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進院子,金芸提著盒子,繞了一圈去到了另個地方,直到很晚,才獨自回屋。
香寒握著手中的銀釵子,也是久久沒法入眠。
她誰也沒說,就連大頭也沒有透露過半分,今日外出,她已經將房子尋好,首飾也盡數當掉換成了銀錢。
尋到的房子離這裡挺遠的,在鎮上的另一頭,一頭一尾,就算是走都要蠻長時間。
環境自然比不上這裡的宅子,很小的一進室,安置她和大頭肯定是沒問題。
一共三間屋子,香寒早就想好了,她和大頭各有一間,另外一間留作大頭的書房。
灶屋也挺大,雖然有些髒亂,牆面也僅是破洞,好好收拾、修補一番便可。
最主要的事,房子所在的街道並不魚龍混雜,周圍住的人家瞧著都挺不錯,而且租金便宜。
鎮上的房子,以她現在的積蓄並不是買不起,只是真買了房子,以後的生活,大頭的上書塾的費用,就困難了。
此時的香寒想得很遠,甚至想到了以後要給大頭讀書以及存下娶妻的銀錢,完全沒有想到,大頭還有個爹在那裡。
手中拿著的釵子很精致,卻沒有她以往在施府老夫人等主子打賞來的值錢。
她坐在銅鏡前,將釵子插入發髻,臉上流露出的表情很是歡喜。
就這麽一直帶著,即使第二天早上去到了金蔣氏那,發髻上仍舊插著這根銀釵。
金家女眷什麽都不多,頭上的釵子到是不少,還是自家做的鍍銀釵子。
值不了幾個錢,而且帶上又體面,自然是人手幾根。
將湯藥端起,喂著娘服下,她道:“今早上的天色不錯,等下我扶您出去曬曬,活動活動下。”
生病了窩著屋裡對身子並不好,哪怕是房間裡面通著氣也有些悶,正好天氣不錯,娘的氣色也好,便想著扶她走走。
金蔣氏早就待不住,聽著這話是連聲道好,便說道:“我重得很,將你大嫂也叫來,反正她閑著也無事。”
自從金啟文從村子裡搬到宅子後,鎮上的鐵鋪便由他每日去守著。
呂氏再有想法,自個也是知道,一個婦道人家,平日偶爾幫個忙還行,真要一直守在鋪子裡,就是別人不說,家裡人也是有意見。
畢竟鐵鋪不同其他繡坊之內的,來的大多都是男客,難免有些不便的地方。
所以,呂氏自己率先開了口,守鋪子的事便落到了金啟文身上,只是偶爾忙不過來的時候會去一趟。
不過這樣的日子不多,特別是現在這個關頭。
鎮上如今什麽都差,就是不差鐵匠,說不定一個石墩砸下來,十個裡面有八個就是鐵匠。
六百多人參賽的,還有那些自認沒能力或者沒趕上報名的鐵匠加在一起,數量可觀。
總之,這段時間,鎮上的客棧大部分都是滿客的。
“行,那您先歇著,我這就去尋大嫂。”香寒小心的扶著娘靠下去,講藥湯的碗拿著,準備順路放到灶屋。
卻不想,就在灶屋門邊,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金啟全這段時間過的日子並不好過。
雖然欣喜與家人團聚,可零零碎碎的事加在一起,太勞心了。
他身上綁著紗布,披著一件大衣便出了門,往日裡訓練的多,即使穿得少也不見冷的慌。
一路走來,等他回神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來到了灶屋。
君子遠庖廚,這句話他到是不認可。
年幼時,哥哥們還未成親,全家加在一起也就娘一個女眷。
地裡的活她要忙,自然空不出手來做吃食。
他懂事後,廚房裡的活計便被他接了下來。
大哥木納到不與他爭,二哥生性懶惰,不想下地乾活,盡尋著法子討他歡喜,想要和他換個活來做。
直到大嫂二嫂相繼進門,多了女眷,家裡的一些零散活到給了出去。
所以,雖然味道不是頂好,可一餐家常便飯,金啟全自認還是沒有問題。
而他記得很清晰,直到現在,他認為最好吃的一樣吃食。
便是那個女子羞澀的跑到他跟前,環顧四周後,偷偷摸摸拿出的一塊玉米餅。
玉米餅有些涼,口感很是粗糙,卻是他吃過最好吃的。
當年年景不好,不光是別的地方,就是他們村子裡,都餓死了好些人,更別提那塊玉米餅,也是女子好不容易從自己的食物中私藏下的口糧,專門走上了幾個時辰的路,就是為了送給饑腸轆轆的他。
一別十年許,想不到兩人還有再見的時候,更沒想到的是這樣的見面方式。
“香寒…”金啟全輕聲喚了一口,可接下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香寒!’
‘香寒…’
腦子裡面浮現出兩種不同的聲音,香寒臉上帶著苦笑。
一聲是當年最後一次見面,那人咧著嘴角,滿是笑意,語中帶著卻是濃鬱到快要溢出的柔情。
而現在,她領會不出裡面的情緒,或者說,這些年存在在回憶中的男子,早已經戰死殺場,眼前的這人,讓她陌生到可怕。
她頓了頓,並沒有回避,而是直徑向前,想要越過他去到灶屋。
仿佛灶屋才是她能躲避害怕的地方。
看著香寒對自己的唯恐不及,金啟全的心像是被撕扯般, 他伸手就抓住她的肩膀,略帶痛苦的道:“香寒,對不起。”
心中有很多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講述出來。
香寒側身躲過他的手,第一次正面正視他,她能感覺到身子在顫抖,聲音卻很是平穩,她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娘…你爹娘對我有救命之恩,本就該我來感謝你們。而且,你能回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
沒有責怪,沒有恨意,仿佛之前的苦苦守候都是幻想。
正是因為如此吧,金啟全才會心疼此人。
他突然之間脫口而出:“當年的誓言我仍舊記得,跟我回上京吧。”
當年的誓言,她也記得。
香寒心中如此想到,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她笑了,像是猛然間釋然。
她堅定道:“不可能,四郎,我們之間不會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