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直盯著自信的傅寧，眼神中帶著疑惑和鄙視，“一旦改朝換代，沒有幾千萬的人口是填不完的，歷朝歷代大多如此，你想少死人、怎麽可能！你莫不是說戰場上死的人少於一千萬吧?那倒是有可能，就是少於五百萬也不奇怪，東海國這麽強，到時候戰事一開、也就是清剿殘敵的活，殺敵低於五百萬倒是可能。”　　傅寧搖了搖頭，“不是那個意思;一般來說，大規模戰爭的人口死亡率大約是戰場死亡人數的十倍，盛世平定內亂的小規模戰爭死亡比率是兩到五倍，末世大規模異族入侵戰爭的死亡比率一般會大於一百倍，但是這些算法和未來東海國吞並朝廷的戰爭都不能比！首先、朝廷土地上的人口與土地的矛盾還沒有飽和到極限;其次、工業時代已經到來、分田免賦的政策能迅速爭取佔人口大多數的農民民心，有利於恢復社會穩定;再次、充足的提前準備能夠抵消未來的大規模戰爭引發的災荒、瘟疫、和流民潮導致的人口銳減。”

　　“沒有那麽容易！無論你準備的多充足、戰亂一起都會有很多意外發生，人口的流失是擋不住的，不死個幾千萬人是算不上改朝換代的！”

　　金鋒搖了搖頭再次否定了傅寧的觀點，而傅寧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

　　“明年關東府就能初步實現玉米種植機械化，五年的時間準備、足以儲備足夠多的玉米作為應對未來戰亂的糧食;政務司漁業處還在增產，海產鹹魚的儲備能夠放置兩三年，也能抵消一部分糧食;最重要的是文化司已經開始準備預案了，到時候會調動幾十萬人隨軍、用於安穩新佔區、建立新政權;而地主集團的應對預案是一律遷往中南半島，到時候關鍵的問題是要快、要快到反抗士紳煽動反亂之前就要全部送往中南半島，那樣才能少死人！只要讓所有敵對者都反應不過來，那麽將死亡人口數量控制在一千萬以下是有可能做到的！”

　　金鋒又搖了搖頭，“我不跟你爭執，當初你是怎麽想到跑去琉求府的?”

　　“很簡單，在朝廷的地面上束縛太多，只要有一絲異常就要面對龐大的地主士紳集團、以及頑固的封建統治，所以我賭不起，選擇雞籠起家是最好的選擇，一張白紙才容易布局新局面！——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這人其實是最怕死的，當初住著的山村被屠、而後揚州又被人恐嚇，我是嚇了個半死，所以我只能去尋找安全的地方;跑去雞籠創業、我才能掌控一切、找到一絲安全感，只是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會發展這麽快;我原以為最少也要二十年才能發展成現在這樣，卻沒有想到壟斷資本加計劃工業會發展這麽快，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只是為了發展工業死的人太多了！”

　　“死的太多了?你是說漢人還是異族?”

　　“漢人！——異族死多少我根本不在乎的，我說的是漢人死的太多了！這十來年工業事故中累計死掉的漢人不下於幾十萬，幾乎每天都有人死於各種事故，鋼鐵工業事故中的死亡率是最高的，也就是從今年起才算少些，但是石油工業中的事故率又上來了，六月的時候勃泥油礦事故死了三千多人，七月的時候旅順廳後山區煉油廠爆炸也死了三千多;人才缺乏、各地的工業事故層出不窮，說實話、東海國的工業其實就是用人命硬堆出來的，唉——！”

　　傅寧歎息了一聲，金鋒也有些膛目，“這麽說你們今天的成就也不容易?”

　　“是啊，很不容易！人才缺乏、進度又太快，攤子鋪的又太大，往往十幾歲的娃娃學生都要挑大梁，老匠師又太少，技術進步又太快，事故必然就會增多，這是免不了的！事故率降下來的話可能還得三五年，估計最少還得填十來萬的人命填進去！”

　　金鋒的眉頭有些皺，“你就不能慢一些?緩一緩少死幾個人?”

　　“那有那麽容易！——東海國是壟斷國家資本制度、計劃工業和經濟又是核心，發展模式已經基本定型，改起來更麻煩，國家都會亂掉的，所以只能繼續這樣走下去;而且這種模式是最快的工業發展模式，不能輕易改動的！另外，東海國沒有文化沉澱，一旦腳步放緩就會出大問題，到時候思潮泛濫、人人為私而瓜分公產，東海國就完了，到時候死的人會更多，所以只能沿著現在的發展模式繼續下去;瘋狂的發展能夠掩蓋很多的社會問題，所以就更不能隨意改動了！”

　　“我有些聽不懂，不過你的意思我還是有些明白的;你是說東海國現在只能繼續走下去、還得死上很多人?”

　　“是啊，工業進步本來就是人命填出來的，死人是免不了的，放緩了腳步只會死更多的人！我那天不是和你講過嗎，工業時代的變革會席卷無數的人口，現在東海國死掉的人已經是最少的了，我不過是將犧牲大多轉嫁到異族苦工身上去了，否則的話漢人死的才會更多呢！——開礦、修鐵路，那些低技術的繁重勞動才是異族的地獄，幾乎每一寸鐵軌下面都有異族的屍骨;我已經盡可能減少漢人的死亡率了，危險繁重的工作盡量用異族苦工，漢人的話主要是壟斷技術和知識，另外還有高額事故補償、最低工資制度、漢工使用章程等制度和律法保障漢民的利益，漢人的死亡率其實已經是最少的了。”

　　“奴役異族、消耗人口終究是有傷天合;你若是殺了他們也便罷了，但是你這樣奴役他們、終究是有些過了”。

　　金鋒皺著眉頭說道，而傅寧的白眼一翻，“那天我見你的第一眼就說過，你就是個書生、該去做學問！——你就是婦人之見！不使用異族誰來填補工業苦力?誰來開礦?誰來修鐵路?用漢人嗎?你腦子怎麽想得?全用漢人的話得死多少人，發展速度會拖慢多少?你根本就是無知的善良！——大爭之世、不爭即是滅亡，不用異族苦工來填補勞動力缺口、東海國工業怎麽可能發展這麽快?！你知道英吉利人在天竺怎麽做的嗎?他們比我們更狠！我們這邊的異族苦工用死了也就算了，可你知道英吉利人在天竺怎麽做的嗎，他們到處掠奪棉花、糧食、貴金屬等資源，然後扶植一群傀儡諸侯混戰，偌大的天竺帝國任人魚肉，諸民生不如死、而且還是一代傳著一代的;貴權、神權、統治權、分封權、**、等等，天竺如今才在英吉利人腳下三四年、但是英吉利人的做法比我們狠到不可想象的地步！——跟異族講仁慈?你腦子讓洗腳水泡了?！”

　　金鋒訕訕的講不出話，但是似乎還不死心，“撫夷為用、宣威天朝，奴役異族並無不可，我的意思是說你的做法有些過了;前幾天我聽說那些異族苦工都要被絕育、而且只能吃到燉煮鹹魚，他們太苦了;你若是用他們當苦力總歸要善待他們一些吧?”

　　傅寧這才明白過來，合著金鋒的意思是自己使用異族苦工的待遇太差了?

　　“哦，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放心、現在內燃機和電力機械開始大規模普及了，異族苦工的待遇好上了許多，死亡率也降低了不少;至於其他待遇、今年出台了幾套完善的獎懲制度的、勤奮的異族苦工還是有一些好的待遇的，有的時候還會給他們提供一些異族女人用的。”

　　“提供異族女人?不是聽說他們都被絕育了麽?”

　　“是絕育了，但是不影響他們睡覺;說了你也不懂，那是醫學方面的問題！”

　　金鋒轉著眼睛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這是什麽道理，不過實在想不明白後也就不想了，但是“問題寶寶”的好奇使他又問了一句話，“你們東海國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你是一國之主、能不能給我說個明白?”

　　“什麽意思?”，傅寧聽的有些糊塗。

　　“就是說軍力、戰力、還有國力！”

　　“——?”，這話問的很泛化，一時間傅寧不知怎麽回答才好，又想了片刻後傅寧才開了口;

　　“軍力、戰力、國力，其實都是模糊的概念;東海國喜歡用數字說話，但是對於戰力、國力、這樣的詞語很難數量化;東海國軍務司轄下兵力現在是二十三萬，但是很難說有多少軍力，因為軍力是個綜合概念，敵手強則我方軍力相對較弱，而敵手弱則我方軍力相對較強;軍力是兵力數量、裝備水平、士氣、後勤保障、等概念的綜合，現有的學問還不足以用數字去衡量東海國的軍力！——戰力也是類似的概念，指的是雙方戰鬥能力的對比，所以也說不清楚;至於國力，現在我倒是有種計算方法，很直觀，你也能聽得懂，就是用人口數量乘以鋼鐵產量。”

　　“人數乘以鋼鐵?”，

　　金鋒又是疑惑的皺著眉頭，“什麽意思?這是什麽國力算法?”

　　傅寧點了點頭，“國力是一種綜合化的概念，是要用龐大的統計數據庫來支撐的，所以很難解釋的清;但是用人數和鋼鐵產能的乘積去衡量國力的話就會很直觀，雖然很不準確卻是很直觀！”

　　“鋼鐵即國家?”

　　“是的，鋼鐵即國家！——衡量一個國家的實力有幾個關鍵的數字，人口數量、土地面積、鋼鐵產能、教育水平、科技力量！人口數量是基礎、土地面積代表資源、鋼鐵產能代表能力、教育水平代表潛力和凝聚力、而科技力量則代表對比和差距！這些是衡量一個國家實力的基本數據，而人口數量和鋼鐵產能、則是最為基礎的數據！”

　　金鋒依舊很疑惑，也難怪他不理解，觀念的差異不是一兩天能改變的，東海國的力量他只見了個表面，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遠遠不夠他去了解東海國！至於學識、他遠還沒有摸到近代知識的邊！

　　實際上不只是金鋒不理解這種概念，就連東海國的高層人員也有太多人不理解這種概念;粗略的說都知道現在的東海國很強， 但是究竟強在哪裡、人們大多只看到了軍隊的強大、卻很難看到其他的東西。

　　鋼鐵產能每年都在瘋狂增長，因為成本太低的緣故而得到廣泛的應用，一半產能庫存壓力下傅寧依舊還在下令瘋狂增產，只是鋼材的比例有些提高了而已。

　　舊的鐵路開始大量用鋼軌替換鐵軌，新的鐵路普遍開始鋪設簡軌;曾經想象中的公路大多被叫停，反而是簡軌開始全面的鋪向各廳、縣、甚至是一些鄉村，以此解決一些交通的壓力;政務司幾乎以不要錢的架勢在消化鋼鐵庫存！

　　單是沈陽重工的機械製造流水線就已經由五十條又增建了五十條，而後傅寧批複總參司報告後又下令再增建一百條，其中的六十條生產線生產的是三種拖拉機、而又十條生產線生產的是一種汽車，剩下的三十條是各種配套機械生產線。

　　科研司聯合工業司已經成功研發出了二十多種車倆型號，但是傅寧隻批複了四種車倆的建造，其中三種是拖拉機、一種是汽車;用傅寧的話說、生產品種不需要多，需要的是快！要用最快的速度普及機械的使用！

　　而這一些的基礎都是基於鋼鐵的產能，所以鋼鐵即國家的概念金鋒只能粗略的聆聽了解一點，但是再深一點他就理解不了了！他只能憑借自己的初步了解去想象東海國的實力，猜測東海國的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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