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大熱,兩個穩婆坐在平穩的馬車裡,身旁是面色焦急的武家大夫人——錢氏。
其中一個低眉順目的穩婆被錢氏的躁動感染,有些心燥的想要撩開馬車簾往外看看到底行到了何處,這時看似心不在焉的錢氏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反而勸慰道:“勿急,快到了。”
正說著,馬車一咯噔,停了下來,趕車的武天崇將擋風用的馬車門打開,兩個穩婆這才呼了一口氣。她們知道有錢人家事多,沒想到武家毛病也不少,大夏天的,馬車門窗鎖的嚴嚴實實的,要不是車底有冰塊涼颼颼的,非得悶死個人。
兩個婆子腹誹不已,卻是極有蘇醒,不多說不亂張望,直順著錢氏帶路的方向走去,沒兩步就見到了武家的莊子。
聽了莊子,兩個穩婆這才發現,武家二房的老爺夫人也帶著兩個婆子向她們走來。
穩婆間也是有競爭的,只是大戶人家慣於多請幾個安心,她們便墨守成規遇到這種情況不爭不搶。而且誰人不知郡主會醫,大藥鋪和同濟醫館的授課她們也是常去聽的,受益匪淺。是以,都覺得這趟必會順順利利的,但是也不敢輕視。
四人越過武家面色著急的眾位老爺夫人推開房門,卻見屋內床中,一二八年華,風華正茂、舉世無雙的女子慵懶的躺在上面,眉頭微蹙的不時哼兩聲。
床前蹲著兩個男子,似是比那女子還要痛苦,握著女子的手,已然滿頭大汗。
四人一頓,神色無異的走上前去。
郡主兩郡馬的事情並未避諱任何人,娶第二位郡馬的時候雖然沒有大張旗鼓,但是泰和樓休業兩天,門口寫的也是清清楚楚。所以她們並不覺得異常,只是輕聲勸說著兩位郡馬離開,免得不吉利。
兩位郡馬愣是不願意,讓穩婆詫異不已,挨個解釋仍是行不通,最後還是郡主不耐的低吼了一句,“疼死了,出去!”
對於武暖冬來說,擁有婧女心經這個可謂婦女之友的大利器,分娩的時候並不算疼。但是這個過程也算不得好看,前世聽聞有些男子看完自己妻子生孩子後,就會產生強烈的心理陰影,嚴重的會影響家庭幸福。
她並沒有什麽分娩必須讓相公陪伴的想法,索性讓他們出去,省得驚世駭俗的嚇壞穩婆。
羅玉寒和程子境皆不是皮膚白嫩的類型,守在床邊見她難受的總哼哼,心情急切的白了三分,結果武暖冬一吼,連穩婆都看出那臉噌地更白了,紛紛起身,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操心操得眉宇間都起了褶子。
武暖冬真是忍不住了,感覺一使勁娃就能出來,趕緊衝兩人揮手,“出去,出去,我要生了!啊!”
這麽一喊,兩人更不敢走了,穩婆也急了起來,趕忙跳上床,一個壓住她的胳臂,兩個蜷起她的腿,最後一個撩開寬松的大裙,卻見一顆血淋淋的小腦袋。
後面的三個穩婆一愣,不容伸手,就聽又一聲啊,孩子刺溜的滑了出來,落在了床上,頓時嚇壞了穩婆,其中一個忙不迭地把孩子抱了起來,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哇的一聲讓他哭了出來,聲音洪亮的震耳朵。
四人不敢置信的松了口氣,簡直是太順利了,而且快的驚人。想起坊間傳聞郡主武功高深莫測,幾人皆是腦洞大開,以為是功力萬能,還能輔助生娃什麽的。
其實她們猜的也差不多,婧女心經不但有養顏的功效,更是有助於孕後恢復,如果穩婆心智穩定些,必然能發現武暖冬因生產而微微撕裂的私密處已經漸漸止了血,甚至有愈合的跡象。可是幾人仍在為助產的容易性而產生懷疑,
誰都沒有發現。說句實話,四個人在帝都都是響當當的,可是頭一回見著這麽容易的,似乎連疼都不算疼,而今還精神奕奕的向她們伸手要抱孩子。
“您稍等!”年紀最大的穩婆說著,利落的用主家提供的剪刀剪去臍帶,將娃送到水盆前,擦洗淨。
“好像生完了!”門外不知誰喊著,立刻有人把門推開了,一堆人烏泱泱的擠了進來,打頭的除了兩位郡馬還有一個老者、一個男娃。
還未下床的穩婆眼疾手快,趕忙把被子拉了下來,遮住郡主的兩隻腿肚和小腳。眉眼抽抽的,差點回不來。
這武家人是不是有毛病?不知道產房血腥不吉利嗎?
老爺子哪管這些,拉著小遊的手跟在孫女婿的身後,急急的問,“我的寶兒,怎麽樣?疼不疼呀?哎喲,怎麽還有血哪?”
“小姑姑!”武山遊糯糯的叫了一聲,乖巧的趴在床頭,用乾淨的帕子給武暖冬拭汗。
羅玉寒和程子境雙雙眼眶發紅,緊張的站在床前,一時不知說什麽。
托著娃的穩婆舉了半天手,愣是沒有一人看她一眼,還是她攔住了後面進來的人,也就是被擠到最後的武爹他們幾兄弟。
武天德一眼就看到自己乖孫了,大黑眼珠掛著淚,白嫩嫩的,模樣漂亮的喜人。比起武山辰出生時要瘦一些,但手腳很長,一看便知隨了程子境。可那模樣十足十隨了暖暖,漂亮的像個小仙童。
穩婆見終於有人正式她,利落的包好了繈褓,笑呵呵的遞了過去,“恭喜武四爺,郡主生了個胖小子!”
“小子!”武天德頓了頓,趕緊接了過來,武天崇、武天辛和武天賜圍著他,看見娃的模樣笑容更大了,武天賜高興的說:“小模樣隨了暖暖了,長大還不得迷死人!”
穩婆們被武家人彪悍的作風驚到了,直到現在才正視孩子的相貌,頓時一個個誇讚道:“小少爺真是風采不凡!”
“跟個小仙童般,真是極有靈氣的孩子!”
左右不過是道賀的話,潭氏取了紅包,遞給了四個穩婆,喜笑顏開地說:“托幾位的福,我家暖暖才能如此順利,借您幾位的吉言了。”
四個穩婆連連謙虛的擺手,揣著紅包又被武家漢子送上了門口的馬車。還是和來時一樣,關好馬車門窗,只是陪著她們的換成了郡主的兩個嫂嫂。
四個穩婆至死也不知,她們去的地方有多麽神奇,對她們來說,印象最深的怕僅僅是武家人的怪異和重量可觀的紅封罷了。
等他們走了,程子境立刻抱著武暖冬,在羅玉寒的陪伴下去了靈湖,本來也想帶著大胖小子的,可這娃在他爺爺懷裡睡熟了,還吐著小泡泡,頓時萌壞了一家人,連兩個嬸娘都顧不上三人,稀罕的抱了過來不離手。
那小子許是第一眼沒有見到娘的緣故,以後的日子黏武暖冬黏得是緊緊的,當初的武山遊都無法媲美,惹得兩個爹將他視為了人生大敵,不可不防。也導致了他被早早的踢出家門,滿世界的歷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