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帶有明顯殖民地風格的建築群。
香港水警總部門前不遠處,一棟老樓的拐角。
一個披著單西裝,穿著破洞牛仔褲,腳蹬舊波鞋的男人。
嘴裡叼著牙簽,耳朵裡塞著收音機耳塞,咯吱窩裡夾著本鹹濕雜志。
這人正斜依著牆,聚精會神的看著手裡捧著的馬經,
街上巡邏的阿SIR,視線一掃即過,從不在這種人身上停留。
阿SIR上街臨檢盤問的第一特征:小平頭。
這種銷魂的髮型,在這個時代的香港,第一代表著偷渡,第二代表著大陸人。
第三個代表,它代表一種令軍裝上前盤問前,都必須先開對講機與總部報備,說明盤問人衣著特征。代表槍套要開,手握點三八,槍要掛繩。
盤問這種人,雙巡隻準一人上前,一人原地戒備,對講機要時刻處於通話狀態。
因為第三個代表,代表大圈,代表機關槍,代表手榴彈。
尖沙咀是商業繁華區,遍布表店金店。
大圈愛逛金店表店,就是不喜歡給錢。
周圍便衣暗樁密布,且藏著電影上很少出現的香港機動部隊。
打擊省港旗兵的主力,藍帽子。
這是支香港市民眼中的鎮暴救災部隊,卻是大圈接敵的第一對手。
因為這個部隊有裝甲車,防彈能力卓越,堵人經驗豐富。
洗店洗的就是時間差,要在警力動員期內完成行動預案。
必須在此期間洗完,超時即放棄。
分配到每一間金店的時間,只有三十秒至二分鍾。
不怕打,怕圍。
大圈中的精銳,對人質沒興趣,只能決死突圍。
一旦堵住,就容易折。
軍裝是軍犬,嗅探。藍帽子是路障,圍堵。飛虎隊是尖刀,攻堅。
大圈不怕軍裝,不怕飛虎隊,最煩被圍。不怕薄皮衝鋒車,不怕重火力坦克,最煩靈活的裝甲車。
藍帽子很狡猾,表面兩隊作訓,兩隊擺九龍,一隊新界,一隊港島。暗中換防頻繁,接到線報就預先埋伏,誓要把大圈堵住。
小平頭被大圈連累了。
他不是來搶金店的。
巡邏的阿SIR眼神一掃即過的鹹濕佬,聚精會神研究馬經的邋遢男人,就是小平頭。
他從黑皮的走私貨輪下來,來香港一周了,踩點就花了三天。
大部分準備工作,耗費在了消除香港警方,對小平頭的誤會上了。
此時的小平頭,濃鬢角,時髦的遮耳蓬松髮型,背有點駝,一走三搖四晃,打望周圍的眼神飄忽,吊兒郎當。
一看就是文化少,腎水虛,不知道欠了貴利佬多少印子錢的爛賭鬼一個。
“…PD7259,梳士巴利道口懷疑有社團成員聚集,看一下。”
“…PD7259收到,正在趕去,哦窩。”
耳塞中傳來了不似馬經的廣播節目,小平頭懷內的擴頻對講機與警用頻段同步,時刻接收警方通訊。
小平頭仍舊專心致志的看馬經,時不時用余光向街角掃一眼。
他在等人。
那個人每天從船上下來,習慣到這裡的一個食攤吃碗牛雜面。只有這個山東籍食攤老板的桌案上,會為客人提供整蒜與蒜泥,面的分量也最足。
出現時間:早八時二十五分至三十五分。
地點:廣東道與梳士巴利道西端,連接天星碼頭的三岔口。
距離:七十二步。
那個人十五分鍾之內,會走上這條路。
他的任務,送那個人上路……
……
目標出現。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略微發福。
腳踹高級皮鞋,鞋頭鞋面鋥亮,偏偏鞋側有汙。
頭髮反而油膩發亮。
寬大的薄西裝袖口卷在胳膊肘上方,露著胳膊上黃燦燦的金表。
戴金表的一隻手上,三枚戒指,一翠二金,偏偏指甲沒有保養。
脖子上三圈金鏈晃晃悠悠,還掛著個黃金佛牌,偏偏脖子上露著褶皺一般的汗線。
一個字俗,兩個字有錢,仨字暴發戶。
賭船上最不缺這類主,最喜歡這種人。
目標有著暴發戶的外表,趾高氣昂的外露氣質。
只有在疲憊的放松吃麵時,那雙時不時會閃過不屑的眼神,才會暫時沉靜下來。
小平頭沒打擾那人吃麵,只是盯著手腕上的表,在八時四十分整的時候,掃了眼遠處街角。
一分鍾不到,從那裡轉出來半個白色的方車頭。
一台後鬥裝滿雞籠的輕型貨車,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段從街角轉出,然後,一路加速。
小平頭收回目光,晃晃悠悠的朝食攤方向走。
目標人物吃飯時是放下面具的時刻,回歸本能狀態。
重新戴上面具後,又處於警覺狀態。
小平頭與中年人錯身而過的地方,距離食攤十五步。
目標剛重新戴上面具,小平頭夾在咯吱窩裡的鹹濕雜志就掉了。
中年人下意識低頭朝掉落的雜志看去,心中突發警兆,眼角一晃,想要反應卻是來不及了。
“啪!”
一本折成條狀的馬經,鞭一樣抽在中年人腦側。
“唔該哂!”
中年人朝前一栽,像是要幫人撿雜志,小平頭道謝的同時接住對方,握拳拇指凸出,在寬大西服的遮擋中,罩準中年人左胸第三根肋骨左上半寸,猛擊一記。
中年人心臟劇烈收縮,控血紊亂,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的朝前栽。
小平頭左手一扶,右手繞至對方腦後,掌側猛擊中年人的小腦。後者當場失去機能控制權,生理鎖閉鎖,陷入了清醒中的昏迷狀態。
一揮兩擊,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就算旁邊步履匆匆的路人,也只是看到暴發戶在幫鹹濕佬撿雜志,彎腰的時候一趔趄,對面的鹹濕佬幫忙扶了一下。
小平頭扶著中年人朝路邊一挪一送。
“嘭!”
對面輕型貨車飛馳而來,車從人身上過了一趟,途中打了個盤才猛踩刹車,後輪二次碾壓。
一摞摞雞籠被慣性崩出掉落,中年人瞳孔散開。
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一陣陣的驚呼從兩旁路邊傳出。
人群先是水波一樣朝外猛的一散,緊跟著停步,之後慢慢圍攏了上來。離著一定的距離,好奇的打量著事故現場。
被撞人呈舒展側臥狀態,未有遇險時本能蜷曲的保護動作。
滿地肉雞“咯咯咯”走來走去,時不時乍翅短途飛起。
一個黑瘦的司機從車上跳了下來,正哭喪著臉檢視著傷者。
運活雞的司機很可憐,他是無辜的,不認識小平頭,也不認識被撞的人。
但他是越南難民,不敢行差踏錯,撞人的同時沒有踩刹車,而是加油門。
貨車長途客運司機通行潛規則,撞人,就碾死。
賠一份死人錢,以免陪傷者一輩子。
所以,碰瓷兒的從來不找貨車長途客車碰。
屍檢報告上,也不會出現外力介入的痕跡。
即便是越南司機,也會認為中年人是他乾掉的。
這是一起光天化日之下的謀殺,但死者明顯死於意外。
場上,很快圍滿了一圈人……
……
大澳漁村南。
臨海一處小高地,樹林茂密,一條人形小道在海邊南北蜿蜒展開。
小道上,小平頭右手拎著一口皮箱,腳步輕快的朝北走。
他的左手邊是海,右手邊是林地邊緣。
“這是個行家。”
林內一株老樹上,人聲隱伏。
一把未裝任何瞄準鏡的狙擊槍,整槍隱蔽在稀疏的枝葉後,一寸未露。
這是一把有些舊的56半,槍上布滿刻痕,使用它的是曾經戰場退下來的某等狙擊手。
“聞著味兒像摸哨的。”
沙沙的電流聲,從耳機中傳至,“一槍拿不下?”
“一百步,步頻換了起碼七個點,量不好找,射界就出來三回,沒把握。”
樹上藏著的狙擊手肯定的下了個結論,“他有感覺。”
“驚走也好。”
耳機中的聲音有些低沉,“撂在這,晚上又得胃疼。”
“是啊,誰不希望戰友有個好下場,但願這個熊兵別拆箱吧。”
狙擊手的語氣平靜而輕松,“他把箱子拎走,我當沒看見。他不拆箱,晚上喝酒。”
“老婆剛懷上,平安簽又他媽白求了,想跟佛祖搞好關系,真難。”
耳機中傳來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我射界亮了。”
……
小丘林旁一處山道。
一輛豐田長麵包熄火,處於靜停狀態,駕駛室車窗全開。
後座堆著三把鏟子,一遝很長的像帳篷疊起來一樣的袋子。
司機,副駕駛,加上後座,一共三個人。
前座二個中年人氣質沉穩,臉上帶相,全有股狠厲,一看就是O記重點盯防的那類人。
後座一個二十多的青年,左耳釘著一個骨釘,眼神難掩桀驁,是社團的後起之秀。
骨釘青年一待待車裡幾個小時, 實在太悶,伸頭朝前座靠靠,臉上不失恭敬:“財叔,下車拉個尿?”
“有尿車裡放。”
副駕駛的財叔伸右臂把後座車門拉開一個縫,“不準下車。”
“這算什麽,出紅差麽?什麽叫‘嘭’的一聲就清理掉,‘啪’的一聲就走人?”
骨釘青年認命的點點頭,不再提尿尿的事,掏出一盒白萬彈出一根,叼上點火,狠抽了一口吐出:“南哥,財叔,教教我嘛。”
司機是南哥,沒回頭,抬眼在後視鏡裡,皮笑肉不笑的衝骨釘青年笑了下:“飛仔,你知不知道你財叔原來是個話嘮,對母雞為何沒男人,還產蛋都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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