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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事清平》第34章 李府
  “這個……蘇家少爺,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啊。”他轉著輪盤整理泥活字,嘴裡念念碎碎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就是……這個活字印刷雖然製版快、多份印刷效率高,從長遠來看儲存保管也容易,相比刻板的雕版確實多出不少好處……”老頭醞釀了很久的前戲,其實還是為了比較妥當並且自以為不會傷人的話來規勸,“……但是…畢竟這成本太高,排字工難找,識字的人寧可是做個教書匠也不會過來做這種粗活,而且泥活字上書體表現不靈便,不合那些讀書人的口味,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老頭頓了頓才說,“讀得起書的人、還是少的……”

  這算是雕版壓倒活字最核心的因素,活字的優勢是建立在龐大印刷量上面,但是……即便是書香環境最鼎盛的北宋時代,對於書籍的刊印也遠沒有比想象中那麽高需求。

  讀書,終歸還是少數人的遊戲。

  ……

  說完這些話,莊老頭已經想好了慰藉的措辭,比方說……蘇家少爺對此行涉足不深,有所差池也是常情,切勿計較心頭……他斟酌再三,話也已經頂到了喉嚨,蓄勢待發的模樣,可是……書生一句話出來,活生生的便讓他把咽了回去,用句難聽點的話來形容、就像喉嚨裡被塞了一坨排泄物……

  書生按停住轉盤,抬頭望向老頭略顯惋惜的表情……“額……”

  “我沒說用來印書啊。”

  ……

  好吧,這事就算自己這老頭子多管閑事,就這麽揭過了,也不想再提了,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有的是那個閑錢玩……但撇去這件事,這蘇家少爺還挺不錯的,經常搬張椅子過來向自己討教京師印刷行業的格局近況,或是聽自己講些明州的風土人情,也奇怪、這大少爺聽得還挺認真、點頭頷首的,放在這年紀、也確實是難得的。今兒過來、一早的就不見了人影,還以為終於是耐不住外面的花花世界,畢竟是年輕人麽,跑去勾欄瓦肆耍耍風流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哪知道這傍晚自己要關門的時候,這位少爺便踉蹌著扒著門板倒進來……

  竟然是跑去禦拳館和人舞刀弄槍去了!還真是……個怪人…

  “哦~~對了…”他想起事來,“下午有個什麽賀記曲樂坊的小廝送來一樣玩意兒,說是您的,我這就給您拿去。”

  一說賀記,蘇進就明白了,等這莊老頭將這新出爐的陶笛拿過來後,蘇進算是真個服了這北宋的樂匠,這應該是第一支成型的中音C調陶笛了,手掌大小、黝黑泛黃的燒瓷外型,那是一種凝重、一種滄桑,不過古怪的潛水艇外型還是讓旁邊的莊老頭探腦問了…

  “這蘇家少爺,老頭兒瞧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到底是個啥子玩意兒?”

  蘇進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而後將哨口含入嘴裡,輕輕地朝裡邊送氣……清溫平和的聲音隨即飄了起來,久久不散。

  哦,樂器啊~~

  ……

  ……

  夜,沉了下來,月亮卻開始慢慢從東京青樓教坊的屋簷瓦坡後爬上來,屬於東京夜景的喧嘩又開始擺上了舞台。

  內城保康門直出的麥稍巷北、有一處典雅的文人懸山式宅子,與原真宗朝宰執丁謂宅子隔街相望,它背倚蔡河,西南而望是太學、國子監處所,地段還是不錯的。就在這時,一駕馬車在車夫的一聲長籲下、徐徐停在了這掛著李府字額的垂花大門前……

  “尚書省都事鄭居中前來拜訪李學士,

望通報允之~~”  門前有門童上前回禮,“老爺近來染疾不適,是故閉門謝客,還望鄭都事諒解。”

  車裡有文士揭開簾布出來,“這年前還見李學士身體健朗,怎得忽然染了疾?”,“小的只是下人,不清楚內中詳情,只是上面這麽吩咐下來,小的也唯有照做。”

  那文士搖頭遺憾,昨兒聽聞那汴水鐵佛寺河段上一眾官家衙內又為那李女爭風吃醋,結果實在是架不住自己那小兒子的萬般懇求,看著與李格非還算有幾分交情的份上,也是過來湊湊熱鬧,不想現在倒好~~直接吃了閉門羹,看來那李格非也是知道這幾天又要來事,直接掛免戰牌了~~呵,生女如此,倒也是個負擔了……

  嘀溜嘀溜的馬蹄聲音慢慢消失在麥稍巷子盡頭…

  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

  ……

  李府三進深院內,位北居中的是一處懸山布筒瓦正屋,前邊一字型影壁,兩邊抄手遊廊上七八個婢女正手端著食盒整列進門,屋子裡邊裝飾典雅清新,從那八角檳式檻窗望進去,有兩個衣著純青的女婢正在回話…

  “…老爺說要在書房專研書藝,讓夫人和少爺們先行用食。”

  這聲音很是清麗明然,是隔著一張梅菊紋錦包著的小圓桌,圓桌圍著五人,掩映在葵紋落地罩內,不斷的有婢女從門外端著七彩琉璃的雞魚湯羹進來,擺好在圓桌上,而後退居到珊瑚屏風兩旁侍候。

  上首端坐著一金簪玉勝的老婦,她面含慍怒的聽完了這身邊的婢女報告,沉滯了小頃後才慢慢抄起桌上的竹節筷,轉過頭對手邊的一青年道:“迥兒莫怪,你叔父這人酷愛書藝,一忙起來、那就什麽都顧不上,咱們管自個兒吃就是了~~”

  這青年面瘦眉尖,玉簪束冠,一身極富士林味兒的宣白流雲皂衫罩著,此時見叔母關照,趕忙打禮回應。這男子名喚李迥,乃是李格非長兄的次子,今兒奉了父命攜禮過來竄門,沒想到李格非卻不出來見個面,確實有些掃興。

  “迥哥兒,飯後可否下館子蹴一場鞠?”坐北位置那兒是李格非繼室之子李晏,才十三年歲,扎著直辮,家最幼,此時在圓桌上敲著筷子,“今兒那禦拳館蹴鞠沒踢成,都成了相撲了,想來實在是鬱悶……”

  “咳~~”

  旁邊一聲重咳,“四弟,飯桌之上就不要談蹴藝了,等下來了再說。”二子李霽見老婦面色不佳,便先是讓李晏安靜下來,也免得過會兒被老婦劈頭蓋臉的訓責。這兩天李格非行止古怪,老是喜歡把自己鎖在書房裡,問他做些什麽,就說是研究書法……

  可誰信啊?

  這坐上首的老婦王氏、名素卿,乃仁宗朝狀元王拱辰之女,可謂是書香門第出身、家學淵源,其本身也好文工,是那時遠近聞名的才女,只不過她並非李格非原配,而是後來晁補之牽線續弦成婚。好在夫妻兩人感情甚篤,十余年來一直相敬如賓,李格非也沒有另行納妾。不過最近李格非的異常舉動讓王氏分外不解,好端端的、老是把自個兒鎖書房幹什麽,今兒最器重的侄子李迥過來也不寒暄兩句。她心裡想著,嘴上吃了兩口炊羊肫,實在是味同嚼蠟,再三思量下、還是放下了筷子…

  “老身有些不適,霽兒代姨娘款待一下你迥弟,姨娘先回了歇了,等明兒和姨娘一起去迥兒家坐坐。”

  老婦這話出來,圓桌上幾人都起了身子告禮,兩邊的侍婢也趕忙上去攙扶,慢慢悠悠的、等老婦身影遠去,這裡邊的氛圍才活躍起來。當中自然是年紀最小的李晏歡騰,丟下手上蔥潑兔,油膩膩的手扯住李迥袖擺就往外拽…

  “迥哥兒與我去蹴鞠!二兄三姊踢不了,一個人在家裡實在是悶透了~~”

  這小子像是抓壯丁一般將李迥生拉硬拽的拖著往外走,李迥搖頭苦笑,沒得辦法,自己這堂弟果然像是叔母的性子,不過這時他倒是沒忘朝圓桌另一邊一直默默喝羹的少女喊話…

  “清照,堂兄跟你說,這兩天太學可別去了、鬧的很,學正都罰了好幾個衙內了,對了……還有…常學錄又跟我提了,讓我再給你做做思想工作,在太學擔個助教旁學,平日幫襯著太學博士們整理經案就可以了,在學齋裡和眾學子共讀還是不太合體統……哎!”

  這李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邊不耐煩的李晏拖出了門檻,“迥哥兒哪來這麽多廢話,我三姊這麽聰明,肯定不用多說了……我們還是趕緊踢蹴鞠去,再晚了就又沒場子了,你上次不說還約上了宮裡的高俅麽~~早就聽說他踢的溜,迥哥兒什麽時候再把他約出來……”

  嘰嘰喳喳庭院裡隻傳回李晏的聲音,慢慢的掩在了門外直出的一字影壁之後…

  屋裡的李霽望著小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無奈的搖了搖頭,納了口氣後慢慢抬起手、淡淡的說了聲…

  “回屋。”

  而圓桌對面捏著蘭杓舀羹吃的少女聽到話,不禁停下動作,抬眼看著二兄慢慢由旁邊兩個女婢扶起身,蠕了蠕嘴角,最終還是黯下了眉頭。

  而對面的李霽慢慢起身,手一提、那寬大袍袖下的朱蘭拐杖便露了出來,他用力地撐起,在兩邊女婢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模樣有些古怪的往屋門處走,不過在行至門檻處,還是停了下來,仰了仰下巴、眼睛望著夜空那半輪月亮……星雲稀薄、漂浮掩映,面無表情的看了很久……

  “前兒那詞……”他點了點頭後,抬腳跨出門檻…

  “寫的不錯。”

  門外傳來男子不鹹不淡的褒揚,少女的頭卻是垂的更低了,手上的蘭杓也輕輕滑入湯羹、躺進碗底,只剩一頭杓柄露在羹外,盈盈冒著熱氣。

  身邊一個臉似小玉盤的丫鬟湊到少女耳邊小聲問,“難不成二少爺和芝蘭娘子……”丫鬟很小心的問。

  少女擰著眉頭沉默,過了很久後才緩下來,扭頭對身邊的丫鬟說:“勿要嚼那舌根,管好自己就是。”

  小丫鬟的臉立馬皺成了包子。

  ……

  ……

  興國坊頭頂的那輪明月,此時分外的皎潔明亮,陳記書齋後堂天井裡,一個書生正在小天井裡打拳,嗯……模樣看上去應該是在打拳,就是看不出是降龍掌還是伏虎拳,腳邊時而有兩枝臘梅被腳風撂彎,幾朵梅花落下。打了有好一陣兒,書生才收起拳勢,轉頭問向邊上水井那邊…

  “這套拳法如何?”

  這水井邊沿處,是一個通身羅袂白衫的女子,此時坐在井沿拿布擦劍,聽到書生問話,頭也不抬的便丟了句“不堪入眼”。

  書生擦了擦滿額的汗,也沒在意,轉身從灶屋裡端出一小碟的生糖糕,走到敬元潁跟前…

  “吃不吃?”他塞了一塊糖糕進嘴。

  女子拿直了劍在月光下看,吹了吹泛光的劍刃,幾片劍塵翩浮在月光下……

  書生於是將糖糕收了回來,嘴裡嚼著說:“你們大唐女人的武技都很好嗎?”

  女子不禁收起劍,“你想學嗎。”她轉頭看他眼睛。

  “是有點…”

  書生望了望這青瓦屋簷上掛著的明月,璀璨明輝的樣子,屋後踴路街傳來“賣三鮮包兒、油炸夾兒嘍~~”的夜宵叫賣……“你那上屋頂的功夫~~~”想了想,“蠻厲害的。”

  “我的不是雜技。”

  夜風吹襲著女子輕薄的羅袂,書生也坐在了水井沿上,端著生糖糕吃,卻沒說話。

  女子“鏘”的一聲拔劍在手,一個縱躍到了印刷空場那兒,書生視線才剛跟上她身影,就聽見“嘩啦”一聲破空、劍氣砍在了山牆邊那一堆雕版模子上……隨即,“咕嚕咕嚕”的模子翻動起來,最終都倒成了兩截,木屑橫飛、凳椅醉倒。

  “額……”

  書生手上的捏著的生糖糕咚的一聲、摔進碟子,張了張嘴、又選擇閉上。

  女子轉身收起劍,眼神篤定地看向他…

  “我可以教你。”

  書生重新將咬了半口的糖糕拿起來往嘴裡塞,低著視線、邊嚼邊想著,也沒有立刻作出回應,時不時抬眼看一眼女子,見她目光冷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這樣啊~~”

  書生慢慢站起身子來,將生糖糕擱在水井沿上,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 對著女子做了個野路子拳法的起手式…

  “你得先打贏我。”

  ……

  ……

  夜下東京,雖是一片喧鬧璀璨,但李府後院的一處書房外,此刻卻是靜的掉一條頭髮絲都能聽見。裡邊只有一老者在秉燭夜書,看模樣、倒確實是在專研書法。而這時、這隔扇外有一道纖弱的黑影挨近過來,在檻窗外盤亙了一陣,繼而又慢慢褪去……

  ……

  ……

  “我說你這幾天到底在做什麽?鬼鬼祟祟的~~”

  李府後院一處卷棚布瓦正房裡,傳出來年老的女婦聲音,語氣頗為不滿,這視線從步錦紋檻窗望進去,只見一老者吹滅了圓桌上的油燈,房間裡瞬時間暗了下來,只有外邊映進來的月光。窸窸窣窣的一陣被浪聲後,便有老者的回應傳出來…

  “想多了你,精研書藝罷了~~早些睡吧,明天還要去我兄那兒拜客呢~~”

  旁邊不回話,轉過身子背向他。

  “……”

  ……

  ……

  院子外邊一些賣早宵的販夫吆起嗓子叫賣,已是寅時三刻了,也就是約莫凌晨三點多的樣子。青木榻上輾轉反側的王氏如何也是睡不著,乾脆起了身,扭頭看了眼打呼沉睡的老者、撇了撇嘴,我倒是看看你到底是在書房鼓搗什麽……王氏心裡拿定主意,便小心起身,從床罩子上取下一件絨幀披上,及好鞋履後便小心翼翼的摸出了門。

  裡邊榻上的老者好似聽到聲響般、蠕動了下腿腳,結果卻是朝裡轉過身子……繼續打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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