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額圖”。
老和尚說出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在場四個皇子就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
胤祚想起了他們寫下懷疑名單的那個晚上,在記下名單之後,四阿哥將那名單就著燭火焚燒殆盡。
跳動的火光之中,自曹寅往上,知州、知府、提督、總兵、侍郎、尚書全部焚燒殆盡。
江寧知府曹明欣。
江蘇提督浣之章。
兩江總督李鶴年。
這三個名字排在最上,一點點的燒成飛灰。
而最後一個被燒掉的,也是最上面的一個名字,便是索額圖。
康熙南巡,太子監國,此時康熙一旦發生任何意外,太子登基順理成章,不會有絲毫阻礙。
而作為太子的族親,也是太子的最大支持者,一旦太子登基,索額圖將是獲利最大之人。
索額圖,這三個字太過敏感,他在康熙朝任要職數十年,朝中黨羽無數,就算現在告老,也有相當強的影響力。
更何況他是太子的族親,動索額圖,就是動太子,沒有完全把握,誰都不敢挑這個頭。
這份名單的推斷,應驗了兩人,可線索到了浣之章,便斷了,沒有引出兩江總督,更沒有牽扯到索額圖。這事到此也就不了了之。
可誰又能想到,滿朝文武,心照不宣,裝聾作啞,試圖忘掉的一個人,竟被刺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了出來。
“哈哈哈哈……”看著所有人臉上的精彩神情,老和尚縱聲長笑。
“帶下去!”善撲營總管手一揮,老和尚連帶著靈谷寺的僧眾們,全都被帶下山去。
有兵丁來報,大雄寶殿及下山道路已被水都淋了一遍,可以通行了。
片刻後,又有兵丁來報,在方丈房內,發現了普善遺體,經禦醫勘驗,普善臨終前已有了很重的風寒,但卻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掐死的,脖上的手印清晰可見。
殺死普善的凶手,自然已不言而喻。
既然他是被殺的,就證明了普善與刺客不是一夥,他也是被利用或是被脅迫的。
康熙聽完禦醫的話,勃然大怒,對四阿哥道“老四,你去查,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查探清楚,報來給朕!”
說罷,康熙起駕下山。
……
五日後,四阿哥已將事情原委查探清楚。
廣遠的戒碟是江蘇僧綱司僧正簽發,上書其為康熙一十年出家,一直雲遊四方,未曾入住佛寺。
普善和尚是四個月前經人引薦,認識的廣遠,而後便將廣遠收為徒弟,帶回了靈谷寺。
入靈谷寺後,廣遠憑借其才智,一步步掌握了寺內大權,並安插進了自己的人手。
飆風來襲之時,廣遠又請求普善為法場犯人超度,又阻止了其弟子隨行,目的就是造勢,引康熙拜山,這才有了後面發生之事。
靈谷寺內,共搜出火藥千余斤,基本全部放置在了大雄寶殿釋迦摩尼像內。
火藥是廣遠三十年間自己搜集材料配置,積攢而成。
雖然這千余斤火藥配比不對,又大多受了潮,但畢竟距康熙只有十余步遠,一旦爆炸,非死即殘,後果不堪設想。
若非胤祚發現及時,此時康熙已是生死未卜,天下也不知會亂成什麽樣子。
廣遠和尚做這件事情,已是抱了孤注一擲的決心,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四阿哥查起來也極為輕松。
而這些證據的矛頭,最終都指向了索額圖。
廣遠正是在索額圖的引薦下,才見到了普善。
而江蘇僧綱司僧正也正是索額圖的黨羽之一。
康熙隨即下令,秘捕索額圖。
兩天后的傍晚,索額圖在杭州家中被大內侍衛待走,不過並未波及親眷。
索額圖被押往了江寧宗人府大牢。
康熙此時正在紹興拜大禹陵,拜完之後立刻動身返回江寧,到牢裡見到了索額圖。
“臣,索額圖,叩見聖上。”一見康熙,索額圖便跪倒在地,磕了個響頭。
下人搬了凳子,康熙就坐在牢邊道“平身吧,讓朕看看你。”
“謝皇上。”索額圖直起身子,卻還是跪在地上。
索額圖本是圓臉,面容富態,可此時面容已見棱角,胡須全白,臉上皺紋縱橫,老了許多。
康熙看著眼前之人,感慨叢生“許久不見,愛卿清減了……”
“皇上……”索額圖一哽,他來的路上,已想好了康熙盤問當如何,受刑又當如何,可算來算去,沒想到康熙第一句話,竟是這個,想到過往種種,不禁眼眶發熱。
如今,索額圖已沒有官身,當不起愛卿的稱呼了,但康熙卻依舊如此稱呼他。
“你與朕第一次見面時,朕才十二歲,那時朕還未親政,朝中飽受鼇拜欺凌,朕一見你,便問你能不能助朕扳倒鼇拜。”
索額圖慘然笑道“皇上當時這話一出,臣嚇得腿都軟了。”
康熙也笑道“正是如此!朕當時年少,見你如此不禁嚇,還道你難堪大用,沒想到四年之後,就是你幫朕滅了鼇拜。”
“後來,你又為平三番出謀劃策。再後來,你又替朕北上,與羅刹人談判,簽下了《尼布楚條約》;之後朕又派你去了李朝,再後來,又隨朕去了漠北,征討葛爾丹……林林總總,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這些年,你替朕走南闖北,辛苦你了。”
索額圖嘴唇有些顫抖“皇……皇上,臣雖萬死,不足報皇上恩情。”
康熙紅著眼眶道“這些年來,你與明珠是朕最寵信的兩個大臣,朝裡每日攻訐你二人的折子多的數不勝數,朕從未理會過。朕知道,你心裡是忠於朕的,這就夠了。若非你在李朝做的太過分了,朕也不會罷了你的官,你不要怪朕。”
“臣不敢,臣萬死不敢啊。”索額圖流下淚來,哭著磕頭道。
康熙收斂情緒,湊近了,鄭重的道“前幾日,朕接連被刺,有人說,你是主謀,還拿出了鐵證,按律,朕要誅你九族,但朕不願信,朕要親口問你!你告訴朕,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索額圖呆跪當場,想要否認,卻開不了口,就這短暫的遲疑,一切便已不言而喻了。
“皇上。”索額圖閉上眼睛,緩緩磕頭,“罪臣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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