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喝酒

　所以孟子俊覺得有必要和樂老師談談。

　放學以後，樂老師打電話告訴於小菲去接兒子，並且告訴她自己不回家吃飯了。

　樂老師打車到了金利來酒店，孟子俊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孟子俊這次訂的是二樓的一個包間。

　坐下來，上了菜，孟子俊還叫了酒。

　孟子俊倒了兩杯酒，放了一杯在樂老師面前，他端起另外一杯，“樂老師，我自從病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喝過酒，但是今天，我要喝，這第一杯酒，是我敬你的，感謝你這一年多來對我女兒青青的照顧和愛護。”孟子俊說著一飲而盡。

　樂老師道:“孟子俊，身體不好就不要喝了。”

　孟子俊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沒關系，我這身體，喝不喝都這樣了，我今天邀請你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就是一個不久於人世的人了。所以說的話，也都是肺腑之言。所以今天我們兩個男人，就痛痛快快的喝，痛痛快快的說，有什麽心裡話，都說出來。”

　“孟子俊，你不是已經做了換腎手術了嗎?這一年多以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怎麽會……不可能吧?”樂老師驚訝的說。

　孟子俊苦笑著道:“現在病情惡化了。醫生說了，我能夠存活的時間多則還有半年，少則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為什麽會這樣?不是有的人換腎以後可以活十多年嗎?”

　“個人的情況不同，最長的可以活二十年，最短的一個月，如果我能夠堅持半年，也算是活了兩年，這兩年的時間，我可以把女兒的生活安排好，也算是值了吧！”

　“你可以再換一次腎，我看你反正也不缺這個錢。”

　孟子俊搖搖頭，“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沒有適合的腎，排隊等待，遙遙無期，我恐怕等不到了。以前我是用我媽的腎才活了下來，現在我的病情一直是瞞著女兒的，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要求醫生用她的腎給我換，前次她已經做過配型。她的腎適合我，但是我不想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傷害，我媽給我換腎，已經讓我後悔，我媽如果不是給我換腎，她可能也不會那麽快就離開了我們，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允許再讓青青給我換腎。”

　樂老師道:“醫學上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你就不能放棄呀！”

　孟子俊端起第二杯酒，“這杯酒是我的賠罪酒。我對不起於小菲，對於小菲和你之間現在的困擾，我深感愧疚。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騙了小菲，沒有對她善始善終，沒有處理好和她的事情，以至於現在弄成了這樣的局面。”孟子俊說了又第二杯酒下肚。

　樂老師沉默不語。盯著面前的酒杯，他昨天晚上聽到妻子講述了她和孟子俊之間的過往時，他巴不得暴打孟子俊一頓，但是現在面對孟子俊。他的拳頭卻打不出去，這個才三十四歲，風華正茂的男人，卻在數著有限的日子過著。還要苦心積慮的為女兒以後做打算他所做的那些曾經令他痛恨不已的事情，換一個角度站在他的立場上看，他那樣的選擇那樣的做法要是多麽的無可奈何。

　“樂老師，如果我身體很好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青青認她的媽媽的，不會打擾你們平靜的生活。但是我快不久於人世了，如果我走了，這孩子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所以我不得不為她打算，所以就讓她認回自己的媽媽，讓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份依靠，不要活得那麽孤獨淒苦。樂老師，作為父親，我這樣的要求不過分，雖然對你們而言，這個決定很自私，很不公平，但是孩子是無辜的，她既然有媽媽，就應該得到媽媽的照顧和呵護。樂老師，我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但凡我有更好的辦法，我不會破壞你和小菲的生活，樂老師，你比我有知識有文化，你幫我出出主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呢?”

　“如果我是你，就千方百計的活下去，自己照顧自己的女兒，而不是把責任推給別人，別人生病大多數是因為沒有錢醫治而亡，但是你自己卻不同，你有錢，有錢就有機會。”

　樂華章也一口喝盡了面前的酒。

　孟子俊給樂老師上滿了酒，又給自己上滿，用手撫額，“樂老師，我以前窮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常常想，要是有錢，許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沒有錢，卻是寸步難行，可是有了錢以後才發現，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樂老師，你不會明白的，不會明白一個人站在死亡邊緣時的那種無助和無力感，我當然想活下去，我當然想陪著女兒長大，但不是我想就可以的，那些在醫院裡死去的人，頭天還在那裡說出院以後要幹嘛幹嘛！可是第二天說走就走了，誰願意死?誰不想好好活下去，可是心存僥幸和幻想也改變不了現實，不如直接面對現實，為自己不舍不忍放棄的女兒安排好以後的生活。”

　“你要安排好自己女兒的生活，就要以打破別人平靜的生活為代價，孟子俊，你太自私了，之前想為了這個孩子，你千方百計的騙著小菲生下她，又處心積慮的把孩子騙走，這些年過去了，小菲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又要來讓孩子認她，讓她的家庭攪得不能安寧，你怎麽能這樣對她，你也忍心這樣對她。”

　“樂老師，我確實是對不起她，但是命運要這樣安排，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樂老師，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能夠理解小菲認回青青嗎?你能夠接受青青嗎?”

　“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孟子俊，你說說，如果是你，一直以來，以為自己的家庭是很幸福的，以為自己的妻子一輩子只有自己一個男人，但是有一天別人告訴你說，你的妻子之前有一個孩子，一個和別人一起生下來的孩子，你心裡會怎麽想?你能夠對這一切都不在乎嗎?”

　“樂老師，如果我是你，我還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可惜我不是你，我的人生沒有你那麽富裕，那麽好，人往往就是不知道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卻對那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耿耿於懷，這是作繭自縛，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人的痛苦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尋煩惱。”

　“你說我富裕?我作繭自縛自尋煩惱?孟子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在譏諷我嗎?”

　“我有什麽資格譏諷你呢?我說你富裕，是你的身體健康，這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如果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場車禍，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小菲，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我都會緊緊的抓住她，不讓她從我的旁邊溜走，你樂老師也絕對沒有機會得到小菲，但是那場車禍，讓我不再是一個健全的男人，我給不了一個男人給女人應該有的幸福，所以我才忍痛離開了她。所以，你在這方面，難道不比我富裕嗎?你擁有了一個健康的身體，擁有小菲這樣的好女人，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小菲和我，是在你之前的事情，她生下青青，也是在你之前，她沒什麽錯，你自己小肚雞腸想不通，還要給她臉色看，自己心裡也不好受，你這不是作繭自縛自尋煩惱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