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浩,看起來你很為難?” 陸仁把字帛往地上一甩,鬱悶不已的道:“能不為難嗎?現在是五月,而一般收獲谷米多在八月,三個月的時間啊!這三個月的日子,大家還要不要過了?是,我是現在就可以去征集濮陽各地的糧食送到曹公那裡去,但現在這青黃不接的時候,大家手裡可都沒多少,這個時候再把這點糧食征收走,信不信回過頭來大家就會造反?”
郭嘉道:“你去年收獲稻谷不是只在六月就收上來了嗎?最多一個月就差不多了吧?”
陸仁拚命搖頭:“情況不一樣!去年我就管著那麽點的地,可以集中精力的去管去教,自然就可以全都監管到位,水稻長得就比較順、比較快。可現在我是管十個屯,東一下西一下的精力分散了,常常就會發生一些沒能及時糾正的事,田裡的那些水稻長得就慢了點。前幾天我去各處營屯巡視的時候大致的詁算了一下,今年濮陽十屯的水稻收獲恐怕會晚上一個月。至於那些麥和粟什麽的,最多也就是能比以往種植的早上個十幾二十天而已。”
郭嘉知道陸仁再怎麽樣也不敢在這種事上瞎扯淡,當下便皺眉道:“文若那裡到是還有些存糧,主公軍中也還有點,可是加起來恐怕也支應不了幾天的,所以文若才會寄希望於你這裡的十處營屯。可現在你這裡是這個樣子……”
陸仁道:“就不能請曹公稍遲一些再舉兵西進嗎?兩個月,只要兩個月,我這裡就至少可以送二十萬斛糧米過去。”
還一句話陸仁沒敢說,就是老曹你晚倆月過去沒關系,因為在原有的歷史進程裡,你老曹就是七月才去的洛陽。不過這個是不能說出口的。
郭嘉這裡只是搖頭:“不行不行,這種事萬萬不可有所延誤。安邑離袁紹的地盤太近,當日文若也曾向你說過迎奉天子的事萬一被袁紹搶了先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所以主公的兵馬是不能有所停頓的。義浩,我的好賢弟,我來濮陽之前,文若就向我言及這個事現在恐怕只有你能想出辦法來解決掉,你不會讓我和文若失望吧?”
陸仁也是被氣樂了:“我說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地裡的糧食哪是說熟就能熟的?真要那樣就有違天道了好不好?難不成我還能去跟土地公公說‘請您老人家幫在下把地裡的糧食趕快催熟吧,在下有急用’?”
郭嘉眉頭一揚:“你可以去試試!”
“我去你妹的!”陸仁抓起個空酒杯就朝郭嘉扔了過去,說話也就有些口無遮攔:“真要有那本事我還在這裡混個毛線!沒吃的了就指著地裡說聲‘給我長熟’,那我早就可以找了塊地頭聚起一大幫子的人了好不好?”
郭嘉看陸仁這樣子就知道陸仁是真的急了,再想想這樣催陸仁是有點過份,就放緩了語氣沉聲道:“我知道你很為難,可是事關重大,你就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
陸仁氣苦道:“這要我想根毛線的辦法啊?要不我再跑一趟徐州,去找劉備或是糜竺去借糧應急?哎等等,借!?”
郭嘉連連搖頭:“去徐州打個來回都得兩個月左右,那你還不如在濮陽這裡等著稻熟!”
陸仁趕緊擺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文若公有沒有算過曹公軍中之糧和他那裡存留的糧草能支應多久?”
郭嘉道:“當然算過,撐到底最多也就一個月。”
陸仁沉吟道:“那我這裡只要再想辦法多加一個月也就行了,七月初我這裡大部份的水稻就能夠成熟……嗯!阿誠!!”
扯開嗓子喊了這麽一聲之後,
陸誠便急匆匆的趕到了陸仁的身邊:“老大有何吩咐?” 陸仁道:“你去書房帶上我濮陽令的印綬,馬上趕去府衙把濮陽一帶大族的戶籍全都調取出來,我稍晚一點就會趕過去。哦對了,記得著人把夏候將軍、韓都尉,還有子修公子也都一並請去府衙,就說我有緊要之事相商。”
陸誠應了一聲忙事去了,郭嘉則看了看陸仁,遲疑道:“濮陽一帶的大戶?還把夏候元讓與韓元嗣這樣手握軍兵的人都請去?義浩你這是想幹嘛?該不會是想誅夷富戶再取其糧谷吧?這種事可做不得!”
陸仁瞪了郭嘉一眼:“我沒那麽笨!會那麽做的是董卓!我可不想被弄得跟董卓似的神人共憤。都說了是借,現在能拿得出曹公幾萬人馬這一個月糧草的,恐怕也只有這些家中頗有存糧的大戶人家了。單是濮陽這裡可能還不夠,回頭你回鄄城的時候,問問文若公是不是也能像我這裡這樣找一些大戶人家借糧。”
郭嘉的確是聰明絕頂的人物,但這種事卻並不在郭嘉所擅長的領域之內,甚至可以說這種事在當時那個時代都屬於有些超乎范疇之外,郭嘉這會兒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但看陸仁已經是定下了主意,也就沒有出言反駁。畢竟對郭嘉這樣的人物來說,成大事者就別拘於小節,把事情辦好辦妥才是最重要的。
而很快的,陸仁這裡的命令就雷厲風行的執行了下去。其實陸仁這是想起了現代社會裡的國債體系,或者說是國庫卷更直白一些。簡單點說就是政府向國民發行債卷,籍此來調集足夠的資金進行國家建設。而這種事在現代社會雖然比較平常,但在陸仁所處的那個年代嘛……
嘿嘿,這可就很不好說了,反正在陸仁的映象之中,好像還真沒聽說過有哪個封建王朝會向民間借貸的。因為皇帝要是沒錢了,直接就會去百姓那裡征收,而這個征收不如說是搶才更合適一些,但卻又那麽的理直氣壯,誰讓封建王朝或是帝國王朝是那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來著?實在不行皇帝們還有大把的官位爵位可以賣,用不著借。
至於找夏候敦和韓浩幫忙,那是因為陸仁很清楚這個事一弄出來,在當時沒誰會信,恐怕更沒誰會借,不得已之下就只有玩一玩威逼的事了。但說真的,陸仁也只是讓夏候敦和韓浩虛張聲勢的嚇唬一下那些富戶們而已,殺人搶糧的事陸仁可不敢做。
不過還好,陸仁這裡的事進行得到是比較順利,濮陽一帶的富戶們對陸仁的借糧都是持以了一種至少是在表面上比較合作的態度。這或許得歸功於陸仁之前誅夷田氏所留下來的“凶名”,而且陸仁查算過富戶們的戶籍資料,能算出各家各戶大致上能拿出多少來。適當的少點沒關系,多出的臨近了警戒線的話陸仁卻也不要,畢竟陸仁可不想把濮陽這裡的局勢搞得那麽緊張。
最後的環節當然是債卷……當時叫契約的正式化。其實也不外乎就是在官方的借據上面加蓋上陸仁濮陽縣令的印綬和夏候敦的印綬,同時向富戶們保證在濮陽收獲之後,濮陽官方不但會歸還所借糧食,還會給予少量的利息。
可能有人會說這些富戶的糧食征收過來就是了,又何必去借?他要不願借,你陸仁卻強行的借貸了過來,富戶們還不是一樣的會心生怨恨?其實這種事就是這樣,征收就不說了,這個借雖然有強製性的意思,但至少可以給富戶們一個盼頭,讓他們選擇先持以一個觀望的態度。
如果借了不還,那情況就不必多說了,濮陽這裡肯定會鬧出點什麽亂子出來。但如果陸仁這裡按約歸還,而且還給了利息的話,濮陽的富戶們不但不會怨恨,甚至還會說現在的官府言而有信,多少對濮陽的治理都還是有些幫助的。商秧為什麽要玩立竿的把戲?還不就是為了一個官府的信用度的問題?當然陸仁可不會想得那麽遠,只知道自己這裡給富戶們一個盼頭,然後再有借有還就行了,至於會不會再借不難,陸仁不作考慮。
陸仁這裡的事一做,郭嘉就趕回了鄄城向荀彧匯報,而荀彧聽過之後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但也有試著向袞州的一些大族富戶去借糧,但他這裡借得就沒陸仁那裡那樣相對順利了。不過不管怎麽說, 在曹操六月底抵達洛陽,軍糧將盡的時候,荀彧這裡籌措好的一個月的糧食也跟繼了上去。
再下來就到了七月,也就是陸仁詁算著十處營屯中的水稻種植地成熟的時候。今年的情況還不錯,或者應該說是陸仁所付出的努力都見了成效,今年種植的水稻每小畝的產量都在五石以上,極少數種植與護理得特別好的“樣板田”甚至有六石以上的產量。這樣的結果不但讓屯民們歡呼雀躍,陸仁自己又何嘗不是松了一口大氣?
接下來陸仁要做的事,不外乎將陸續入倉的糧食分成兩拔,一拔不用說是要往曹操那裡調,另一拔則開始償還“縣債”。還是那句話,那些富戶的債還是趕緊還掉的好,陸仁可不想在濮陽這裡鬧出什麽亂子。再說句很小人之心的話,這萬了個一的曹操要是想賴帳,那黑鍋豈不是還得自己來背?那些借據契約上面蓋的可是自己的印綬。
正是由於陸仁有這樣的私心,在分配糧食的時候,都比較偏向於先清掉債務。而那些被強借了大量糧食的濮陽富戶,見陸仁這裡如約的歸還了糧食,還送來了相應的利息,連帶著自然就會對陸仁讚喻有加,甚至還有人殷勤的問陸仁要不要再借點?看來是嘗到了甜頭就動了心思。
對此陸仁實在是啼笑皆非,心裡很想對那些富戶們說:
“你們他妹的長點眼行不行?就不看看我這裡今年收上來了多少糧食?哪裡還用得著再問你們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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