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山麓上。
木客們拿起了斧頭,現在漫天大雪,無論是木客還是藥客都不可能進山來,眼前的人影,很有可能是山中的盜賊。
“你是何人?”年老的木客大喊一聲,卷著雪花的狂風,將他的聲音吹散。
那人影漸漸靠近,木客們冷冷的盯著他,口中呼出的白霧在睫毛、胡須上結成冰渣。
“再往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老木客吼道。
那人影置若罔聞,繼續往前,老木客從腰間抽出一把小斧頭,對著那人應瞄準。
這時那人影已經走到二十步內,高聲道:“敢問是山上的木客嗎?”
木客們狐疑的對視一眼,接著那人從風雪中走出,一身棉衣,隻帶了一根拐杖,並無其他武器。
看到木客們戒備森嚴的樣子,那人有些害怕的道:“諸位不要誤會,我是來買木頭的。”
老木客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買木頭的?為何不在城裡,為何跑到山上來?”
那人笑道:“城裡木頭已經有人去買了,小的就是派來尋找山上木客的。”
年輕木客奇道:“你家這麽缺木料嗎?冬天起房子?”老木客責怪的看他一樣,年輕木客乖乖低下頭。
“雪天路滑,還是抓緊將木頭運下山去吧,到時再談價格。”老木客道。
那人笑道:“不礙事,咱們先談生意,談好了,就不用把木頭運走啦。”
老木客心裡奇怪,但也沒多問,便咬咬牙開了個高價道:“四兩銀子,不能再少了。”
那人道:“好,那便四兩。”說著走上前來,從懷裡取出四兩碎銀子。
老木客接過銀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們幫你把木料運下山吧。”
那人笑道:“不用,運回去太費錢了,就堆在路旁吧。”
老木客大吃一驚:“這……這木頭泡了一冬天的雪,可就不能用了。”
那人道:“沒事,我們主家不缺木頭。”說罷拉著幾個木客下山,年輕木客邊走邊回頭看,覺得分外可惜。
……
錦州城。
數架馬車入城,馬車上拉著長短不一的木料,多為榆木或是杉木。
當先的一輛馬車車頭,掛著一個顯眼的百字雲牌。
“幾位,可是販木料的?”有個胖子看見馬車入城,遠遠的就招呼起來。
馬車中走出一夥計拱手道:“正是,閣下有什麽事情?”
“敢問幾位要將木料販運到何處去?”
那夥計道;“去京城、直隸等地。”
“那感情好,幾位不用去了,便把這木料賣給我們吧,跟京城一個價。”
百事行的夥計奇道:“閣下要多少?”
那胖子笑道:“全都要了。”
“這可是大大小小上千根木料,兩千多兩銀子呢。”百事行夥計譏笑道。
胖子道:“好!便依你的開價,各位隨我來取銀子吧。”
百事行夥計愣在當場,馬車下有人道:“頭,咱們去不去?”
百事行夥計咬咬牙道:“少走了上百裡路,有這等好事為何不賣?走,去看看他們耍的什麽花樣。”
馬車跟著那胖子來到城外,一處巨大的貨場,隻第一眼,百事行夥計便驚道:“你們……把山都砍乾淨了?”
那貨場佔地近千畝,此刻堆滿無數木料堆,如同一座做木山。
胖子道:“見笑,我們主家要建一個大宅子。”
百事行夥計鄙夷的看他一眼,心道有這些木料,建皇宮都綽綽有余了。
胖子道:“這些木頭還遠遠不夠,閣下若是還有木料,盡管運來,我們有多少收多少。”
百事行夥計歎口氣道:“可惜關外雪下得早,現在到處都封了山,這已經是最後一批木料了,要想有新料,要等明年開春了。”
“哦,那真是可惜。”胖子嘴上說著可惜,嘴角卻浮現一絲冷笑。
胖子領著他們走到火堆門口,清點了,木料後,幾個夥計搬出了五個大箱子。
打開之後,銀光閃爍。
“按京城價,共兩千四百余兩,幾位點點吧。”胖子道。
百事行夥計皺眉:“這個……沒有銀票嗎?”
胖子道:“實在對不住,直隸銀行信譽有失,主家已將全部銀票兌現。”
百事行夥計怒道:“什麽?銀行信譽怎麽就有失了?你說清楚!”
胖子笑而不語。
隨百事行夥計來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別節外生枝。”
百事行夥計聞言忍住怒氣,將銀子抱到馬車上。
……
晉商作為大清北方第一大商幫,各地勢力盤根錯節,執行力比官府還要強,這樣收購木料的料堆,半個月內就布滿了直隸及附近的所有省府道。
范毓賓聯合了八大皇商為的絕大部分晉商,湊集了兩百萬銀子的巨款。
晉商收購木料的同時,還放出了適量的木料迷惑市場,使得木料價格一直趨於平穩,未引人覺。直到市面木源枯竭,所有人才現,市面上已經找不到一根木料了,只有燒火用的薪柴還存留在市面上。
從收購木料到木料枯竭,隻用了短短一個月不到。
京城木價一日之內翻了一倍,第二日又翻一倍,第三日買木料的人現,不論標什麽價,都不會有人出售木料了。
此時渾河府邸五十余座宅院尚在建造,另有十余座宅院尚未動工。
市面上驟然消失的木料,給了渾河府邸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沁園中,氣氛極為壓抑。
雲婉兒皺著眉頭問道:“我們現有得木料可以撐多久?”
吳澤道:“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內找不到新的木料,各處宅院就會停工,直接影響工期。”
“范家真的吸幹了周圍所有省府道的木料?”
吳澤苦笑的點頭:“僅靠范家是沒這麽手筆的,這次跟我們做對的,是整個晉商,上次銀行擊敗常家,是靠著徽商牽製晉商,這一次,只有兩行了。”
雲婉兒道:“遼東沒了木料,那吉林將軍轄區呢?齊齊哈爾總是有木料的吧?”
“有是有,可惜太遠了。現在大雪封山,哪怕派快馬運來,最快也要兩個月。我已經信,讓關外運木料來了,但在關外木料到來之前,一定要想到新的木料,不然,工期必被耽擱。”
雲婉兒喃喃道:“沒想到,看似一盤散沙的晉商,竟然有如此手筆, 是我低估他們了。”
吳澤道:“事到如今,再自責也沒有用了,當務之急,要找到應對之法。”
雲婉兒看向吳澤道:“吳掌櫃,萬一……誤了工期會如何?”
“最差的結果,我們不僅要賠償雙倍的定金,貪官們的別敬也會受到影響,恐怕會有很多人不再購買,但這些都是其次。兩行在直隸的口碑和信譽一旦受損,恐怕十來年內難以挽回,佔領直隸蠶食晉商的方略也將無限期拖延。”
雲婉兒陷入沉默。
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畫兒上氣不接下氣的慌忙道:“掌……掌櫃的……京城銀行,生擠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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