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完那香鮮清新的恩施玉露茶後,顧老先生笑呵呵地問:“近來可有新作?” 張揚想了想,就道:“前日李長歌導演拍《湯君生》,曾找我求詞,就寫了兩篇。”
楊雨婷幫婁姨將茶具火爐都收走,另取了筆墨紙硯來,親自磨墨,張揚道了聲謝,楊雨婷瞥了他一眼,臉蛋有些微微一紅,匆匆移開目光,張揚想起早上的事情,也有點尷尬,忙平心靜氣,揮毫將那首《憶秦娥》寫了出來。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在場四人,顧老自不必說,那位宮羽先生能夠陪顧老下棋,必定也是有些水準的,而林依然和楊雨婷都是才女,論真實水平,張揚只怕也不如,正因在場都是識貨之人,所以才更加能夠品味出這首詞的不俗。
林依然坐在張揚身旁,眸子晶亮,閃耀著歡喜和輕嗔,這個家夥什麽時候寫了這麽一首好詞,居然都沒有告訴她過。
楊雨婷細細品味著詞,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張揚,她自幼聰慧,又得遇名師,在詩詞一道上頗有造詣,可這首詞……平仄格律倒無兩點,可那種胸襟氣魄,她自認此生難以企及。
那位宮羽先生讚道:“好詞,好詞,好一句‘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顧老也目露讚賞之色,頷首道:“就是字差了些。”
張揚有點尷尬,說道:“讓顧老見笑了。”他前生極少用毛筆,來到這個世界裡後,也曾練習過一段時間,可惜時日尚短,拙劣依舊,自己也覺得對不起毛主席的詞作,就道:“下一篇依依來代我寫吧。”
小妮子寫得一手好字,這樣一來,既能免得自己尷尬,也能讓她在顧老面前露露臉,這才是揚長避短……
張揚覺得自己是在是一個天才,口中已經將那首《浪淘沙》給念了出來,他念一句,林依然便寫一句,字跡俊秀端莊,她學得是顏體楷書,顏真卿書法以雄秀、端莊、遒勁稱著,林依然卻遠沒有達到那種筆力雄渾的地步,稍顯稚嫩,少了雄渾大氣,卻多了些柔婉清媚。
“已然成胚。”
顧玉堂早年曾經提出過書法三境界,即成胚、成器、不器,解釋過來,大概就是由平正到險絕,再到平正的過程,不過第三境界,被老先生稱為“中和”。
所謂少年看山是山,中年看山不是山,老年看山依舊是山,大道至簡,返璞歸真,大概也如此。
成胚雖是第一境界,但能夠被顧老認可列入三境,就已經意味著書法登堂入室,對於是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女孩來說,這種讚譽已經是很驚人的了。
賞罷書法,顧老這才細看詞: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顧老問那位宮羽先生:“如何?”
宮羽先生笑道:“我遠不如。”
顧老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俠客名家裡,以你最善詩詞,不過就跟俠客和武俠的區別一樣,跳不開桎梏,格局太小,從這首詞來看,如果是張揚來寫武俠,未必就比不得那位神神秘秘從不露面的辰慕雨。”
——這位微微發福的中年人,就是俠客名家商宮羽!
林依然聽著顧老的話,
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顧老有些意外地看著林依然,含著一絲笑意,“怎麽,我說得有錯嗎?”
林依然也知道自己太過失禮,忙搖手道,“您誤會了,我不是笑您。”
張揚摸摸鼻子,解釋道:“那個……我就是辰慕雨。”
饒是顧玉堂幾十年閱歷,早已心如止水,聽到這句話也愣了一愣,商宮羽更是愕然道:“辰慕雨?寫《射雕》那個辰慕雨?是你?”
張揚尷尬地點點頭,“是我。”
商宮羽震驚之後,忍不住露出了狐疑之色:“張揚,我很佩服你的才華,可是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你真的是辰慕雨?寫《射雕》那個辰慕雨?”
張揚苦笑道:“宮羽先生,我能理解你的懷疑,這也正是我一直沒有露面的原因。五年前封筆的名家春秋客是我的爺爺,因而我自小就很喜歡俠客小說,《射雕》我寫了很多年,反覆刪改過多次,才有了現在大家看到的《射雕》。”
還好有老爺子,否則張揚覺得就算是自己說像曹雪芹那樣嘔心瀝血、批閱十載,願意相信他的人都不多,這是人之常情,一個普通少年,和一個披著家學淵源光環的天才,無疑是後者更容易讓人找到信服的理由。
“難怪,難怪!”商宮羽這才將信將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春秋先生是我最敬佩的俠客名家,五年前,老先生的作品已經漸漸透出了突破傳統俠客桎梏的框架,可惜因故封筆,令人扼腕,天幸有你,有《射雕》,俠客轉型武俠,總算是給了我們這些吃這碗飯的人,又找到了吃飯的路子。”
“從我個人來看,《射雕》無疑比傳統俠客更加適合改拍電視劇,如果《射雕》電視劇能夠取得成功,那麽對於整個武俠行業來說,都有著無與倫比的意義,我在網上看到,《射雕》籌拍,而你有意參演,這件事情屬實嗎?”提到武俠,商宮羽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張揚笑道:“我不會演《射雕》的,這部劇不適合我,《射雕》由我叔叔和另外一家公司聯合出品,我相信拍出來後,不會讓廣大書迷失望的。”
“不知導演是哪一位?”
張揚苦笑一聲,說道:“至今未定。”
商宮羽道:“我雖不是圈子裡的人,但總歸這麽多年來,也多少了解一些,《射雕》想要拍好,投資、劇本、導演、演員,每一個環節都不容有失,如果老弟不嫌我越俎代庖,我這邊倒是有幾個人選推薦。”
……
商宮羽的出現,對於張揚來說完全就是一個意外,也是一個意外之喜,商宮羽曾有兩部俠客小說改編成了電視劇,雖然成績都不甚好,但總算是有過相關經驗,他給張揚推薦了三個導演以及幾位演員。
三個導演,一個是此前李長歌推薦過的那位黃磊,直接拍死;一個叫曲聽風,沒有聽過;而最後一個卻是熟人——劉傳山。
按照商宮羽的說法,劉傳山雖然沒有正式地主導過一部電視劇,但是此前他的兩部小說改編,劉傳山都是副導演,通過接觸感覺這個人很務實、認真、負責,是一個很想導出好作品的好導演。
因為很快就要開學了,兩個小妮子很珍惜最後的假期時光,上午沒逛一會兒就被張揚叫了回去吃飯,從顧老那兒告別之後,就商量著要去一個什麽月下美人會所,張揚把她們兩個送到門口,又通知了許菡,讓她過來看著這倆妮子,免得再發生什麽意外,這才前往剛剛和劉傳山約好的地點。
“張先生你沒有開玩笑吧?”
劉傳山得知張揚有意讓他來執導《射雕》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投資一個億、書迷百萬之眾、拍出來就注定會火的《射雕》,居然就這麽落在了他頭上?
張揚笑道:“怎麽,劉導沒有信心嗎?”
劉傳山失意半生,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展抱負的機會,哪裡肯讓它這樣從自己手裡飛走,忙道:“不不,不是我誇口,雖然至今我劉傳山的名字沒有出現過任何一部電視劇的導演欄目上面,但是真正由我執導的電視劇至少有三部之上,這個圈子就是如此,真正的作者往往沒有署名權,如果張先生肯相信我,劉傳山絕不會讓你失望。”
張揚道:“劉導對俠客或武俠改變電視劇,有什麽看法?”
劉傳山知道證明自己能力的時候到了,忙打起精神,說道:“說實話,此前我也曾參與過幾部俠客電視劇的執導,當時就感覺自己盡了最大的努力,作品也不錯,可偏偏觀眾就不買帳,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這也是俠客電視劇不溫不火的根源:沒有人知道原因在哪裡。”
張揚笑了笑,示意劉傳山繼續說下去。
“直到我經人推薦,看了《射雕》。”
“《射雕》之所以被認為突破傳統俠客小說桎梏,除了格局、眼界之外,其中各種匪夷所思的武功描寫也很大的一個原因,此前的俠客,不過小說還是電視劇,太過於一板一眼,刀劍、拳架子,來個飛鏢就了不起了,然而在《射雕》裡面,五絕、華山論劍、《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這些根本是人們無法想象出來的,直白點說,太扯淡了,但正是因為這樣,有了想象空間,才有看點。我個人認為《射雕》的拍攝,將會完全不同於傳統俠客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應當結合神話靈異科幻類電視劇電影所用到的各種特技,而非以往那樣將俠客……哦,武俠,固定在寫實拍攝裡。”
不得不說,劉傳山說得非常有道理,這一世的俠客改編電視劇,之所以失敗,很大原因就是裡面拍出來的各種效果實在太差了,完全沒有半點“俠”的感覺,在經過了前生各種武俠、仙俠、玄幻洗禮在張揚看來,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想象力太過匱乏。
在這種大環境大趨勢下面,劉傳山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是非常難得了,張揚又跟劉傳山交流了幾個他自己知道的相關問題之後,就確定了由劉傳山來導演《射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張揚在將自己對於各個主要角色的要求大概講述了一遍之後,就放權給了劉傳山,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直接由他來決定。
黃蓉已經確定由洛輕語來出演,其他演員暫且都還沒有確定下來,張揚把商宮羽的推薦名單交給了劉傳山,並隱晦地點出了是商宮羽推薦了他。
周啟航要明天下午才會到燕京,張揚就先約了葛隆出來,跟劉傳山見了一面,包括此前葛隆物色的幾個演員。
葛大少選演員,只看片酬,要價高的就是好演員……這種方法很特別,卻也不無道理,倒也真有兩三個挺合適的, 劉傳山見了一面,就當場拍板定了下來,至於角色分配則要在試鏡之後再做決定。
忙完之後,已是傍晚,張揚回到家中,楊雨婷和林依然已經回來了,還有楚瑜都在客廳裡,楚瑜抱著一袋薯片,楊雨婷枕在楚瑜大腿上,林依然抱著枕頭靠著沙發一側,將白嫩的腳丫搭在楊雨婷小腿上,正在看一個張微經常追看張揚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綜藝節目,嘻嘻哈哈的笑,很歡樂的樣子。
見到張揚回來,仨妞同時看了過來,楊雨婷與他目光一觸,立即就移開了目光,楚瑜本要說話,可發現張揚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眸子一黯,就沒有說話。
林依然向張揚眨了眨眼,可憐兮兮的道:“張揚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好餓。”
張揚看著茶幾上面一堆被拆開的零食,忍不住笑道:“如果我不回來,你們就不打算吃了嗎?”
林依然笑道:“我們正打算叫外賣。”
張揚無奈地搖搖頭,歎道:“你們三個把鞋穿上,跟我過來,今晚張大神廚親手教學,包教包會。”
三個女人相視一眼,然後:
“魚兒姐姐你看到剛剛買的那件紫色裙子放在哪裡了嗎?”
“在我那裡呢,我去幫你拿。”
“依依等等我。”
“我也去。”
……
三個美女轉眼間就芳蹤渺渺,張揚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和茶幾上的一堆零食,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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