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隻道皇帝今日召見大臣是為了商量新相人選一事不料趙恆幾句說過卻是又將中央職權重新區劃怎料皇帝輕飄飄幾句話便使得朝局將有大變。
若是僅僅變動中央倒也罷了依著皇帝所說連同地方各司使和權力也是被重新調整了許多。
這一類的地方與中央的權力分配財政的使用與上繳垂直體系的建立與使用在現今的中國尚且不清不楚中央與地方的財政與權力分配經過好多次的改動。
可憐在宋朝時在場的雖然都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卻如何能在腦袋裡有這樣明確清楚的分析與預判。
趙桓不過寥寥數語做的卻是他深思熟慮經過一年多的打磨自己心腹可任用的官員隊伍經過對軍隊的進一步掌控經過趙構已死的現實考量然後方有此舉。
收回財權直屬中央然後剝離軍隊中的若乾權力也直屬中央然後又將執法與司法諸權分立一樣收回中央垂直體系甚至連營田這樣的軍農一體的事物亦收回中央部門。
如此一來地方官員手中的權力已經被削弱到極限而軍隊亦變為隻管做戰甚至廂軍改革後地方的駐防軍隊亦是由中央一手掌握。
趙桓心中清楚中央太過集權並非好事。
然而在中國特定的條件下最大的中央集權反而容易將一團散沙一般由儒家學說和宗族勢力組成的地方政府架空。凡事由中央掌握則事必事半功倍。
在宋朝地方官員地事情極少大事上稟小事交給宗族處理水利衛生很少過問。治安司法攪和不清。地方太大很難有科學和有效的管理在古代的交通和通信條件下以儒家學說立國天子治士大夫而士大夫憑借著自己的道德權威來鎮壓地方地方則有宗族長者和官紳一體治理。凡事講究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如此泄泄遝遝敷衍了事逐漸成為纏在古代中國的痢疾。無法醫治。
秦朝的失敗就是它原本在關中川蜀使用了細膩和嚴苛地法制在小范圍內。可以制定並執行而放之全國時。就顯示出它的不具彈性和無法實施的嚴重弊端。
加上始皇好大喜功於是自秦之後。漢朝以始中國歷朝政府都放棄了對地方的真正控制轉為無為而治的大宗旨。在這樣的總體思想氛圍下變法亦就是政治的改變和進步舉步維艱。
而科技地進步更被視為奇技淫巧會破壞社會的整體結構縱得小利也會使天下變的更不安定。
至於明清官員以熬資格來取代政績已經成為潮流和約定成俗的定規起因便是如此。
趙桓深知此中情弊更知道不在這一點上有根本的改變想使得中國社會脫離往下去地泥沼而轉為有健康肌體和思維漸慚強盛而不是靠一兩個天賦英才的帝王就只有從整個體制上來著手。
他不是救世主卻有信心在自己手中的幾十年使得中央集權政策能揮出它應有地效能至於身後事歷史是牽一而動全身他開了頭則自然有人繼續下去。
趙桓的這些考量在場地人縱是聰明絕頂也斷然不知所以。
雖然覺得變更戶部與三司的權限有些多事各人卻無法知道其中深意當下一個個俯身答應對皇帝地這些決斷並無異義。
趙桓暗自笑當即吩咐此事的細節交由幾位宰相協同處理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將各地的財權事權收回。
此事處斷完畢趙桓神清氣爽當即又將嶽飛奏書傳示群臣。
幾個宰相看完卻是不便先講隻得待趙鼎與張浚先看完由得樞密先說。
張浚皺眉看完隻道:“武臣敢說帝王家事大逆不道陛下給他的批複雖然斷然櫃絕也加以訓斥臣只是以為還要略加懲處才能杜絕此風。”
趙鼎也是宗室此次事關皇帝權威倒是難得與張浚意見一致當即也道:“臣意也是如此陛下處斷的太過寬仁了。”
趙桓並不以為然答道:“祖宗向來以寬仁為務現下也是要武臣效力的時候這嶽飛也是出於忠枕之心訓斥幾句也就罷了。”
趙鼎紅頭漲臉亢聲道:“陛下這話說的不對。我朝向來寬文臣而嚴武臣武臣不曾讀書不知大義而且手握重兵稍有不慎就是潑天大禍。況且祖宗寬仁也知道將人處之以法。太祖當年待大臣和百姓多麽寬仁有一次東京失火太祖大怒下令將引大火的小卒捆至鬧市扔進火推活活燒死。行刑之日太祖亦是不忍那小卒慘叫聲令得東京百姓毛骨悚然。太祖道:唯有如此方能為來者戒!”
他頓了一頓最後總結道:“太祖垂訓不久望陛下能細思此事給嶽飛一個處分方可為來者之戒。”
兩位樞密說完宰相並各部大臣亦都上前說話一致請求讓趙桓給嶽飛處分。
趙桓卻是料不到事情會演變至此。
以他之見嶽飛得罪的是他這個皇帝而自己的詔命拒絕之後又加以訓斥卻又顯的寬仁諸臣必定無話可說。
怎料宋朝文官對武臣的防范和敵視心理竟是如此強烈。皇帝固然駁回他們竟還是不依不饒一定要加以處分方才甘心。
“朕意如此卿等不必再說。”趙恆忍耐半響終於作。
他面色鐵青向著群臣道:“嶽飛固然不是然則朕知道他一片忠枕況且荊湖亂起朕已決定讓嶽飛前去平亂。此事樞密亦是沒有異議前方將士用命怎可處置主帥令三軍失望。”
若是換了別事趙框如此作必定已經將群臣震攝沒有人再敢上前。怎奈此事在這些文官心中卻比什麽三司改製要重要過一百倍而這朝會中又都是升朝官俱都是趙框信任和重用的要官宰相與樞密意見俱是相同其余各官亦是上前爭先恐後仍然喋喋不休。
趙桓面露苦笑隻覺得亂蜂蟄頭一般當真是苦惱之極。
宋朝的傳統是絕對不以言語罪人趙恆雖然陰招頻出使得群臣忌憚但是傳統的力量驚人今日朝會鬧成如此沒準也是這幫大臣壓抑久了借著這個名頭同心協力一起同這個鐵碗皇帝別別苗頭。
見趙桓只是不理趙鼎向來以剛直和脾氣暴烈聞名當即不假思索又向皇帝道:“陛下當日東京失陷陛下諸子失陷軍中不可查察今陛下又無子嗣康王亦薨若是對嶽飛不加懲處不論大臣小臣皆可議論陛下家事陛下以後將如何自處?”
他說的順嘴又接著道:“陛下勵請圖治原是好的然則朱皇后亡沒於亂軍之中其余諸妃亦都不存今陛下安頓有時也該選取鄖舊人家女子重新冊立皇后後妃總是一時半會並無子嗣也可以稍絕人口。今陛下后宮雖然並不乏人伺候卻無名目怎能使天下人敬服耶?”
趙鼎只顧順著自己意思去說卻是不曾看見趙桓臉色難看面部陰雲大作眼看就要作。
張浚早知不對雖然他與趙鼎向來有著歧見兩個人也全無交情甚至交惡但是當著此事他敬服對方敢言看到趙桓臉色不對隻得連聲咳嗽想要打斷趙鼎說話。
趙鼎說的正自開心聽他咳聲大作卻是斜了張浚一眼以示鄙夷。
張浚心中怒火大盛再也顧不得什麽大臣之風斜身一步表示不與此人共進退。
不但他覺得過份在場諸臣亦是覺得趙鼎太過逾越。
靖康之變雖然是群臣百姓的傷心事而當其衝者卻是趙桓。
被逼向金人下跪父子稱臣被廢皇帝之尊囚於北國蠻荒之地。除此之外自己的結妻子害怕被辱自盡身亡而其余嬪妃也星散零落要麽死於溝渠要麽被金人掠去為妾。而城破之時幾個子女也離散不知去向其中滋味又豈是外人能夠了然。
正因如此趙恆回來後不肯改號也不再冊立皇后和後妃諸臣心中都是了解趙鼎因著嶽飛一事直揭皇帝瘡疤委實是過了一些。
趙恆到沒有眾臣猜度的那麽淒慘的心理活動只是被這夥大臣抱起團來當眾頂撞萬分不爽而已。
好在他也知道宋朝風氣如此若不是有蔡京二十年的破壞只怕比現在還要強硬直率許多。
忍了又忍終於回過臉色向眾臣道:“諸卿既然如此堅持那麽就給嶽飛一個小小處分然則荊湖招討一職不能換過他人只需讓旁人知道不可如此輕率便也是了。”
他剛剛還是臉上濃雲密布此時竟又是俯允眾人所請。
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皇帝打的是什麽樣的算盤。
趙恆允了此事心中倒也沒有什麽挫折感。
嶽飛也確實需要稍加敲打或者各人的想法並無錯處。
況且他們在這種事上與他爭執並無關大局只要政事不多加阻撓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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