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這位是美國高通公司的高級助理,路易斯先生。”
說話的也只能是吳小雨,他在胡文海的催促下,領著路易斯和夢水音從之前的房間裡退了出來。
外面的院子裡有一顆大槐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了幾張躺椅,竟然還有已經沏好的檸檬水,裡面放了冰塊,光是看著就讓人有種透心涼的感覺。
“這位是路易斯先生的翻譯,夢水音同學。”
“夢水音是加大聖迭戈分校的高材生,學的也是電子通信方向的專業。”
吳小雨的介紹讓夢水音有些沾沾自喜,加大聖迭戈分校畢竟也是系出名門。雖然社會地位和財富上她肯定不如胡文海豐富,但要說知識財富和人生的厚度……
一向以未來精英自居的夢水音,可從來也沒有不自信過。
胡文海或許是有某種特殊的潛力或者際遇,但畢竟也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論起知識的厚度和世界頂級學府學術氛圍的熏陶,夢水音覺得自己同樣有驕傲的理由。
“胡總您好,我們在美國的留學生們也經常提起您。”夢水音驕傲的微笑:“您可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和追趕的方向,今天能夠見到您真是太幸運了。”
“哦,大家都坐吧。”
胡文海頭也沒抬,在躺椅上坐下之後拎起一杯檸檬水,呼嚕嚕的喝了起來。
小姑娘話裡有話呢,學習的榜樣和追趕的方向,顯然覺得自己有一天能達到同樣的高度。
對此,胡文海也只有付之一笑了事了。
如果夢水音未來真的能達到她期望的高度,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如果她達不到,那更沒必要為她的言論而感到冒犯。
說到底,這不過是學生的意氣罷了,好事來的。
“高通,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有一點。”
胡文海用中文說道:“cdma的市場我可以和高通分享,但你們應該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那就是新科集團掌握通信行業技術的棋子。”
夢水音將胡文海的話翻譯給路易斯,這麽毫不客氣的發言,當即讓他臉色微變。
他先是張了張嘴,在腦海裡飛快的思考著,如何能夠反駁胡文海的這種過分要求。
然而他卻是愣了片刻,隨即將嘴巴合了起來,微微的歎了口氣。
現在的高通,還不是二十年後的高通。
歷史上,二十年後的高通是cdma專利的持有者,是整個通信行業無法繞開的專利巨頭。通過專利捆綁形成的專利平台,讓任何一家通信設備和運營商都繞不開它。
只要躺著就能賺成一方霸主。
但那絕不是現在。
雖然開發出了可以投入商業應用的cdma技術,但實際上這正是高通最為脆弱的時候。
cdma確實比照gsm有著很大的優勢,但那些優勢都只是“鏡中水月”而已。
相比正在成熟的gsm標準,cdma此時的優勢並不大。通信的帶寬、性能和體系,都不比有十多家國際大型企業集團聯手推出的gsm標準更高。
能夠說服美國無線電委員會將cdma技術作為一項在美國推廣的標準,已經是高通公司能力的極限了。要想在世界范圍內和gsm聯盟對抗,此時的高通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正相反,因為大量的科研投入和攻關成本,卻遲遲不見cdma技術帶來的利潤。
高通內部此時的經營正面臨著不小的壓力。
相比有世界首富撐腰的新科集團,高通這個未來很多人家喻戶曉的名字,如今卻是連和胡文海平等交流的資格都沒有。
再怎麽回避這個問題,
路易斯此時此刻都必須意識到,高通和新科集團雖然分屬中美兩個國家,但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卻如同中美兩國一般巨大——只是優勢和劣勢雙方是倒過來的。無疑,在這場談判之中,高通都是處於絕對劣勢的。
就像1990年的中國面對美國航空母艦一般軟弱無力。
“胡文海先生,高通是非常有誠意就cdma技術,在雙方進行合作的。”
夢水音將路易斯的話翻譯過來:“只是我們希望這是一個平等的合作,高通必須保證自己的根本利益不會受到損害。”
“高通希望能夠從新科集團手中得到cdma相關專利的轉讓,至少是授權。為此,我們可以支付相當的代價,絕不會令貴方在這場交易中吃虧。”
對路易斯的表態,差不多就是相當於投降宣言了。
就是說只要能拿到cdma的專利,胡文海完全可以獅子大開口,高通已經做好割肉的準備。
然而對於胡文海來說,此時的高通卻是如同雞肋。
“恕我直言,高通根本支付不起這個代價。”
胡文海搖頭:“根據新科集團戰略分析機構的報告,新科集團有信心支持cdma技術成為第三代無線通信技術。為此哪怕是與gsm聯盟進行較量,我們也毫不擔心。”
“只要達成我們的戰略目標,cdma技術將為新科集團帶來數百億美元的收益。我想無論如何,高通也不可能彌補我們放棄cdma技術的損失。”
路易斯面色一滯,他知道胡文海說的是事實。
gsm技術的發展潛力有限,未來肯定是cdma的天下,這是高通公司所有高層的共識。
而如果能夠壟斷未來無線通信技術協議這個巨大的市場,高通就有了組建專利平台,搞專利捆綁授權的本錢。
這個生意一旦做起來,憑借高通那不要臉收專利費的拚勁兒,數百億美元真是毫不奇怪。
它能將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在十年時間裡成為世界五百強級別的商業巨鱷。
但越是如此,路易斯就只能越是口不對心。
“胡文海先生未免太樂觀了,中國要發展cdma技術需要很多的投入,其中風險尤其巨大。與其在未來冒險同十多家國際通信行業巨頭進行競爭,倒不如把現在的成果落袋為安,高通公司會在許可的范圍內,盡力……”
不等路易斯說完,他的話就被胡文海給打斷了。
胡文海問了一句話,讓夢水音和路易斯齊齊楞了起來。
“路易斯先生覺得新科集團承受不起這種風險嗎?”
是啊,新科集團至少兩三百億美元的資本,難到會承受不起一項技術推廣失敗的風險?
也別太小看人啊!
“何況對於寬帶cdma技術,高通恐怕是沒有好好研究過新科集團申請的那些專利吧?”
胡文海胸有成竹的笑了起來,他手上敲打著桌面,侃侃而談道。
“直擴擴頻技術,多路載波,dsfdd雙工,異步傳輸微信元傳輸技術,自適應天線和微小區。這些是新科集團在寬帶碼分多址技術領域開創的一系列新型技術。高通或許以為新科只是一個專利流氓,利用專利陷阱想要從高通手裡分一杯羹。但實際上那只不過是技術發展的副產物,我們在cdma技術上的能力比高通要高的多,你們甚至無法想象cdma技術在新科手裡已經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比如說我們在擴頻碼的選擇上,采用了相同的m序列,通過不同的相位偏置區分不同的用戶。這一點,我相信高通仍然還沒有解決……”
路易斯作為高通的高層,當然是對cdma技術有很深入的研究。
但實際上1990年高通開發的cdma產品,仍然是一種2g級別的窄帶通信技術。
胡文海口中的這些則是寬帶cdma技術,初看或許和窄帶cdma技術並不相同。
但正如intel的cpu向前兼容一樣,這些寬帶cdma技術實際上也包含了很多窄帶cdma的關鍵專利,因此才能這麽完美的建立起針對高通的專利陷阱。
高通當然希望能夠開發出遠超gsm水平的寬帶cdma技術,可那並不是能夠一蹶而就的事情。
據高通的科學家估計,要想開發出成熟的寬帶cdma技術,至少還需要十年時間。
這其中幾個關鍵的攻關路線裡面,胡文海提到的這些技術點都是重中之重。
比如說直擴擴頻和多路載波, 前者配合dsfdd雙工技術,可以實現對cdma和gsm兩套網絡良好的兼容性和互操作性,是寬帶cdma取代gsm的關鍵技術。後者雖然和gsm無法兼容,但與cdma的窄帶技術一脈相承,技術上更加成熟。再說異步傳輸和微信元傳輸,這可以說是實現cdma寬帶的基礎,但高通的技術團隊目前卻仍然在對實現的技術路線進行爭論,連一個研究方向都還沒有確定下來。
夢水音磕磕絆絆的將胡文海嘴裡不斷蹦出來的專業名詞,翻譯成路易斯能夠理解的英語。她越是翻譯,心裡就越是驚訝。
在她看來,一個國內的老板只要知道如何賺錢就是了,對於技術似乎總是不太在意。
但胡文海顯然並非如此。
這個學歷只有高中的世界首富,實際上反而駁斥了讀書無用的論調。
看看他說出來的這些專業詞匯,他對技術發展方向的言之鑿鑿。一個企業的領導者如果不了解技術,是絕對無法如此準確切入市場的。這讓人很難不相信,他自己對技術是沒有研究的,至少也是要專門進行過很細致的了解。
一個人的學識和能力,顯然並不只是與他的學歷掛鉤。
胡文海說了半天,直到口乾舌燥的將一整杯冰鎮檸檬水一飲而盡,這才算是盡了興。
他背靠著躺椅,舒適的半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麽樣,路易斯先生。高通如今還覺得,新科在cdma技術上比任何企業要了解的少嗎?”
“實際上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新科集團對cdma技術的研究,已經是最深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