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塵從戰場裡向東北方走的時候，忽然發現大部分人類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本能的想要後退，大概是蕭北的話在他們心裡也種下了種子。他彷若無人的向外走去，人潮不由自主的向兩邊分開，他們不知道呂塵要去哪裡，但都心懷敬畏。

對於蕭北所說的王族遺孤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也知道呂塵已經變相的承認了事實，他們到現在還有點難以置信這個帶著他們殺惡魔、帶著他們守城、帶著他們寫遺書、教會他們唱戰歌的少年怎麽就成了惡魔。

預期說不敢相信，不如說是不想相信。但是惡魔這種存在，太令人心境膽顫，小尾巴之前看起來也很可愛啊，可是顯露真身的時候卻那麽恐怖那麽龐大，萬一呂塵某一天失去神智開始殺人了怎麽辦呢?

這些都是無稽的猜測，可是人們就是忍不住去想。

人類有句老話，每個人都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張家口要塞的老司機們看到呂塵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大家欲言又止，似乎此時好像集體失聲。

沉默中忽然有個敢死隊成員語言沙啞的說道:“我們等你回來一起祭奠那些戰死的戰友，一定要回來。”

這個聲音在人群中顯得如此突兀，卻忽然掀起了巨浪，無數敢死隊成員都站出來:“早去早回，我們等你。”

敢死隊的成員們好像開始變的與周圍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起來，但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是堅定的。

呂塵忽然笑了:“好。”

哪怕再多人質疑，只要界碑眾和敢死隊成員們還願意相信他，他就覺得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

呂塵從來都不介意與世界為敵。

……

袁野、慶山、阿狸三個人已經帶著老者的屍體向著京都要塞而去，這一場戰鬥裡如果沒有老者的一劍，恐怕天下已經開始生靈塗炭。

人類從一開始就對超凡惡魔的實力判斷出了錯誤，隻怪他們在英魂神殿的試煉裡並沒有能夠逼蕭北全力出手。而且他們對數量也有錯誤的認知，他們隻以為迄今為止世界上只有一個超凡惡魔，卻沒想到竟然有兩個。

這一切信息的不對等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老者生於京都，一生七十余載的時間大部分都生活在京都，沒人知道他在17年前就受過重傷，整個身體機能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生命也迅速的在十多年間走向衰敗。不然按道理來說，以武入聖之後絕不會死的比尋常人還早。

人類的體質弱於惡魔，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明白自己的時日無多，所以即便身後有山嶽揮拳，他也毫不猶豫的劈下了那一劍，這一劍有兩個目的，一個就是為人類強者在精氣神修煉的道路上留下一顆火種，讓他們少走彎路，第二就是盡可能的重創蕭北，為整個人類拖延時間，讓袁野、呂塵等人有足夠的時間繼續成長。

至於最後結果怎樣，已經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事情了。

然而呂塵事後回想起當時的那一幕，老人決然的眼神，他會猜測，老人是否原本就知道山嶽在身後，但為了劈下那一劍重創蕭北，也是以生命為代價，將計就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說明老者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老者將安葬在烈士陵園，這也是老者生前開玩笑似的跟袁野提過的要求，他想要和他當年的戰友呆在一起。袁野還記得某一天老者忽然望著飄零的銀杏樹葉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下面的老夥計都把我忘了沒有，苟延殘喘十幾年，是時候結束了。”

呂塵也曾想過，這位可敬的老人為他打開了一扇門，

門的背後就是新的世界，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像瓦洛蘭大陸的英雄們一樣以武入聖！那麽現在全世界范圍內是否還有這樣的人?恐怕就算有也不會太多，不然呂塵相信在面對人類浩劫時他們應該會站出來了。當然，也許有例外。

戰場上張家口要塞的老司機們想幫著死去的戰友們收斂一下屍體，可是這時候無數屍體都已經破碎不堪，戰場上血液汩汩的流淌著把土地都染紅了，每一處場景都昭示著這一戰有多麽的慘烈。

那32頭狼王所造成的破壞力不是一兩條命就能填上的，包括後來從張家口要塞奔襲過來的惡魔軍團也給京都要塞這邊無數人造成了幾乎災難般的衝擊。

到最後沒辦法，大家只能把所有屍體都給運回張家口要塞，老司機們背負著屍體絲毫不嫌屍體身上的血跡有多髒，就像是背負著自己的親人。

他們在張家口要塞的最中心挖開大坑，將所有屍體一起火葬後埋在地底的深處，熊熊的大火映在每個人的眼瞳中，仿佛他們的心裡也燃起了滔天的火焰，那是對惡魔的仇恨。

幾乎可以預見到的是，惡魔一定會卷土重來，到時候，那兩個超凡惡魔，誰來抵抗?

活生生的十幾萬生命已經化成白灰深埋在張家口要塞中心的地下，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把這麽多的骨灰埋在城市裡，說起來有點喪氣，可對於活著的人來說，這些人埋在這裡沒有什麽不妥，這裡埋葬的是戰友、親人、兄弟。

死去的人都是活著的人死去的，活著的人從今天開始也將為死去的人而活著。

所有人開始自發的向坑裡填土，然後整個紀念碑都將從這裡開始修建地基，一塊磚一塊磚的晚上鋪，直到它高聳入雲。

紀念碑上將鐫刻每一位逝去的戰友，並且將他們生前寫下的遺言也一並留下，那上面有生前想說的話，也有受界碑影響開出的玩笑，老司機們篩檢一條一條遺言的時候邊篩邊哭，看到不正經的遺言就會一邊哭一邊笑罵道:“真想把他從地裡拉出來讓他重新寫一遍！”

是啊，大家都想把他們從地下拉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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