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到著實讓陸仁有些出乎意料,遲疑了一下之後才問道:“興霸兄為何如此激憤?你難道不認為陸仁只是為了一介區區侍女之仇便棄背主君亦屬太過嗎?”
甘寧怒道:“這可不是區區侍女之仇那麽簡單!身為諸候為圖霸業,有些犧牲本是在所難免,可是他不能事先也不與陸仆射招呼一聲!如此對待臣下……”
陸仁擺了擺手道:“曹孟德知曉我的為人。他知道,他如果和我打了招呼,那袁尚就絕無逃回河北的可能,必會被我親手斬殺,這也是我為人心性上的一點執念吧。話又說回來,他如果不這樣做,他就是個沒有資格、沒有能力去爭霸天下的絕世梟雄!”
“嘶……”
甘寧微微一驚之下吸了口涼氣,複又上上下下的打晾了陸仁一番之後問道:“陸仆射,曹孟德如此待你,為何你似乎對其並無甚怨恨之意一般?若你並不怨恨於他,又為何要反出曹營?”
陸仁喝了口酒,輕輕搖頭道:“我怨恨他有什麽用?我能動得了他嗎?剛才我也說過,他如果不這樣做,那他也不是個有資格與能力去爭霸天下的梟雄。至於我背離曹營……人生其實總是棄滿了矛盾的。我作為一個臣下、一個並不算太笨的人,我理解他。但是理解歸理解,他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心中真的接受不了。這次我是失去了婉兒,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從來不計較別人說我是個貪戀家眷的人,因為我本來就是,而這種事如果再次發生,我想想都怕啊!”
甘寧沉默了許久,忽然向陸仁用力點頭道:“原來如此……其實這世上又有幾人能舍棄家眷,不顧至親安危?不過陸仆射你既離曹營,理當避世隱居不為人知。卻又為何要在荊襄一帶行商取利且如此張揚?你就不怕惹禍上身?”
陸仁也站了起來,慢步走到甘寧的身邊與甘寧並肩而立,望天輕歎道:“婉兒死後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並不是我一個人在活,我的身邊還有我的家人,我的宗族,我的兄弟,我的朋友。而我若逃離曹營,我以前為他們安排好的後路就會變得沒有用。非但沒用,搞不好還會讓他們受盡欺凌。甚至是……”
說到這裡,陸仁的手指在頸間輕劃了一下,用這個動作來代表自己不太願意說出來的話。
甘寧點頭道:“若曹孟德因陸仆射脫走一事而遷怒於彼,他們確會有殺身之禍。”
陸仁道:“所以當時我是設下計謀,讓他們先逃出了曹境,我最後才與師妹雪莉支身出逃。而在那時我有想過,我如果只是想一個人避世隱居、逍遙自在,那我敢說世上沒有人能夠找得到我,但是我的宗族家人、兄弟朋友他們要賴何為生?我在曹營為官之時。他們的生計全賴於我,我是他們的依仗。興霸兄你說,我能扔下他們不管,只顧自己逍遙嗎?”
甘寧斬釘截鐵的道:“自然不能!若如此。有失大丈夫處世之風!”
陸仁這時掃了一眼甘寧帶來的三船上正在喝酒吃肉的僮客,淡淡的笑了笑道:“不瞞興霸兄說,陸、糜兩氏追隨於我的宗族子弟與一應人等,加起來有數千之多。要安置這麽多的人丁,那我要地、要糧、要錢。我如果不拋頭露面,借用我的舊日名望去行商取利。我拿什麽去安置他們?難道說真以為我陸仁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錢糧什麽的說變就能變出來不成?我陸仁是人,有血有肉、實實在在的人,想要有點什麽,就一定得腳踏實地的去做才會有。”
甘寧楞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望定了陸仁道:“既如此,以陸仆射之才望,何不尋一主而侍?”
甘寧的這句話一出來,陸仁心說繞了這麽多彎總算是能繞回正題了!當下陸仁便向甘寧很是狡猾的笑了笑,輕輕搖頭後聲調也稍大了幾分,大到正好能讓那邊席間的徐庶與石韜正好能聽到:“興霸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陸仁根本就沒有要去尋主而侍的必要!天下何其之大,我陸仁有的是可以自立門戶的地方,只不過現在還未到其時而已。”
此言一出,甘寧、徐庶、石韜三人臉上一齊變色。這些話在陸仁的心底也實在是壓抑了太久太久,現在有機會說出來,陸仁突然覺得心中無比的痛快,而這份痛快勁也很快的就在陸仁臉上的笑意中浮現了出來。
陸仁是覺得痛快,可落在甘寧他們三人的眼中,卻覺得是一份陸仁不為旁人所知的豪氣。卻說徐庶一直沒說過什麽話,此刻見陸仁如此,徐庶忍不住起身走到近前向陸仁低聲道:“難怪兄長一直不願再度出仕為官,原來是兄長的胸中早有大略。”
陸仁也是難得的犯一回狂,不過很快陸仁就冷靜了下來。望望剛才走到身邊的徐庶,陸仁搖頭笑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略,我只不過是知道的事情比你們多些,能夠找出一片可以避開諸候紛爭,讓宗族子弟與願意追隨於我的人們可以靜養生息、安居樂業的地方罷了。畢竟統眾帶兵,與人決機於軍陣之間絕非我所長,揚長避短才是我應該做的事。元直,你要好好求學,為兄希望能終有一日,你手中的元戎之劍能夠在這亂世之中一展鋒芒。”
石韜這時也湊了上來,遲疑著問道:“陸兄且容韜鬥膽問上一句,你的自立門戶之地,是否是夷州?”
三個人的目光隨著這句話一齊望定了陸仁,而陸仁心中卻在暗暗叫好,心說你石韜這句話問得還真是時候!當下陸仁便輕輕的搖了搖頭,連帶著還有那麽點嗤之以鼻的味道:“夷州?屁大的地方一塊,夠幹什麽?這裡三位也容我陸仁說句狂妄點的話,若有朝一日我的心願得成,那我掌中的疆域會比現在的任何一個諸候都大得多!”
甘寧等三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同一句話:“不會吧!?”
陸仁的這一番“豪言壯語”說將出來,徐庶、石韜、甘寧三人都當場楞住。老實說,這番“豪言壯語”如果是落在一般人的耳中。多半會認為陸仁不過是在吹牛、說大話、做異想天開的白日大夢,但落在徐庶他們三個的耳中卻並非如此。這三位都是聰明人,都已經從話中聽出了陸仁所透露出來的幾條“天機”,也正是這幾條“天機”使他們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陸仁的“豪言壯語”極有可能並不是空話、大話。
簡單點來說,陸仁透露的“天機”最關鍵的地方主要有三條。
第一,陸仁說自己有的是能自立門戶的地方,在這一點上徐庶他們三個幾乎是無條件相信的,根本不用陸仁作過多的解釋。事實上在民間的傳聞中,陸仁幾乎是個無所不知的奇人……當然這裡面其實以以訛傳訛的成份居多,不過如果不是陸仁早年在曹營為官的時候搞出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百姓們也不會這樣傳。徐庶他們這種聰明人對這一類的事雖說不會盡信,但在許多事情上卻是深信不疑。
就拿陸仁的海外貿易“中轉補給港”夷州來說吧,徐庶他們當然有從書本上看到過一些相關的記載,但真要他們去找可能連頭腦都摸不到,陸仁卻已經在夷州建起了自己的村莊來“暫時”的安置一下陸、糜兩氏的族人,這就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陸仁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地方。所以陸仁說自己有的是可以自立門戶的地方絕不是空話。
第二,想成點什麽事就必須要有自己的人馬,而在這一點上陸仁其實很明確的告訴了徐庶他們三個,自己手下有數千陸、糜兩氏的宗族子弟與追隨自己的人丁。也就是說。想做事的基礎班底陸仁是有的。在當時來說,數千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如果選對地方再選對時機。數千人的基礎班底也一樣能夠成事。遠了不說,近了就有曹操與孫策為例。曹操起兵時不過五千來人,而孫策只是向袁術借了三千人馬而已,還不是一樣的成了事?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條,陸仁實實在在的告訴了徐庶三人,自己選的地方是能夠避開諸候紛爭的地頭。而且地頭並不僅僅是夷州一塊。誰都知道陸仁內政建設是一流,領兵打仗卻是不入流,而陸仁選了一塊能避開諸候紛爭不用打仗的地方來安心建設,那擺明了就是在揚長避短。換言之,陸仁對自己的“大業”肯定早就有了自己完整的戰略構思。想當初劉邦躲進西川先不與項羽爭鋒,埋頭去充實自身的實力,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才引兵出川並且最終擁有了天下, 而陸仁現在的做法搞不好就是在效仿劉邦……那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誰將會是陸仁手下的張良與韓信?
正是帶著這樣的想法,徐庶、石韜、甘寧你來我往的望了許久,心中卻都有些猶豫不定。
一般來說,擇主選老板也就是兩種情況最常見。打個比方,在現代大學生求職,通常都會想進入有實力、有名頭的大公司任職,因為這樣的公司相對來說十分穩定,只要進去了再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那基本上討生活就不會碰上什麽問題,讓人覺得心安。不過進入大公司任職也有一個很普遍的現像,就是大公司裡的人材眾多,你在這裡乾除非你能八面玲瓏而且有好的人脈與機遇,否則很難得到升遷並得到進一步展的機會。換句話說,在有實力的大公司裡乾,基本上混的是平安而不是出人頭地。
另一種情況那就是自己創業當老板,亦或是找間剛剛起步的新公司與一起去打拚,事成之後自己就是開山元老鈔票大把。但這種情況風險較大,但事成之後的回報卻肯定是極其豐厚的。但也正是因為風險太大,一般來說絕大多數性格比較沉穩的人都不會選擇這種做法,畢竟錢可以再賺,浪費的青春時光卻是賺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