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仁真想弄發石車出來的話,根本就用不著去找劉曄。但陸仁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隱約的感覺到自己弄出來的東西還是不要太過份的好,所以才會選擇了找劉曄,把劉曄那裡的發石車圖樣給弄來,自己這裡則進行一下適當的改良。
不過說真的,陸仁在得到劉曄手中的發石車圖樣時,劉曄曾向陸仁解釋說那是他無意中得到的《墨子》一書中遺失的圖錄的一部份。但陸仁根據當時現存的《墨子》一書中的記載,卻認為這份圖樣裡的發石車應該是墨子在戰國時期研製出的“擲車”的改良發展型。
因為墨子的“擲機”只是一種偏重與固定放置在城牆上的中、遠程打擊用具,射程相對來說其實比較短,要靠城牆本身的高度來追加一定量的射程,主要用途是用來擊毀對方的雲梯、井欄、衝車這一類的大型攻城器械,簡單點說就是一種幾乎是只能用來防守的戰具。
但劉曄的發石車拋物線頂點高,射程也相對較遠,完全可以做到由低處向高處射擊,而且從底部有可移動的車輪這點上來看,這已經帶有了很強的戰術攻擊性,這與墨子一貫所主張的“墨守”、“非攻”思想是相悖逆的。話說這也是因為陸仁的身邊有蔡琰這位精通文史的大才女在,詁計陸仁想不理解這些諸子名家的主導思想都很難,因此陸仁才會推斷說,劉曄的發石車應該是墨子的後人在墨子的“擲機”原型基礎上改良出來的。
而蔡琰在了解到發石車的功用之後,還曾經半開玩笑的提出了一個連陸仁聽了都為之怎舌的大膽論斷,就是秦始皇的座車曾被人用重達數百斤的重物從遠處投擲擊中過。傳說中這是某個神力勇士所為,秦始皇的座車也被砸了個稀巴爛,但秦始皇當時在另一輛車上而避過了一劫,也就是成語“誤中副車”的由來。
但是蔡琰在親身經歷過不少的事情之後長了不少的見識,這會兒看到發石車時便對那個勇士產生了些質疑。因為能把重達數百斤的重物扔出那麽遠的距離並且準確的命中了目標的人。單就勇力而言搞不好還在西楚霸王項羽之上。
可是一個有著如此勇力的人,應該沒理由會被秦軍輕而易舉的擊殺,亦或是逃遁之後沒有在之後的抗秦起義中出現,這未免有些不太合情理。所以蔡琰認為這個投擲重物的勇士,很可能其實只是站出來誘導秦兵,掩護同伴安全撤離的自我犧牲者,真正扔出重物擊中秦始皇座車的應該就是這種發石車。
反過來論,秦始皇的好大喜功與自傲那也是出了名的,很有可能會不願承認自己曾經險些死在一架破機械裝置的事,因此在有意的去誇大刺客的能力。在隱瞞事實的同時給自己爭回幾分臉面。或許可以這麽解釋,就是那麽武勇、那麽強大的刺客,卻沒能傷到自己分毫,那其他想謀害自己的人就得考慮考慮自身夠不夠份量。
至於發石車……一個字,毀!同時銷毀一切相關的資料,不讓人再做出相關的東西,這也是一種保全帝王顏面的事。或許這也能解釋一下為什麽秦始皇這種極富攻擊性的帝王,其麾下的兵工產業又是那麽的發達,各種軍械都何等的強大先進。卻沒有研製過春秋戰國時期就有的,可以成為攻城利器的發石車的原因。
陸仁在得到劉曄的發石車圖樣之後,根據後世的完成型發石車對現有的發石車進行了一定的改良。像帶有刻度的絞盤結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彈道的穩定就是其中的一項。總之陸仁知道劉曄沒有像歷史上那樣隨曹操去官渡前線參加作戰。所以這些事行靠陸仁自己去想辦法修正與補全。而現在陸仁製作出的這些發石車,也終於出現在了應該出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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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望了一眼已經身邊已經“彈藥上膛”,只等著“扣動板機”的發石車,疑惑不解的向陸仁問道:“義浩。現在應當如何去做?”
陸仁正瞪著一隻通紅的眼睛,舉著望遠鏡向對面的土山上探視:“等袁軍的弓箭手都上了土山準備放箭的時候,曹公你下令投石就可以了。這幾天曹公與一眾將士應該心裡都憋著不少氣吧?一會兒就能讓曹公與眾將士都發泄個痛快!不過現在先別急著放。要是放得早了,袁軍的弓箭手多半就不敢上土山箭樓了。”
曹操揚了揚眉頭,又望了一眼身邊待發的發石車,輕輕的點了點頭,接著隨手亦抽出了望遠鏡向對面土山箭樓探視。隨著日頭漸高,土山箭樓上已經聚集起了不少的袁軍弓箭手,有些性子急些的甚至已經在開弓放箭,為的卻是先愚弄一下曹營軍兵來找點樂子。
也真虧曹操奈得住性子,對這些零零落落的箭支理都不理,一直等到袁軍弓箭手差不多站滿了土山,將要開弓放箭的時候,曹操才猛然一聲令下:“擊鼓,投石!!”
曹營中鼓點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陣的飛石破空之聲!最初的幾拔,由於曹營將士還有些不太清楚這百多架發石車的能力,心中帶著幾分猶豫,因此裝彈與投石的速度有點慢。但是很快的,他們就看到了發石車的驚人威力——幾十斤重的石塊,真扔出去的距離比弓箭射得都遠,而殺傷力之強更是沒得說!只見土山箭樓之上的袁軍慘叫連連,被砸得分筋錯骨、帶傷而逃的都還算是好的。真被砸實了的,那就是漿滿遍地、死於非命!還射箭?免提!有幾個家夥有膽子敢在“流星雨”的攻擊之下射箭的?
於是乎,已經被壓製了好幾天,胸中憋足了悶氣的曹兵馬上就歡聲連天、士氣大振,手上的活也乾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順,一拔又一拔的石塊雨向著土山箭樓猛砸過去。就像陸仁方才說的那樣,現在已經不是在殺敵,而是在發泄,拚命的發泄!
一眾將官幾乎都在拍手叫好大呼解氣,就連一向沉穩的曹操都在仰天長笑。只是當曹操的目光再次投到陸仁的身上時,卻發覺陸仁站到了營中主道上,怔怔的望定了對面慘叫連連的土山,卻並沒有什麽歡喜之意。曹操略一皺眉,正想上前向陸仁搭話,卻見陸仁一反手自腰間布袋裡抽出了竹笛,緩緩的湊到了嘴邊。
笛聲飄揚而出的,並不是什麽歡喜之樂。前奏或許沒有什麽太特別的地方,但有著幾分莊重肅穆。忽然笛音一轉,帶出了幾分金戈鐵馬、悲壯雄渾之意。整首曲樂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冷靜沉穩的劍客,在遇到敵人時,先平靜從容的拔劍以對,然後用大開大合、實而不華的招數將對手擊敗,最後從容抖去劍身上的血珠……
在早已經喧鬧無比的曹營之中,陸仁的笛樂聲其實被這喧鬧聲所掩蓋住,稍遠一些的人基本上都是聽不見的,但陸仁身後的曹操卻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從曲韻中聽出了陸仁沉靜的表情之下強自掩蓋住的殺意。一時間曹操都稍覺愕然,而沒有上前去打擾陸仁。
不久一曲奏終,陸仁緩緩的轉過了身來,臉上卻滿是疲憊之意。抬眼望了一下曹操,陸仁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只是向曹操拱了拱手算是一禮便拖著沉重的腳步準備離開。
曹操亦望了陸仁數眼,在二人快要面對面的時候,曹操忽然問道:“義浩,此曲意中頗有幾分爭戰之意,可有其名乎?”
“蒼浪劍賦……”陸仁的聲音真的已經是快有氣無力了。
“蒼浪……劍賦……蒼浪怒嵐,寶劍莊重嗎?”曹操沉吟了這一句,見陸仁低著頭往前走,伸手一把按住了陸仁的肩頭道:“義浩意欲何往?”
陸仁扭過頭向曹操很勉強的笑了笑:“一連好幾天沒有好好的睡過覺,我這會兒有些頂不住了,想回帳去蒙頭大睡。曹公,今土山箭樓之困已解,袁軍若還敢登樓射箭只能是自取其辱,我想他們也不敢再用這土山箭樓之法了。稍遲一些可令軍士把這些發石車對準前方道口……遠用投石,中用弓弩,近用刀槍,袁軍便難近寨邊……咳咳!!”
說著陸仁忽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和之前在許昌尚書府衙一樣,很快就咳到蹲下了身去。到曹操趕緊把陸仁扶起來時, 陸仁捂住嘴的袖子卻始終掩蓋著嘴唇,然後便急急的離去。
曹操看出了陸仁身上的幾分異樣,不由得皺起眉,再眯上了一雙三角眼望定了陸仁的背影,心中暗道:“文若與長文不久前來信說陸仁身體每況日下,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可惜啊,陸仁這個人對孤還有大用。”
不說曹操如何,隻說陸仁返回臥帳之後便倒在了榻上。方才在曹操面前當然是在演戲,不過是把那天在荀彧與陳群那的玩的花招又在曹操這裡小小的玩了一下。但是此刻的陸仁早已經身心俱疲卻是真的。一連忙了好些天,現在的陸仁真的很累,體力與精神都已經快接近身體的極限。
剛躺下一會兒,郭嘉便急急的趕入帳來問道:“義浩,你身體沒事吧?”
眼睛都已經快睜不開的陸仁很勉強的向郭嘉笑了笑道:“老郭啊……放心,我沒事,就是太累了。你也別煩我了,讓我好好的睡上一覺再說……”
郭嘉很不放心的追問道:“真的沒事?我看你方才咳得那麽厲害……不行,我去找個隨軍醫者來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