉兒依舊低著頭輕聲道:“婉兒自幼飽受欺凌,從來沒有人像主上對婉兒這麽好……主上對婉兒如何,婉兒知道。婉兒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亦不敢奢求什麽,隻望今後能似現在這般隨侍在主上左右便足矣。若主上不在,婉兒……”
陸仁又抓了抓頭,心說這個時代的女孩子說好哄也真的超好哄。自己這幾個月裡對婉兒做的這些事,若是放到現代的女孩子身上,特別是放到那些備胎環繞左右的女神們的身上, 搞不好她們還會認為你很煩,然後鳥都不會鳥你,連獻獻殷勤的機會都不給。
心中雖然有這些不著調不靠譜還想笑的想法,可是望到婉兒那緊咬著嘴唇,臉上已有淚痕,但眼中帶著剛毅的神情,陸仁隱約的感覺到婉兒是動了真格的。再想想這年頭的事本來就不怎麽真能說得清,像糜貞能毅然投井不連累趙雲、孫尚香那麽好強的女子聽說劉備掛了之後居然也會投江,還有個誰誰誰為了拒絕家人要她改嫁竟然自我毀容還是自殘的那種……誰敢保證婉兒到時就不會自盡!?
一念至此陸仁也是冷顫連連。他當初把婉兒從曹操那裡要來,說得難聽點只是把與雪莉有幾分相似的婉兒給當成了雪莉的影子。再說得直白點就是有些女仆控的思想在作怪,純淬就是想圖個樂呵,身邊別那麽冷清,有個看得上眼的女孩子作作伴而已。但會鬧到婉兒對他這麽認真卻是陸仁始料不及的。
陸仁不想害人,猶其是不想害了婉兒這樣的女孩子。可眼見著婉兒好像都快哭出來了,陸仁也只能趕緊的安慰婉兒,好不容易哄著婉兒先回帳去休息了,陸仁又站到了帳門前望著天空發呆。因為腦子太亂,站了有多久、想了些什麽事,陸仁自己都說不清。直到明月掛空時……
“主上……”
“咦,我不是讓你早點睡的嗎?你怎麽又起來了?”
“婉兒睡不著……天寒風冷,主上把這個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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