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卜也是個能折騰的,趁夜趕著一群野獸衝進一座布莊,將人新做的布全給卷走了。
當然,這一次他麾下的野獸沒有再敢伸嘴傷人。
所以蘇淺若一大早打開房門,面對著的便是滿滿一地的布料,各色各料,應有盡有。她挑了一圈,最終還是避開了青色,撿了一卷玄色的布給十五做了一套衣服先穿著。
接下來十來天,她一直手不停歇地趕做著衣服,一套接一套。十五兩套,佔卜兩套,自己兩套。
手指腫得像饅頭。
蘇淺若泡在冰涼的溪水之中消腫。
佔卜這天夜裡等不及便過來取了衣服,十五將衣服扔給他後,他轉身就跑,蘇淺若頭也沒來得及抬,只是聽他說那女子好像快醒了,他得提前一晚做好準備。
還說讓蘇淺若和十五做好替他收屍或者立墳頭的準備。
蘇淺若卻不大擔心他,因為她親眼見過他一隻手便將一頭吊睛大老虎揪著尾巴便給當鞭子一樣甩得啪啪響,輕而易舉地就丟了出去,像丟一塊小石子似的。
就算是個懂修煉的女子,也不可能彪悍到佔卜毫無還手之力便嗝了命吧?
因著這些日子不停趕製衣服,蘇淺若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好覺睡了。這一天晚上,她睡得特別沉。
迷迷糊糊之際,突然地動山搖了一下,她勉強支起半邊身子探頭問了一句:“怎麽了?”
十五替她把窗戶打了下來,淡淡地回道:“沒什麽,可能是哪個野獸精力太旺盛,起太早鍛煉在撞山玩兒呢。”
這是蘇淺若第二次聽到從十五的嘴巴裡吐出這麽長一句話來。
第一次,是在聞香宗的大陣之中,他罵聞燁非無恥出爾反爾的時候,說了一句要血洗聞香宗。
十五在,好像也不用她操心安危問題。而且她睡得迷迷離離的,哪有什麽多余的思維去想太多,直接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等到睡醒的時候,才發現出了大事。
毛毛一身是血地蹲在屋門口,被十五冷眼看著,死等著她自然醒來。它全身沾滿了爛葉子,血和汙泥凝結在毛發上,整個猴樣完全變了。
異常的淒慘。
聽到蘇淺若開門的聲音,它瞬間便要往前撲,十五揮手擋了一下,它敢怒不怒言地望著十五,隨即對著蘇淺若焦急地道:“大王要死了,大王要被打死了!已經死了好多小夥伴,山洞前已經血流成了河!
大王,大王不肯逃…嗚嗚…珠珠兒,這是你的小名麽?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去勸勸大王?
他說錯了便是錯了,男人要有擔當,寧願被她打死,生生的挨打不還手!
很多夥伴們撲上前去擋,根本擋不住啊!”
蘇淺若心下一驚,知道這事情大條了。佔卜確實說話算話,任打不還手,寧死不逃跑。那女子竟然如此凶猛,半點商榷余地也不給!
毛毛都被搞成了這樣,可以想象得到它這次說的絕對沒有半點誇張。
蘇淺若都不敢去碰它,求救似地看向十五,十五提著劍,當先一步跨了出去。
載著毛毛來的是一頭犄角剛被切一段的麋鹿,蘇淺若看到它的時候瞬間便愣了一瞬,這該不會是把角切了來給十五退燒的那隻鹿吧?
鹿緩緩伏下身子,毛毛跛著腳爬上它的背,就這簡單的動作便痛得它呲牙咧嘴,整張猴臉擠成了一團。
蘇淺若想讓它留下來休息一會兒,它恨恨地看著十五道:“等你醒來已經耽誤了好一會兒工夫了,我怕一會大王就給打死了!沒有大王罩著我,我也不想活了。”
十五和蘇淺若各自上了另兩隻穿雲豹的背,
一行人快速地往山沿處疾速馳去。景物不住地倒退,路漸漸變得熟悉起來,蘇淺若抿緊唇,凝神聽著遠處的嘶吼悲鳴聲音交雜著,匯成這座山林之中最血腥的一次屠殺樂章。
幾乎每一息便會有一頭野獸倒下。
女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沒有任何言語,能殺絕對不傷,所向披靡,所過之處留下一地的血濘。
佔卜鏗鏘的聲音在眾獸之中顯得特別的悲愴。
他在勸說那些野獸讓開。
“你們不要再圍著我,要聽我的話,散開吧,散開吧!
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做錯了。
她殺了我,我也不怪誰。
可你們一個接一個的護著我,死得這麽不值,沒有意義啊。
我是你們的王,我的責任是保護你們,不是送你們去死!
都給我快滾開,滾開啊。讓她殺了我!”
蘇淺若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十五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站了起來,禦劍飛了出去,像一道孤影直衝而去。
蘇淺若大喊,“十五,你的傷還沒好,不可以!”
十五頭也沒回,淡然的低沉的聲音隔著老遠傳遞過來, “無礙,佔卜罪不至死!”
山林中有夜梟悲啼,野狼哀嗥,是一群一群,一片一片,此起彼伏的悲號著。
蘇淺若看了看身下已經全速在奔騰的豹子,五內俱焚。
毛毛死死地抓著麋鹿的角,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似乎要穿透那距離,看到前方的景象。
重劍與什麽兵器交接,爆裂聲一聲高過一聲,像驚雷突然炸響,響得蘇淺若六神無主,心驚肉跳。
玄鐵重劍明顯後繼無力,在勉強支撐。
她聽到了十五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聲。
就在這個時間,劇烈的爆烈聲連綿響起來,遠遠的也能見到硝煙彌漫,粉塵飛舞,地面劇烈地搖晃著。
麋鹿突然一聲悲鳴,兩腿一軟,跪了下去。
蘇淺若低頭一看,它的一隻腿被裂開的地縫卡住了,它不停地掙扎著,想要把腿拔出來,皮肉都脫落下來,它痛得不住悲鳴。
蘇淺若跳下來,咬牙將它的腿用力一拔,它痛得暈厥過去。
毛毛也已經快支撐不住了,腿上一直在流血。
“留下一隻豹子,替你們叨藥來止血。我和這隻豹子先行過去,毛毛,你們在這兒等著,不要亂動彈。那邊戰事一息,我便過來替你們包扎!”
毛毛有氣無力地抬了一下眼皮,笑了笑:“勸…勸大王。”
蘇淺若再不敢耽誤,命令豹子拚命衝刺。
十五凝眉蹲在佔卜前面,佔卜一臉懊悔地捶著地。
蘇淺若松了一口氣,還活著,趕到了,轉眼便看向那凶悍無比的銀袍女子。
這一看,蘇淺若差點便從奔馳中的豹身上直接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