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給我的地址是安水縣第二人民醫院，也是縣刑偵隊定點給犯人做體檢的單位，我隻用了十來分鍾就趕了過去。到了才發現他們還沒到，也不敢遠走，看醫院對面的街邊有輛賣面條睡覺醪糟蛋的三輪，旁邊還擺著小桌小凳，乾脆就過去和小豬一人煮了碗，既算是壓驚，也算是提前把夜給宵了。

吃完醪糟蛋，又吃了狼牙土豆、鹵水鵪鶉蛋、涼面和蛋烘糕，這才看見幾輛車魚貫衝進了醫院，也不去急症室，在門衛那裡兒一亮證件就駛進了後面的住院部。我讓小豬守在車旁，自己則快步追了上去。

兩輛車停在了住院部空地上，另外一輛直接順坡開到了住院部門口，估計也是聯系過，值班醫生和護士立刻就出來把人接到了，我當時隔得有點遠沒看清楚，隻依稀看出來是個孩子，光溜溜的被他們放在了推床上，一溜子就朝手術室奔了過去…

外面車上下來兩個刑偵隊員，跟著醫生跑向手術室，馮隊他們也跟著下車，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口點燃了煙，小聲的說著什麽，我快走幾步過去，隔幾步就打了個招呼。

馮隊扭頭一看，立刻把手上的煙頭狠狠扔到了地上，搶步迎了過來，急急道:“安醫生，這事兒太詭異了！您快幫我們看看，這是不是…”他的聲音忽然壓低，左右瞄了眼，這才繼續:“…是不是我們這次遇到妖怪了?”

“啊?”平時說遇鬼的不少，但說遇到妖怪的可就很罕見了，“不會吧?先不說妖怪這東西還有多少，就算有，也該是藏在深山老林裡，那有到城市的啊—要不這樣，我們先去看看孩子，這邊的事情等會再說?”

“好，”馮隊立刻帶我朝裡面而去:“人命關天，先救孩子！”

我們來到手術室，才一進門，就看見手術床上躺著個小孩，周身脫光，光溜溜的身體軀乾鼓脹如球，四肢卻和乾柴棒差不多，雙眼緊閉，嘴一直長得很大，滿臉菜色，看起來就和佛教壁畫中的餓鬼差不多！

孩子的膚色很白，光線下看起來泛著微微的油光，皮膚下有些紅色的血絲，遍布周身上下四肢頭顱，不過血絲並沒有形成片，顏色也比較鮮豔，說明這體內出血的點很多，但是出血量並不算很大，還是最近才開始的。

值班醫生和護士忙不迭的把各種儀器線連在孩子身上，心跳血壓脈搏等等，從數據上看，他的生命體征非常之底，基本隻比死人多一口氣，甚至比不上腦死亡病人的身體狀況。

小豬拉拉我，有些發抖的把手機遞我眼前，眼中充滿了渴望和焦急:“師父，這就是和我弟弟一起丟的楊小林，你幫我問問，我弟弟他們找沒找到?”我看了看他，點點頭，伸手把手機拿過來，直接遞給馮隊，同時問道:

“馮隊，這個孩子就是楊小林，我徒弟認識…呃，你們是只找到了他嗎?其他的呢，屍體找到沒有?”

馮隊仔仔細細看了看手機上的字，又瞥了眼小豬，搖搖頭把手機遞還給我:“沒找到其他人，屍體或者人都沒找到，等會田隊那邊搜索完可能會有發現，”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呃，安醫生，你覺得我們需要現在通知楊小林的父母嗎?”

小豬的臉色沒有太大變化，但是能明顯看出松了口氣——人就是這樣，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只要沒有親眼看見，心裡就始終抱有希望，這是人類的天性，也是讓我們可以延續下去的動力。

我把手機遞給他，心裡很快把馮隊的問題過了一遍，正準備建議他不吭氣，能不能治好等有了結果再說，

免得給人虛假的希望，這未免太殘忍了，但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護士的聲音喊了起來:“李醫生！李醫生，孩子動了！”我急忙轉身，只看見楊小林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嘴裡大量的湧出白沫，腥臭難當，四肢朝著床上彎過去，軀乾拚命的朝上面拱起，肚子鼓得越來越大，就像隨時可能炸開！

值班醫生急忙跑了上去，在護士的幫助下把孩子按住，同時招呼她們準備輸氧和鎮定劑，現在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敢貿然上去幫忙，只能任由他們擺弄，看他們能不能把孩子搶救回來。

但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一幕發生了……

護士才把注射器拿過來，站在孩子身邊，俯下身子正準備用酒精消毒，就在這時候，孩子肚臍眼突然飆出股淡黃色的漿液，直接噴了她滿身！

護士被嚇得尖叫一聲，立刻手忙腳亂的朝後面退開，注射器也在地上摔得粉碎，她這聲把其他人都給嚇著了，一時間所有人倉惶的退了開去！

這種景象我從來沒見過，說實話，當時我也愣了。

他們一放手，孩子身體扭曲的弧度頓時變大了，就像垂死掙扎的青蛙，不住彎曲、折蜷、繃直、挺起，同時幾個儀器忽然閃起了紅燈，拚命的嘶鳴報警！

就在紅燈亮起，蜂鳴響起的的一秒鍾之後，孩子嘴裡發出了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嘶叫，如同野獸的咆哮，又像是不甘的悲鳴！

嘭！

嘶叫聲中，孩子的肚子突然就炸開了，像是承受不住體內的壓力和膨脹，把淡黃色的漿液噴了滿床滿地，周圍三米范圍內全是，同時還有無數淡黃色的顆粒，芝麻大小色澤微紅，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卵，某種魚卵！

床上、地上、儀器上，到處都是這種體液和魚卵，孩子肚子的爆炸甚至還把內髒帶了出來，一長串腸子掛著心肝脾肺腎掀在床外不斷晃動，漿液和魚卵順著他的腸子流淌到地，淅瀝滴答，就像是串滴水的葡萄！

沒有親眼見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當時是種什麽感覺，也永遠不會知道是怎樣種恐怖，我唯一能說的是，這場景比恐怖片來得直接和驚悚，只是瞬間，我整個身體都麻了，就像是被雷擊了一般，根本動都動不了！

這場面，真的太恐怖了！

那一瞬間，整個手術室中寂靜無比，所有人都被嚇傻了，直到兩三秒之後，幾名護士暈倒摔地上發出的悶響，才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默，頓時所有人都亂了！

刹那之間，驚呼慘叫連連，護士們全部失聲叫了起來，膽小的已經暈了，膽大的也手足發軟坐倒在了地上，值班醫生更是抱著頭看也不敢看，蹲在地上拚命尖叫;刑偵隊的人雖然見過很多血淋淋的場面，神經大條，但這情形顯然也已經超過了他們的底線，頓時就有人捂著嘴衝了出去，隨便找個什麽角度大吐特吐去了。

就連馮隊都隻覺得股辛辣從腹中湧了上來，喉頭翻滾謔謔，急忙用手捂住才勉強忍住，沒有在手下面前丟人！

至於說我，足足過了一分鍾，這才感覺手足漸漸恢復，跟著發現身體軟得厲害，連忙用手扶住牆，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勉強站定站穩……

就在這個時候，孩子的腹腔中忽然有東西動了兩下，一條白生生的東西蛇般甩起了尾巴，又細又長，白生生的就像段腸子，一段楊小林自己的腸子！

這是什麽?難道這就是整個案子的關鍵?

我竭力朝手術床靠近，走了幾步走後才發現那是條奇怪的蟲子，顏色是半透明狀的乳白，又扁又平，就像一條皮帶，上面就像溜子般密密麻麻長滿了一大串蟲卵，就像巨大的葡萄串;蟲子的頭部順著孩子的背脊鑽進了皮肉中，像是纏在他的脊柱上，釘咬固定，後面盤疊在腹腔中， 滿身都是細小的毛刺，幾乎有兩三米長。

我看了兩眼頓時反應過來，尼瑪，這是條寸白蟲啊！

寸白蟲是古書的學名，現代人的稱呼叫做豬頭絛蟲，是人體中主要的寄生蟲，不過這東西的成蟲都是寄生在人小腸裡面，頭節固著腸壁，怎麽會從小腸內出來而生存在腹腔中呢?而且，這東西看起來和普通的豬肉絛蟲還不太一樣，普通蟲的卵是一節節存在體內的，並不大，隨著孕節脫落而隨糞便排出，這葡萄串似的一大串蟲卵是怎麽回事?

還有一點，現在滿地都是蟲卵和黃色的漿液，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剛才楊小林應該滿腹都是蟲卵，換言之，他已經成了這豬肉絛蟲的寄主和容器，只要破開肚腹，就能取出一大桶的蟲卵來！

咿?！等等！蟲卵?魚籽?

我突然心頭有了個很奇怪的想法，難不曾那有名的魚籽店，給客人吃的根本不是魚卵，而是這種由人體培育出來的豬肉絛蟲的卵?

想到這裡，我心頭止不住一陣發毛，喉嚨就像有千萬條蜈蚣爬過，再也止不住惡心，扶著桌子哇哇大吐起來——尼瑪，吃什麽也好過吃蛔蟲蛋絛蟲卵吧！

怪不得說美味，臥槽，原來是這種東西！

看我嘔吐得厲害，小豬雖然也嚇得滿臉慘白，但還是過來把我扶住，遞了紙巾過來，馮隊也問我怎麽回事，我把情況一說，只看這剩下的刑偵隊員和護士醫生們忽然臉色全都變了，齊刷刷捂住嘴，跟著，盡都撕心裂肺的大吐起來！

我發誓，永遠不吃魚籽了！這******蛔蟲蛋實在太惡心了，我真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