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周瑜府坻。
書房之中,周瑜正在檢看著剛剛寫好的表文,眉頭也鎖得緊緊的。這是一份勸阻孫權在這個時候出兵江夏的表文,而寫下這份表文的原因,卻是周瑜在昨夜與陸仁的交談中得知山越各部很有可能會在孫權發兵江夏的時候來襲攏東吳的後院。
對於陸仁的那番話,周瑜並不全信,但也不是一點都不信。實事上山越各部一直都是東吳勢力集團後院的大麻煩,前前後後都不知道鬧出來過多少亂子。最後一直是到孫權掌政的中、後期,山越各部才算是勉強的被孫權給平定了下來。
對此孫權還強行征集山越各部的人丁,把這些人從山區裡抓出來扔到平原地區,一方面讓這些人去搞開發,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為了加強對這些人的控制。但話又說回來,正是因為孫權來了這麽一手,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當時長江南岸平原地區的發展。不過真正形成後世的“江南富庶之地”卻還是宋代的事了。
總之,陸仁的那些話讓周瑜很是擔心,因為周瑜也曾帶兵去平定過山越各族的叛亂,深知山越各部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如果陸仁當時說是的別的方面,周瑜恐怕只會嗤之以鼻,可唯獨山越那邊會有動靜,令周瑜的心中會有所觸動。
不過周瑜也沒有亂來,這表文雖然寫了,卻沒有馬上就發往孫權那裡,而是當夜就派出了細作前往山越各部打探詳細的動靜。只是這些細作一時半會兒的哪回得來?以當時的各類條件,十天半個月的有個回應都算是快的了,而孫權那邊下個月就準備舉兵攻襲江夏,時間上顯得有點緊,所以現在周瑜就是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把手上的這份表文發給孫權去。
正自思索間,門人入房稟報道:“啟稟主公,門外有人求見。”
說著門人就遞上了名刺。周瑜接過來隨意的掃了一眼就是一愣,忙道:“快請!”
門人領命而去,可是才剛邁出兩步,周瑜就喚道:“等等,記得要好生伺候!要是言語間失了禮數,我可拿你是問!”
門人嚇一跳。都說有其主必有其從,而周瑜可是個心氣相當高的主,其府中的侍從連帶著多少也會有些倨傲,對一般的來客雖不至於趾高氣昂,但也著實有些眼高於頂。但此刻見周瑜發了這樣的話。門人自然知道門外的來客非同一般,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擺臉色的主。
不提門人匆忙前去迎客,隻說周瑜拿著手裡的名刺,臉色有點陰晴不定,心中暗道:“這陸仁是想幹嘛?之前尚香說他遲些時候就會到我這來,可鬧得這麽正式是想幹什麽?”
在那個時代,一般的求見無非就是向門人通報一下自身的名號而已。但如果是遞上了名刺的話,那可就是非常正規的登門拜訪。而以陸仁的名頭與身份,再加上昨天夜裡已經與周瑜結識。按理來說根本就不著玩得這麽正式,所以讓周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是因為他想讓我放他的船隊早日離岸?笑話,我又沒攔他,他真要想走隻管走也就是了。他這次販運的糧食雖多。而且還在江上剿滅了一批江/賊,可按公文流程他去報個備就行了,誰還能真的把他攔下來,不讓他揚帆離岸?罷了。且看看他是想幹什麽。”
想到這裡,周瑜又稍稍的設想了一下,就命人去把正在後院的孫尚香與小喬一並請來。陸仁不是想跑來打官腔嗎?那麽孫尚香這個引見之人當然是一並在場的好。
閑話少說。在一番折騰之後,周瑜與陸仁這兩頭的人在客廳中就了座。而令周瑜感到意外的是陸仁的身邊帶了三個女人,其中的貂嬋與陸蘭周瑜已經認識了,不用多作介紹,而第三位卻是蔡琰。再以蔡琰的名頭,即便是傲如周瑜,也不得不調整好態度來小心應付。
這樣的兩拔人碰上了面,禮儀客套什麽的自然少不了,於是乎又是一番的折騰之後,好不容易的陸仁總算是道明了來意,說白了無非就是什麽海昌災情緊急,希望周瑜能盡快放行。
周瑜也用官腔回應了幾句,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向陸仁問道:“陸仆射所購置的兩萬斛糧米,都打算用來賑災?”
陸仁搖搖頭:“只有一萬斛而已,另外的一萬斛是定居在夷州的陸、糜兩族族人今明兩年的就食之糧。話說我總不能為了賑濟他人,就讓自家的子弟餓死吧?再說我這一萬斛也只不過是暫緩一下海昌災情,好讓吳候能多出點時間來準備賑災之糧而已。
“畢竟這水患之災,那麽多的百姓,又哪裡是我這一介商賈能夠全部救助的?所以我仔細的想過了,縱然情有可原,但法不可廢,因此還望公瑾能先放行我的一半商船,讓這半數的商船先帶著賑災糧米前往海昌,如此一來我在柴桑就能安安心心的多呆上一段時間。若是有些什麽事,也可以不焦不燥的一件件去辦妥。”
周瑜眉頭一揚,心說你陸仁來這麽一手又是想出什麽麽蛾子?而且聽陸仁話裡的意思,到好像是並不急於離開柴桑,難不成真的像陸仁昨天夜裡所說的那樣,是準備在鄱陽湖上好好的玩上一段時間?
只是還沒等周瑜說話,那頭的孫尚香就叫起了好。畢竟在孫尚香看來,陸仁這樣做也算是兩頭兼顧了,至少也是既能及時救災,又顧全了東吳官家的面子,那沒有理由不拍手叫好。
周瑜也吃不準陸仁這個時候這麽做到底是想幹什麽,但是於情於理,周瑜還真不好對陸仁所作出的這個決斷有何阻攔。再轉念一想,只要你陸仁的人留在了這裡就行,那你的船隊跑了又有什麽關系?更何況還只是跑了一半而已。只要你陸仁停留在柴桑,每多停留一天,劉表那裡對你陸仁就會多生出一分猜忌,那最後的結果就只能是荊州那邊你陸仁再也去不了,周瑜的目的不也就達到了嗎?
既然如此,周瑜自然也樂得賣陸仁這麽個順水人情。而接下來,雙方就是一通相當友好的會晤,隻消幾句話就解決了陸仁船隊的半數船隻離岸啟航的事。周瑜在柴桑那叫大權在握,一道令文發將下去,陸仁的船隊就可以出發了。
到此正事算是商談完,陸仁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氣,隨即就向周瑜笑道:“早就聽說公瑾精擅音律,在下不才,亦自問頗好宮商。只是昨夜也好,剛才也罷,我們都未曾有閑情逸致去把玩音律。現在既然正事已了,不知公瑾可願賜教一二?”
周瑜一聽這話就樂了,心說你陸仁留在柴桑,難不成就是想和我多研究研究音樂方面的問題?而站在周瑜的角度,他是很願意與陸仁多親近一些,而且越親近越好。因為他們的關系越是親近,傳到劉表那頭,劉表對陸仁就會愈發的猜忌。萬一真把劉表給惹毛了,一怒之下把陸仁給扔進牢裡,周瑜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要是到時候再派點人去把陸仁給救出來,只怕陸仁想不歸附東吳都不行了。
於是乎,接下來自然是樂器伺候。而周瑜作為主人,自然是要先來上一曲以供陸仁賞評,然後就是陸仁用竹笛回應了一曲《禦劍江湖》。接著雙方各自品評了一番之後,陸仁的目光飄向了蔡琰。蔡琰會意之下先是客套了兩句,然後就與陸仁琴笛合鳴了一曲《白河寒秋》。
到這個時候,嚴格的來說陸仁與蔡琰這對夫婦可就是向周瑜下了戰書,而以周瑜與小喬的音樂修養,又哪裡會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再以周瑜的個性,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向陸仁與蔡琰的夫婦組合認輸。所以所以,周瑜和小喬也就馬上夫婦合奏,以示接招應戰。
這種沒有硝煙的風雅之戰,在那個時代並不算少見,但是交戰雙方卻同為夫婦的情況,那可就是少見中的少見了。一時之間周瑜的府坻之中樂聲不斷,仿佛就像是在進行著一場盛大的音樂盛會。不但在場的人都聽得如醉如癡,就連周瑜府外路過的人都停下來了不少,紛紛側耳傾聽著周瑜府坻中飄揚而出的曲樂。
而在周瑜府坻的客房之中,寄宿於此卻並沒有露面的魯肅早已是閉上了雙眼,人也在輕輕的搖著頭、晃著腦,於輕聲讚歎之余,心中亦在暗道:“公瑾夫婦的樂藝,我也算是早已盡知,而陸仁夫婦的樂藝,卻也著實驚人,看來世間所傳非虛。若有一天這陸仁也能歸附於吳候幕下,於閑暇時與公瑾一同舞音弄樂,那該會是何等的盛舉?”
不提旁人如何看待,隻說“戰場”這裡,周瑜和小喬卻已經有點漸漸的接不下招了。這也難怪,周瑜和小喬固然算得上是當時的音樂大師,但是他們知曉的曲樂,蔡琰基本上都知道;而陸仁作為穿越者,其所知的曲樂可就不是周瑜和小喬能夠知曉的了。再說得難聽點,比如陸仁和蔡琰能玩出《藍色的多瑙河》之類的音樂,可周瑜和小喬上哪裡去學這種音樂?因此周瑜和小喬在曲樂數量上輸得一塌糊塗。
漸漸的,雙方的鬥曲就變成了陸仁與蔡琰的單方表演,周瑜的臉色自然是有點難看。但好在周瑜此刻是真心的佩服,畢竟這又不是什麽利益相關的鬥爭。如果是像周瑜與諸葛亮那樣有集團利益之間的鬥爭,周瑜可是會生出殺人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