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區區赤瞳,也敢稱帝?”
帝聖語氣輕蔑,他放下手中的茶盞,眼中閃動的光芒,暴露出他被勾起興頭。
“歷代首領裡,二代只能算得上普通,天賦還可以,也沒多優秀。性子又軟,當時不服他的人很多,甚至還有人當面頂撞他。”帝聖冷哼一聲:“哼,也不知道他怎麽忍得了?”
北水生想笑,但是強忍住,裝模作樣端起茶盞掩飾自己的表情。
“說起忍,還真是沒人比得了他。”帝聖的語氣多了一絲讚歎和感慨,他接著道:“在赤瞳復活之前,二代一生乏善可陳,平庸無奇,沒有任何功績。反倒是身中赤瞳魔念之後,令人肅然起敬。”
“何為魔念?”
“嗯,赤瞳因願而生,血祭壯大,他所學駁雜,有血修之法,亦有禪修願力。兩者背道而馳,相互克制,赤瞳也是個人物,竟然被他融合成功,修成半神半魔之體。他用禪修之法,修煉血靈力,步步為營,不求半點捷徑,故血靈力磅礴而精純,堂堂皇皇正大光明,無一絲邪氣。他用血修之法修煉願力,煉出的【死種魔念】,詭異難測,陰邪至極。”
北水生聽得入神,陛下在修煉上的見解舉世無雙,能聽其講解,亦是享受。此時聽到一個如此奇怪的名字,不由問到:“死種魔念?”
“種死而得生,借用禪修的因果之願。他生前血靈力沒有半點汙穢之氣,魔念更是生機勃勃,平和中正,才能騙到那麽多蠻族供奉他。當他要死之時,魔念如花凋零,結成【死種】。【死種】無形無質,若遇宿主,宿主的心神就是【死種】的土壤,【死種】發芽生長,再次盛開。我們的【生滅花祭術】便是模仿【死種魔念】,也算是我們從魔念少得可憐的收獲,可惜威力差的遠。否則朕怎會賜神血於佘妤,你替她求情固然是其一,她能煉成【生滅花祭術】也是原因之一。朕想看看,神血在她身上,會有什麽變化。”
北水生恍然大悟:“陛下英明!只是不知佘妤種下花祭術的宿主是誰?屬下之過,未曾詢問。”
“那不重要。”帝聖擺擺手:“還是說赤瞳。”
他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他盡管言語上對赤瞳輕蔑,然而在心中實則沒有半點小覷。
“所以赤瞳被稱之為魔神是有道理的。每一滴神血都熠熠生輝,再愚笨之人,也能知其不凡。可若貪圖神血之力,便會被【死種魔念】侵蝕心神。【死種魔念】平時蟄伏不動,當宿主心神出現破綻,驟然破芽而出,令人防不勝防。二代被奪舍之前,沒有半點征兆,才有了血冬之夜。”
“連殺百人之後,二代終於恢復一絲清明,身入獸籠,給自己套上放血鎖後自斷四肢。”
帝聖面無表情,聲音低沉。
北水生聽得心悸神搖,他能想到當時何等驚心動魄,血染長夜。二代自入獸籠時,是何等決絕。
“神血何等強悍,不過須臾間,斷肢開始生長痊愈。好在有放血鎖,哦,你估計不知道這玩意。放血鎖是給荒獸準備,一等一的霸道凶悍,一旦套上,便絕無可能取下。它有三十六道放血槽刃,遍及全身,可以源源不斷放血。放血過程極為痛苦,再強悍的荒獸,也撐不過三天。”
北水生屏住呼吸。
帝聖語氣冰冷漠然:“二代,哦,也可以說是赤瞳,熬了九天九夜,終是不堪其苦,爆體而亡。我們則收集了大量的血體,獸蠱宮還在他身上做了很多嘗試。我們後來完善血靈力修煉之法,二代功不可沒。二代之後,朕之前,再無人敢嘗試神血。
”北水生長長吐出一口氣:“真是……慘烈。”
“慘烈?”帝聖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容卻說不出的冷峻:“大凡萬世基業,無不從枯骨中來,這枯骨有敵人的,可又怎少得了自己人的?”
北水生沉吟:“那艾輝被赤瞳奪舍,莫非也是吞食神血?”
“應該是。”帝聖道:“獸蠱宮在研究神血魔念時,推測出,神血應該有十滴。血靈力很難估算,魔念卻能看出痕跡。我們手上有五滴,還有五滴遺落在外。二代爆體後的那滴,落入牧首會手上。朕自用了兩滴,賞賜佘妤一滴,還留有一滴。岱綱對神血覬覦已久,他的【蓮白返生術】和【死種魔念】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他想必也是想從中借鑒一二。可惜,他運氣不好。上次大魏商會的神血,被銀輪劍客楚朝陽奪去。沒想到落入艾輝之手,看來這楚朝陽十有八九便是艾輝所扮。”
艾輝若是知道帝聖這般歪打正著,不知道生何感想。
北水生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佘妤會被【死種魔念】所惑嗎?”
“哈哈,當然不會。”帝聖大笑:“赤瞳太小看天下英雄。從二代之後,大家就明白血靈力有缺陷,想著如何彌補缺陷。到朕手上,終於補足其缺陷,神國才能壯大至今。神血對其他人來說,不啻於劇毒,對我神國血修來說,才是無上之物。不過其中血靈力實在過於強大,非血脈天賦出眾者,難以承受。”
北水生松一口氣,旋即好奇地問:“陛下是如何破解死種魔念?”
帝聖臉上笑容依舊,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變得深邃而難以捉摸,似乎在回憶什麽。不知為何,北水生覺得周圍的突然好像變冷了許多。
“那就說來話長了。”帝聖話題一轉:“艾輝並非沒有機會!【死種魔念】固然歹毒霸道,卻並非毫無限制。禪修因果,從來不是單方面掠奪。【死種魔念】走的禪修路,那也逃不了這個范疇。有奪就有給,給的是血靈力,反哺宿主血肉。”
北水生聽得一頭霧水,他到底沒有修煉過,聽到細處就有些茫然。
帝聖也不理會,興致勃勃徑直道:“奪舍奪舍,奪來的總不是自己的。身體可不光只是個軀殼,心神魂魄和血肉之間聯系何等緊密玄奧。壯大的血肉,又會滋養宿主的心神魂魄。血肉強而心神堅,便是這個道理。若是宿主的心神和赤瞳相差許多,這些滋養亦無用處。可倘若宿主心神同樣強大,或者相差沒有那麽大,得此助益,那就難說了。”
北水生聽出一些苗頭:“難道陛下認為艾輝的心神很強?”
帝聖悠然道:“那聲劍鳴清越綿長,不染絲毫血氣,你不覺得和漫天血光有些格格不入?”
“艾輝會勝嗎?”
“哈哈,這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陛下似乎對艾輝頗有興趣?”
“是啊,第二個中了赤瞳死種魔念的家夥,朕當然有興趣。還有人比我們更感興趣。”
“牧首會嗎?”
“葉氏?為何?”
“呵呵。”
空曠的荒野,忽然憑空出現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是大約二十五六的男子,身披黑色披風,把身體全都裹住,披風內襯露出一小截,是鮮豔的紅色。男子容貌頗為中性,五官精致,額頭一點朱砂,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憂愁氣息。
他就是牧首會第二牧首,紅容顏。
紅容顏身邊身材高挑的女子,有著一雙修長的腿。她面若桃花,嫵媚而精致,但是眼睛裡冰冷沒有絲毫感情。全身的肌膚雪白晶瑩,好似吹彈可破。
赫然是之前被艾輝重傷的秋水, 牧首會第九牧首。
秋水的肩膀上,有一個巴掌大的人形泥偶,形狀粗陋,那是邵師當日隨手捏造的泥人。
小泥偶忽然發出嬌滴滴的聲音:“距離不遠了,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真是讓人討厭的血腥味。”
小泥偶的聲音,竟然是秋水的聲音,而秋水則一動不動,好像一座冰冷絕美的雕塑。
紅容顏淡淡問:“哪個方向?”
秋水揚起手指,指向左前方。
小泥偶發出秋水的聲音道:“那邊。”
它接著咬牙切齒道:“呵呵,果然是不是仇人不見面。艾輝,你死定了!”
紅容顏淡淡道:“他不能死。我們要抓住赤瞳,只有赤瞳,我們才能破解【死種魔念】真正的秘密。”
“我覺得不需要。”小泥偶哼了一聲:“我已經開始掌握新力量,就算是赤瞳,除非他能完全奪舍成功,否則也不是我的對手。”
言語間充滿自信。
“夠了!”紅容顏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盯著小泥偶,冷聲道:“這次捕捉赤瞳的行動,我不希望出現任何差池。明白嗎?”
小泥偶顯然對紅容顏非常敬畏,嘟囔道:“人家就是說說嘛,這麽凶人家……”
紅容顏目光柔和少許,他看著秋水和小泥偶有些出神,喃喃道:“我們終於成功了,多少年了……死而無憾啊。”
小泥偶也變得沉默起來,秋水一動不動,好似沒有生命的人偶。
片刻,它方輕聲道:“別動不動就說死的。”
“嗯,不死。”紅容顏目光恢復清明。
“沒告訴神之血和那些叛徒我們來了,怎麽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