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中計了!曹賊趁夜劫殺,至天明卻不趁勢攻城,其意實在西門!”
這個時候審配也想起來,曹操昨夜的劫殺人馬應該並不多,不然不會天色開始放亮就退兵回去,而曹操的營寨就在西門方向!
狠狠的跺了幾下腳,正想調集人馬趕赴四門支援,袁尚也被西門的喊殺聲驚醒。跑出城樓問了一下情況後大驚失色,急忙與審配一道趕去西門指揮。
鄴城西門,萬余人馬正在張遼、徐晃的指揮下全力強攻。這回曹軍一改前些時日只是叫罵的作風,士卒們如狂濤一般湧向西門,攻城雲梯一架架的搭上城牆,幾部衝車也在層層保護之下徐徐向城門靠攏,而掩護攻勢的井欄上也射出漫天箭雨。
袁尚與審配趕到時戰況已是非常激烈,曹軍甚至還有少數士卒攻上了城牆。好在袁尚帶來的人馬及時支援,激戰過後終於把登上城牆的曹軍給趕了下去。
“曹賊果然奸詐!借夜間一役引誘我軍重守東門,實則趁我不備強攻西門!所幸無失!”
無失?退入鄴城的“豆腐塊”中有百余人趁著袁尚急於調動人馬趕赴東門混亂不堪的功夫悄然離隊轉回到東門。就在西門那裡打得激烈異常的時候,東門那邊的曹軍暴起發難,對東門又展開強攻。而那百余人的“豆腐塊”在曹軍開始攻城的時候,突然衝擊城門守卒,打開了城門……
已經被曹軍圍得水泄不通的西門樓上,袁尚看看周圍林立的刀槍,無力的將手中長劍棄在地上,仰天長歎道:“唉,完了,完了!天亡我袁尚!”
審配這時趕到了袁尚的身邊,要袁尚馬上帶人從北門突圍。你說袁尚這種人在這個時候哪還管得了別人?帶人衝下城樓之後在審配等人的拚死保護之下,勉勉強強的從北門衝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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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亡你袁尚?似乎你還沒有讓天去亡你的資格!不過這回居然沒抓住你,看來你這小子的命到也挺大的。”
郭嘉在入城後聽說袁尚在臨逃跑前說的話。不屑的搖了搖頭:“自己無智又豈能怪天?初時下寨靠著土山已是一失,夜行中遇襲不知奮起反擊又是一失,疲兵入城不知校驗兵士尚為一失……不算了不算了,失智之處這麽多還好意思怪天?”
“奉孝心中所思何事?”
曹操策馬徐徐行在進城的路上。見一旁的郭嘉若有所思便開口相問。
郭嘉搖搖頭:“無事無事,在想主公答應賜給我的那些酒。”
曹操指點著郭嘉笑道:“你啊,哈哈哈……圍城數月,一朝盡破!奉孝啊,你這連環設伏之計當真妙極。看出袁尚乃是設一虛寨之後將計就計,先以妙才半路截擊嚇破袁尚之膽,再借夜色之便驚嚇袁尚,令其不敢打開門收兵或是交戰。”
郭嘉在馬上拱手笑道:“托主公洪福,此計大成。”
曹操笑道:“袁尚、審配也算是有些智謀,可是與奉孝一比卻差之千裡。他自以為得計之時,卻不知放火燒他營寨的只有曲曲千人;而後城下一戰,也僅有五千精銳往來衝殺。孤之大軍卻趁夜分作兩隊,東、西兩門一同攻城。真正最妙的,卻還是夜戰中趁亂混入袁軍的那百名勇士。”
郭嘉無所謂的笑了笑。他這一連串的計最先是利用袁尚的自得之心放松警惕,而後再不停的嚇,一直嚇到袁尚失去冷靜的判斷,袁軍也跟著士氣盡失,只求早早入城的心態,暗中伏下開門的人混入其中。是問已經被嚇到手足無措又早就疲憊不堪的人,會留心太多身旁的事物嗎?
又行了一陣,只見於禁押著被綁成個大肉粽的審配來到曹操馬前。幾個步卒正想按審配跪下,卻不料審配直接就向曹操吼道:“不降,不降!可速殺我!!”
曹操輕蔑的哼了一聲。喝道:“左右,拖下去梟首!另傳孤將令,將此人首級懸其首於北門示眾,但有敢哭者斬!”
審配都不用人拖。自己傲然的走在了赴死的路上。只是對於這樣的場面,曹操與一眾將官都是一臉的漠然。曹操當著眾將的面重賞於禁後吩咐道:“今晚孤當在城中設宴,犒賞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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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曹操召開的慶功宴盡歡而散。眾將官一一散去,曹操卻暗中命人把郭嘉給留了下來另開個小宴。
偏廳之中曹操與郭嘉相對而坐,曹操也沒有像大宴上那樣擺起架子。而是很隨便的半倚在牆柱上,手裡端著從鄴城袁府中收繳來的美酒。
“奉孝啊,孤取鄴城,你功不可沒,孤先敬你一杯!”
一杯酒下去,曹操冷笑道:“冀州一處,民不聊生,可是抄沒鄴城中諸官的產業無不家財數以萬計。不重民生,不得民心,袁氏當有此敗!”
郭嘉笑道:“主公留嘉下來,應該不是為了談這些吧?”
曹操道:“有感而發罷了!奉孝,這裡的美酒便是晝間弈棋孤輸於你的彩頭,你隻管取用便是。”
郭嘉嬉笑著拱手道:“嘉謝主公賞賜!”
曹操笑道:“賞賜?此為輸棋的彩頭,並非是賞賜。”
一陣大笑。笑過後曹操問道:“奉孝,你如今的身體如何?”
郭嘉握杯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繼而抬頭笑道:“主公為何會有此一問?”
曹操把酒杯放回桌上,細看郭嘉許久後道:“奉孝,有些事孤還是看得出來的,你又何必要瞞著孤?孤與你來說是何交情,僅僅是君臣而已嗎?”
郭嘉道:“主公是否想將我留於鄴城休養?”
曹操點頭道:“不錯,孤正有此意。奉孝啊,你是孤的股肱之臣,又是孤之至交,萬萬不有失。只是……”
郭嘉也有些無奈。他的身體本來就一直都不怎麽好,最近一段時間又可能是因為受了點風寒的緣故,狀態實在是很不怎麽樣。此刻鄴城已破,曹操又當面提起了這件事,郭嘉只能低頭笑了幾聲。掩飾過幾分無奈。
曹操捋了捋胡須,微微點頭道:“鄴城雖破,但袁尚走脫,仍不可不防。而且袁譚尚在青州。亦不可小視,孤仍須奉孝你為孤出謀畫策。所以奉孝你且先在鄴城休養上一段時間,等身體恢復了一些之後再隨孤出征。”
閑聊了幾句,郭嘉長歎道:“猶記得袁本初當初是何等的強盛,但他可能怎麽都不會想到僅僅是在數年之後。他根基所在的鄴城已是主公的囊中之物。其實細想起來,袁紹於官渡戰敗病死之後,袁氏一族還是很有些根本的。若是袁紹的三個兒子能夠聽從幕下之人的勸諫,兄弟三人齊心合力同拒主公,主公又豈能只在這幾年之間就進取河北?”
曹操點頭歎道:“河北義士如此之多,若袁氏能盡用,孤又安敢窺視此間?”
郭嘉忽然笑道:“主公此言差矣!縱然袁氏能盡用諸人良謀,嘉雖不才,但自問與主公帳下的一眾謀士猛將又豈會輸給他們?”
曹操亦大笑道:“好好好!與群雄爭鋒,正當有此等豪氣!來。奉孝,孤敬你一杯!”
酒過數巡,二人都有了些醉意,郭嘉端著酒杯,口中忽然吟道:“酒中自有乾坤在,但求一醉忘卻煩。”
曹操笑道:“怎麽了奉孝,你一向不喜吟詩作對,今日卻突然吟出這樣的佳句出來。”
郭嘉呵呵一笑:“這是以前和臭小子飲酒作樂的時候,臭小子吟出來的。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可是躺在婉兒的腿上一邊喝著酒。一邊吟出這兩句詩。”
曹操搖了搖頭,把酒杯放回了桌上。稍一沉吟,曹操卻又笑了:“記得他當初曾言及天下三美,其中蔡琰已是他的夫人。貂嬋他也好歹一親過芳澤,只剩下個甄宓還未曾……只可惜甄宓不在鄴城,不然孤也可以見識見識這個能入他眼中的美女。對了,早先曾聽聞甄宓與本初次子袁熙訂下親事,後來甄宓在行商途中為賊人所殺而香消玉殞,中山甄氏卻也因此得罪到了袁氏。不久前舉族遷居避禍而不知逃去了何處。奉孝,你覺得中山甄氏會遷居去哪裡?”
郭嘉微微一愣,而且被曹操的這一問,勾起了郭嘉一連串的思考。低下頭沉思了許久,郭嘉抬起頭回應道:“主公不說,我還真沒有留心過這件事。現在細想起來,中山甄氏一族當初因為販鐵之故,與義浩這小子算是頗有些交情。如今中山甄氏在河北難以安身而舉族遷居,而周邊各處又都是戰亂之地,所以他們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荊州,因為義浩這小子人在荊州,甄氏一族好歹有個投奔之人。再以義浩這小子的為人心性,多半也會將甄氏宗族收留下來,然後隨著他的船隊帶去夷州定居。”
曹操聞言皺起了眉,但表示讚同的點了點頭。話說曹操雖然有細作在荊州那邊,但不可能什麽事都打聽得到,也不可能什麽事都去打聽。而且甄氏宗族在抵達江夏的時候,江夏才剛剛打完仗沒多久,細作們主要回報的是江夏戰況,又哪會有心思去留意到突然回航江夏接走了甄氏族人的陸仁?不過在此之前,到確確實實是有一個消息傳到了曹操這裡:“對了,聽說義浩差點把周公瑾的夫人小喬給……給糟蹋了?”
郭嘉一樂,這個事早幾個月的時候曾經與荀攸當成八卦新聞來談論過。只是此刻再度提起,郭嘉在笑過之後心中突然一窒,再聯系起甄氏宗族十有八/九投奔了陸仁的事,下意識的查覺到以陸仁的心性,夷州的真實情況很可能遠遠沒有表面上所表現出來得那麽簡單。但是這個話,郭嘉卻深埋在了心底,並沒有向曹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