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石澗仁面前,已經徹底沒了尊嚴,又或者石澗仁徹底打散了這個年輕人那不知所謂的優越感加心理堡壘,這有些顛三倒四的敘述的確有些觸目驚心,但石澗仁卻隻問了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細節:“發現你的時候,褲襠裡全都是油漆,怎麽回事?”
王驊再次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他們沒事拿我取樂,給我淋上油漆,要我數毛……就因為我家裡有錢,他們一直都說我活該投胎好,也享了十幾二十年福,該遭報應了!”
隔著園區內的柏油馬路,石澗仁看見對面的門窗一直亮著燈,這會兒任姐的身影出現在門廊,顯然做母親的一直還在擔憂兒子,但卻沒給自己打電話詢問,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所以石澗仁難得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有錢,沒錢的我都見過,雖然少爺你這樣的做派,還不是最討厭的,但確實會觸動別人心裡那種仇恨的情緒,因為你擁有別人無法觸及的資源、你佔用了別人擠作一團的生活空間,你一輛車就是別人一家也許一輩子的收入開銷,這世上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明白這個道理麽?”
王驊抽抽著小聲:“這車只要幾十萬,是入門級的。”
石澗仁笑了:“幾十萬也能讓窮人過一輩子,做富人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甚至改善世界的主要力量就是有錢人,只有富人才有足夠的能力構建社會,不然試試看把所有富人的錢瓜分給窮人,除了剛開始會皆大歡喜,每個人也分不到多少,最後整個社會的生產前進卻會停止,因為沒有了企業家願意領導,也沒有了工人願意工作,整個經濟運轉可以說會崩塌,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但你不能因為你有錢,你父母有錢,就心安理得的炫耀財富,這就是為什麽人要有教養,要懂得感恩,不是感謝你父母的恩,而是無數窮人工作積累出來的財富才能造就富人,讓你過得這麽隨心所欲。”
這番摻雜了哲學、經濟學還有政治論點的寥寥數語,顯然是王驊從沒聽過的,有點蒙,石澗仁轟動油門過了街,任姐立刻就從門廊跑出來,有些驚喜的看分別幾小時的兒子,看上去好像還是呆呆的兒子。
石澗仁就把車扔在路邊,去推自己的自行車,話說剛剛開過操控靈活的跑車,再回到這輛除了鈴鐺不響,全身都響的女士自行車,很多人都會思索這個貧富差異的問題吧。
任姐招呼石澗仁進去坐坐,乾脆就住在這邊,石澗仁擺擺手說自己還要回去看書的派頭,在王驊眼裡肯定就是裝逼到了極點。
但看著那自行車慢慢消失在暗黑的別墅莊園綠化帶外,王驊還是不願在外面多呆,從車上跳下來就往家裡走,任姐不敢多問兒子的心情,只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可王驊習慣性的把手插進褲兜,一下就摸到了那顆天珠,愣了愣,在門廊下回頭看了眼滿臉憔悴的母親,忽然就展開雙臂抱住了矮自己一頭的母親,帶著點酒意和各種複雜情緒低聲:“媽媽,我……您辛苦了。”
然後在任佳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兒子已經放開她,自己快步進去,剩下當媽的又哭又笑的在門廊上坐了好久。
好像長大的兒子除了要錢要好處的時,再也沒對自己說過什麽好話了吧,甚至連要錢也沒好話。
騎了倆小時自行車才渾身大汗回到駐京辦的石澗仁心情還是愉悅的,尋思這下多半能把任姐拉回公司了,但沒想到的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卻見證的是兩位母親帶孩子的胡鬧局面。
任總裁把寶貝兒子帶著到公司來上班了!
這個大新聞讓整個公司都有點轟動,起碼那些不在公司坐班的女演員在助理的通知下,幾乎全都漂漂亮亮的來辦公室主動做點什麽,一時間整個辦公區的顏值水平猛然達到了皇帝選妃的水準!
那當然,換做誰心裡都清楚,要是真的能俘獲公司太子爺的心,嫁入豪門那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哪裡還用每天辛辛苦苦拍戲迎合導演觀眾,就連高高在上的老板都要在家當兒女奴對吧?
想想就是一本萬利的登天梯,所以任佳琳過去也一直都不讓兒子到公司來,畢竟影視集團最多的就是美色!
至於同樣陪女兒上班的傅涵君是不是這麽想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她跟任佳琳顯然是有交情的,優先讓女兒跟王驊坐在一桌閑聊,而且相比大多數女演員二十出頭的年紀,倪星瀾有巨大的年齡優勢啊。
而且目前倪星瀾是年輕一代小花旦裡面最有名氣的,又有一部最新的戲要上線,其他人這個時候是不敢跟她爭的,起碼也得她不在身邊了才能去飛蛾撲火不是?
所以遠遠瞄著的不少。
不過坐得近點聽見他倆說什麽,那就一定大跌眼鏡:“喲,聽說你被綁架尿褲子,敷了一褲子?”
“滾蛋!不知道別瞎比比!”
“你大爺才想說你,還不是看你媽成天丟魂落魄的,幫忙開導下你……”
“你大爺!你這叫開導嗎,滾一邊去玩泥巴!”
“你大爺才玩泥巴,算了算了懶得跟你這種小屁孩比比,你媽帶來你公司幹嘛,禍害自家的女演員?你現在墮落到這種地步,只能在內部解決生理需求了?”
“你大爺才生理需求!我自己要求來的……對了,你們公司那個石經理,叫什麽賤人那個是不是GAY啊?”
倪星瀾連忙興致勃勃:“怎麽,你也這麽覺得?”
王驊冷著個臉,手上玩著筆把昨晚的狀況講了一遍,當然不會提自己的醜態:“老子故意帶他去程三他們那個歌廳,讓他看那幫小崽子群*P,這貨就跟個性*冷淡一樣,坐在邊上……也不對啊,他後來翹二郎腿呢,但一直坐在邊上跟石頭似的,我叫了個妞去勾搭他,還被他潑了水,直罵他不是個東西!”
倪星瀾一點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害羞,先鄙視:“說得自己好像沒事兒人似的,你也不是個東西!”然後尋思:“肯定是你找的那妞太醜了,一張嘴一口大蒜味兒,換個國色天香的沒準兒才能有效果,我去試試看怎麽樣呢。”
這下輪到王驊鄙視了:“喂,你把心理活動說出來了!”
倪星瀾才哎呀,也不臉紅:“要不你去試試看,萬一他真的對男人有興趣呢。”還給王驊指石澗仁的辦公室。
整個辦公大樓大廳兩三層樓高,高低錯落的各種隔斷、挑空、躍層,兩人坐在靠窗的一處接待桌椅邊,的確遠遠的能看見那邊一個玻璃隔斷辦公室裡,石澗仁紋絲不動的坐在大班台後面辦公,倒是兩三個秘書不停的起身拿著各種文件過去找他,川流不息的感覺,顯得很是忙碌,又很有工作效率的樣子。
從未經歷過工作狀態的王驊看得有點入神,倪星瀾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你還真迷上他了?他可是個危險人物!”
王驊詫異的轉頭:“什麽危險人物?”
倪星瀾兜售自己從柳清和黃曉薇那裡聽來的八卦:“二十一歲,白手起家,搞定好幾個女老板,現在掌控的資產過億,最近狂打廣告那個‘潤花雪月’就是他前倆月賣給這邊的,一千五百萬!之後他愣是一分錢沒拿,讓他一個姘頭拿著,喏,就是那邊那個油頭粉面的小赤佬……”
遠遠的的確能看見小澤穿了身嶄新的時髦裝束走進來,但是在平京本地人眼裡,只有鄉巴佬才會這麽穿,王驊頓時有些倒吸一口涼氣:“專業小白臉?難道是奔著我媽來的?”
倪星瀾吃吃笑,但還是沒說自己親眼看見石澗仁給任姐做人工呼吸。
她心裡很明白什麽能說。
但這叫世故,跟智商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