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剛感激不盡。但我所求非為家人，而是為昨夜犯了軍紀的弟兄。衛剛枉顧軍紀，致使手下弟兄跟著誤入歧途，罪莫大焉。衛剛甘願伏法，請將軍能看在衛剛的面上，讓他們繼續在將軍身邊當差，全力抗韃，戴罪立功，只要不開除軍籍，隨將軍怎麽處罰，如此，衛剛死而無憾！”

　這番話情真意切，聽得黃廷一行人熱淚盈眶，都為如此一條好漢竟然不是死在沙場而痛惜不已。就連陳豹也一掃舊怨，對其為人產生了一絲敬佩:“黃將軍，為大事者不拘小節。依俺看，衛剛既有悔改之心，死在刑場刀斧之下實在太可惜了，不如特赦他一條生路，讓他戴罪立功，以贖前衍……”

　“不行。”

　黃廷打斷陳豹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非黃某無情，實乃朝廷軍紀森嚴，殺民償命，無以寬待！”

　陳豹不以為然，輕描淡寫地說:“此事容易，俺大可從死牢裡挑一個與衛剛身材面目相似的囚犯，李代桃僵，押到刑場上一刀砍下腦袋……”

　“不可！軍法豈容兒戲！此例一開，還怎麽嚴法紀、治亂軍?朝廷若是怪罪下來，黃廷如何吃罪的起?陳帥欲讓黃廷重蹈衛剛之覆轍嗎?”

　看著黃廷臉色鐵青，一臉正義凌然的怒樣，陳豹竟不怒反怕，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敬畏，有些底氣不足的道:“陳……陳某也是為黃將軍著想啊！黃將軍不領情也罷，如何怪罪起陳某了?”

　“陳帥，請恕黃廷剛才失態。不過，賞罰不明乃兵家大忌，陳帥的李代桃僵之計雖救了衛剛的生命，但同時也亂了大明鎮海軍的軍紀。陳帥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當知沒有軍紀約束的軍隊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怎能上戰場驅殺韃虜，光複失地?”

　陳豹讚同的點了點頭，被黃廷剛毅的態度震懾住了。

　衛剛聽到這裡，自知必死，向陳豹和黃廷兩人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後，說道:“陳帥，你的好意衛剛只能心領，但即便黃將軍不說衛剛也不會接受。如依陳帥之計找人代死，知者曉得是給衛剛機會上沙場為國捐軀，不知者卻會當衛剛貪生怕死苟且偷生。士為知己者死，黃將軍既然看得起我衛某，我又怎能因貪生而連累黃將軍?衛剛願求速死！”

　“好漢子，黃某沒看錯人！”

　“蒙黃將軍厚愛，衛某無以為報，羞愧難當。請黃將軍在行刑時召集三軍，衛剛願當眾伏罪，以示軍法無情，為後來者戒！”

　“果然是個重義輕生的真漢子。黃將軍慧眼識英雄，陳豹自愧不如！”

　“請黃將軍盡快送衛剛上路！”

　黃廷含淚點頭應下。

　當天，午時三刻，黃廷和陳豹召集三軍與南澳島百姓，將衛剛驗明正身，斬首示眾。

　至此陳豹總算是領教到了朝廷軍紀的森嚴，有如此森嚴的軍紀，大軍的戰力想必也弱不到哪裡去，陳豹原先聽宣不聽調的想法不知不覺有些動搖了起來。

　黃廷無欲則剛，力勸陳豹接受朝廷節製，陳豹放不下手中的權力，頻頻打馬虎眼，不過態度終究沒有之前那般堅決了，口風松了不少。

　雙方經過整整一天的洽談後，在黃廷的威逼和利誘下，總算讓陳豹放棄了聽宣不聽調的想法，願意跟其他明軍一般接受朝廷的指揮調度，不過陳豹言語中也暗示大軍隻接受節製不接受整編，島上的軍政財三大權力還得歸他管，不容他人染指。

　黃廷表示不敢自專，回朝廷後會稟明聖上再做定奪。

　第三天清早，黃廷告別陳豹，帶著數百親兵隨從，乘船離開南澳……

　江西吉安府廬陵府城。

　當滿洲鑲紅旗固山額真葉臣用牛拉著幾十門紅夷大炮從南昌出發，花費近月時間進抵廬陵城下後，與圍城的滿洲鑲白旗固山額真何洛會會合時，此時，廬陵城已被滿蒙八旗圍攻了數月。

　廬陵守軍和民眾經歷了數十場慘烈、悲壯的血戰後，現在已陷入了最後的關頭。　　

　廬陵城下的八旗兵一下增加一萬生力軍和幾十門紅夷大炮組成的炮隊，士氣頓時高漲起來，在何洛會的命令下，清軍再次

　向著眼前的這座殘破不堪的城池發動了最為猛烈的攻勢。

　上陣的清兵更是興奮異常，在後方炮火的掩護下不要命地往前衝，前一批剛躺下後邊馬上就有頂替上來的。

　而清軍炮隊中的幾十門紅夷大炮則先是向北門集中發炮，火力強大而密集，連續數波炮擊過後，炮彈擊中之處，石泥俱碎，城牆立馬崩塌出了數個小大不等的口子。

　論堅固程度，廬陵城只是座府城，遠遠比不上省城兼軍事重鎮的南昌城，清軍的8磅，甚至10磅紅夷大炮對付不了堅固異常的南昌城， 對付只是普通磚石結構的廬陵城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幾十門火炮齊發，威力巨大，有幾顆落到了城頭上，女牆立時被打得粉碎，躲在女牆後的守軍非死即傷，殘肢斷臂落了一地，一時間，城頭上哀嚎聲一片。

　廬陵守將廣東鎮總兵唐文耀聞訊後親自帶領一千援兵前往北門修補，可是就在唐文耀指揮守軍與乘勢搶城的清兵作戰時一顆鉛子擊中了唐文耀的右臂。

　右臂負傷的唐文耀怒目須張，面不改色，順勢改用左手握長矛。

　“弟兄們，隨我殺！”

　唐文耀口稱兄弟而不名，沒一會兒工夫，就憑借著他的勇猛和高超的武藝當場格殺了數名攀城的清兵。

　主將都已經不要命了，底下當小兵的如果再不玩命怎麽也是說不過去的，何況主帥都已然放棄尊卑，稱他們是兄弟了。

　是兄弟，自然要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