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冷笑道:“商賈破產下場如何,想必靳公子也是清楚的,坊間傳聞,公子母親是青樓女子,母憑子貴得了清白之身,現在其身從何處來,再往何處去,豈不妙哉?”
雲婉兒責怪的看了吳澤一眼,吳澤慌亂道:“雲姑娘,我不是說你……”
雲婉兒白他一眼,不再理他。
而二百多斤的肥肉,現在已涕泗橫流,從椅子滑到地上,口中道:“若是我將木料給了兩行,靳家從此便成了晉商的死敵……”
“你若不給,那過不幾天,恐怕就會成死人……”吳澤冷冷道。
之前靳柏祺對雲婉兒的輕薄,讓吳澤心中對這個胖子恨極,此刻自然是什麽話惡毒,便撿什麽話說。
靳柏祺坐在地上,爬起身磕頭不止,口中道:“請吳掌櫃高抬貴手,放靳家一條生路,在下給你磕頭了……”
雲婉兒面露不忍,而吳澤則冷著臉避開道:“靳家從此並入百事行,專做鹿茸人參生意,這一行,給你們幾分紅利,也算是條活路了。”
靳柏祺停住磕頭,眼睛飛轉,半晌到:“可否給在下幾天考慮?”
吳澤冷笑:“是否加入兩行你可以盡情考慮,但木料,馬上就要。”
靳柏祺站起來,臉上浮現乖戾之色,惡狠狠的道:“兩行如此緊逼,就不怕魚死網破?”
雲婉兒淡淡道:“不怕。”
吳澤道:“在我們手裡有把柄的,又不止靳家一家。”
這話顯然將靳柏祺唬住了,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氣勢,又軟了下去。
靳柏祺長歎一口氣道:“兩行行商毫無道義可言,罷了,我靳家認輸就是。”
吳澤和雲婉兒都松了口氣,吳澤道:“立刻下令,將靳家手上所有木料,統統交接給兩行!”
靳柏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顫聲道:“靳宣!拿紙筆來……”
門外下人答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動靜:“且慢!”
說著一夥人快步走來。
吳澤和雲婉兒都面露疑惑。
片刻後,那夥人走進院子中,為首一人文士打扮,貴氣逼人,手中十八檔紫檀扇骨,分外扎眼,正是范清洪。
“呵呵,吳掌櫃,雲掌櫃,我們又見面了。”范清洪笑著作揖。
這時,靳府門房才氣喘籲籲的過來,眼眶上還有一處清淤,他哭喪著臉道:“老爺,這些人,直接闖進來,小的沒等擋住他們。”
靳柏祺驚慌失措的道:“范公子……我……我我我……”
范清洪微笑道:“家父聽聞,兩行掌櫃拜訪靳兄,擔心我晉商招待的有什麽疏漏,特意派在下來看看顧一二,看來在下來的正是時候啊。”
他說著走進來,看著桌上道:“看看,連杯茶水都未準備,靳兄,這可就是你失禮了。”
靳柏祺哆哆嗦嗦的道:“快,上……上茶!”
范清洪道:“不知靳兄因何事受驚,可否讓在下替靳兄分憂啊?”
靳柏祺小聲道:“在下的錢莊票號……”
范清洪聽了片刻笑道:“哈哈哈……我還道是何事,原來是靳兄票號周轉不變,這些小事何足掛齒,你我同屬於晉商,本應提攜互助,既然靳兄缺銀子,在下轉借就是,何需向外人低頭?”
靳柏祺面上泛起喜色:“范公子願意借銀子?”
范清洪道:“八大皇商,同氣連枝,一方有難,自然八方來援,分內之事罷了。”
靳柏祺大喜:“多謝范公子……另外還有一事,兩行奸商以我靳家東北夥計性命相要挾,還望范公子做主。”
范清洪看著吳澤冷笑道:“卻不知士子們聽了這話會作何反應。”
他又對靳柏祺道:“不過區區幾個夥計而已,奸人作梗,我們也鞭長莫及,相信靳兄也不會為了幾個夥計,而破壞晉商情義吧?”
靳柏祺慌忙道:“不會,不會,自然不會!”
范清洪道:“很好。”說罷轉身對吳澤道:“二位既然登門拜訪晉商,想來渾河那邊,已撐不了太久了吧?”
吳澤默然不語。
范清洪輕輕一笑:“在下在范府中等二位來見。”說罷,帶著手下,徑直出門而去了。
靳柏祺得了范清洪許諾,態度已經又恢復了倨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啊,兩位進門,先是有求於我,再換成我求兩位,現在情形又變了回來,一波三折,高潮迭起,嘖嘖,精彩,精彩!”
“厚顏無恥之徒,莫非忘了自己下跪求饒醜態嗎?”吳澤冷冷道。
靳柏祺道:“韓信尚有胯下之辱,今日之事有何足道哉?婉兒,我靳府大門始終為你敞開,若回心轉意,下次獨自前來便可,不必帶這個廢人。”
雲婉兒轉過頭去,低聲道:“吳掌櫃,多說無益,咱們走吧。”
出得門去,就聽到靳柏祺一陣歇斯底裡的大笑。
靳府門房已不敢拿後門羞辱二人,乖乖打開了靳府大門。
走到馬車邊上,吳澤長歎一口氣道:“事到如今,咱們手上所有底牌都出盡了。”
雲婉兒壓低聲音道:“隔牆有耳,先回去再說。”
當晚,沁園中燈火通明。
兩行精英聚在正廳中議事,氣氛壓抑至極。
吳澤皺著眉頭道:“靳家已經是兩行最後一張底牌,晉商不是鐵板一塊,但短時間內也無其他的突破口了。”
底下有人道:“掌櫃的,咱們現在缺的房梁木不算多,難道普通的晉商沒有願投靠兩行的嗎?”
有人反駁道:“晉商之所以叫晉商,就是因為同處一地,人家憑什麽背棄同鄉,來幫我們?”
“掌櫃的,實在不行,還是議和吧……范家也不是要與我們拚個魚死網破,議和之後,渾河府邸木料便有了著落,不誤工期,而晉商囤積的大量木料也能及早賣掉,不至於等兩行木料運來後損失慘重,於雙方都是有利的。范家此時可能也希望我們去議和吧。”
“范家所求無非是兩行退居關外,晉商佔據關中,徽商割據江南,三分天下,也沒什麽不妥……”
“沒骨氣的叛徒!”
“你有骨氣,你搞出木料來?渾河府邸的住客都是各地的官員,就算有王爺在身後撐著,得罪這麽多地方大員,兩行也吃不了兜著走。”
“或許,我們可以去偷?”
“偷什麽?木料也是偷的動的?晉商們報官怎麽辦?”
吳澤來了精神,說道:“等等,剛剛誰說要去偷?”
房中一時無話,片刻後,一個少女站起身來,面色微紅的道:“表哥,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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