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菜飯館裡。
衛生局的人來也匆每去也匆匆,撕掉罰款單就準備走了。
人家這是給了董學斌面子,董學斌也沒有得理不饒人,摸出那盒從船上“繳獲“來的日本煙,給他們幾個發了一圈,這些天在大海中的生死一線讓董學斌成熟了許多,性子也比以前稍稍穩下來了一些,他自己都感覺到了,“幾位同志,還讓你們白跑一樣,不好意思了啊,來來,抽根煙。”
“嗨,不用了。”
“抽根兒再走,不抽就是看不起我啊。”
“可沒有這意思啊,那……行。”
“呵呵,我給你幾位點上。”
“可別,有火兒,自己己來。”
一聽董學斌嘴裡的京腔,衛生局帶頭的那人更覺得這種人是不能得罪的,背不住就是哪個中央領導的子嗣呢。
老板娘這才回過神,趕忙道:“你們坐,我給你們沏茶。”
帶頭那人道:“別麻煩了,我們這就走了。”
“喝杯茶再走。“老板也道。
那人擺手道:“不是客氣,真不喝了,還有個舉報沒去查呢,對了……”“聲音忽然放低了一些,對著老板道:“你給我留一個手機號吧,這些天上面有任務,衛生死角查的比較嚴,到時候萬一有突擊檢查,我提前給你知會一聲,你做做準備就行了,只要衛生大概能過得去就沒事。”
老板其呦一聲,“那可謝謝了。”
“沒事。”那人道:“你們做生意的也不容易。”
這一前一後的態度簡直變化太大了。
說完,帶頭那人就開始和董學斌套起了近乎,旁敲側擊地想探探他的底,能交個朋友就交個朋友。
老板娘不禁深深看了眼正抽煙的董學斌,這小爺爺什麽人?怎麽也沒提認識誰誰誰,這些衛生局的人就變了態度?嘖,她暗道還是自己丈夫有眼色啊,幾十塊錢一頓飯算什麽?這下不但剩了五千塊的罰款,還跟衛生局這邊走上了關系,以後想來也不用擔心有衛生局再找麻煩了。
幾分鍾後,衛生局的人走了。
老板娘臉皮很厚,好像忘了州洲給白吃白喝的董學斌甩過臉色看了,笑容滿面地小跑著給他沏了壺茶,“來,喝水喝水。”她現在才知道什麽叫人不可貌相了,看上去年紀輕輕相貌平平,連頓吃飯的錢都沒帶在身上,可誰想人家這麽有面子,一出面就給衛生局的人唬住了,這種人用腳丫子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董學斌一接茶壺,“誒,大姐您別忙了,我自己來。”
“別接別接,燙著你。”
老板看看董學斌,他也是真沒想到對方有這麽大面子,“小哥兒,這次謝謝你了。”
搖搖手,董學斌道:“呵呵,跟我沒關系,您這兒衛生本來就不錯。”
老板娘邊倒水邊道:“不錯管什麽用?成不成的還不是他們衛生局一句話的事兒?這回多虧你了,對了,剛剛沒吃好吧?賴我賴我,大姐再給你炒兩道菜去,我親自下廚!”
“別了,州吃的太飽了。”
“再吃點。”
“您太客氣了,真飽了。”
說了一會兒話後,董學斌才提起了一直想說的一件事,“大哥,你這兒有電話嗎?借我打一個?“其實董學斌吃飯之前就尋思著找個手機打電話呢,不過身上一分錢也沒有,還白吃了人家老板一頓,借手機打長途的話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這下人情也算還清了,董學斌才順理成章地開了嘴。
老板起身道:“哼,等我給你拿。”
“用我手機。“老板娘熱情地遞過來一個粉色諾基亞。
“難,謝謝了。”
摸著粉色的小手機,董學斌情緒波動很大,吸了口氣,一時間倒是不知該先給誰打了。對了,萱姨在北京,先跟她說。
嗒嗒嗒嗒,董學斌撥了翟芸萱的號碼,“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董學斌皺皺眉,又給自己老媽手機撥了一個,“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董學斌無語了,第三個撥了謝慧蘭的手機號。
一居然還是關機!
怎麽回事?三個人都沒開手機?
董學斌心頭舌眺,生怕她們出什麽事情,於是臉色有點變了,急忙回憶著自己記住的一些號碼,又撥了虞美霞的手機,謝慧蘭家屬院的電話,翟芸萱和平街北口的固定電話,甚至連胡思蓮與馮副隊長他們的手機都撥了一遍。可偏偏,固定電話都是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而手機一律都是關機關機關機!
好像董學斌認識的人就沒有一個開手機的!
不會這麽巧吧?到底出了什,?電話都打不通??
董學斌急啊,要是萱姨和老媽還好說,萱姨有時候夜裡是不開機的,老媽上課時也一般會將手機關掉,但謝慧蘭和胡思蓮她們的電話是不可能會關機的,因為他們位置在那裡,基本都要保持手機二十四小時暢通,以免出現什麽突發事件趕不及,可現在連她們的手機也沒開?
出大事了?
要壞啊!
老板見他臉色大變,忙問,“怎麽了小哥兒?”
董學斌將手機還給他,“有點事,我得先走了。”
他倆都看出董學斌有急事了,也沒再留他,“那你慢點開,下次有空再過來,大姐請你吃飯。”
出了飯館,董學斌急急開車往和平街北口趕去。
五分鍾……
十分鍾……
二十分鍾……
車到了,董學斌快步跑上樓,怦怦敲了敲翟家的門。
沒人開!
幸好董學斌身上的鑰匙沒有丟,立刻取出來插進門鎖裡一擰,哢嚓,推門進了屋,“萱姨!”
屋裡棄些亂,卻一個人都沒有。
本應該在茶幾上的瓷杯此刻在地上支離破碎,水和茶葉都灑了,小屋櫃子門開著,一件睡衣半搭在床單上,下擺耷囘拉著地,廚房燈還開著,案板上有一個已經腐爛的西紅柿,看樣子是放了十幾天了!
董學斌急不可耐了!
都在哪兒呢?都去哪兒了?
看著桌上的電話,董學斌抓起來就繼續打了一遍!
關機!
關機!
所有人的號碼都是關機!
麻痹!想急死哥們兒是不是!?
董學斌在翟家客廳裡來來回囘回轉悠了一圈,末了他忽然想起了一個號碼,急忙又嗒嗒撥了過去一一這是縣政囘府秘書科的號碼,因為跟謝姐家屬院固定電話只差中間一個數字不一樣,所以董學斌當初看的時候就記住了,手機丟失,他現在只知道有限的幾個號碼。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終於通了。
“喂,您好,秘書一科。“是一個女聲,好像挺年輕。
董學斌顧不得廢話,當即就道:“慧蘭呢?在不在辦公室?”
“慧蘭?“秘書科的女孩兒微微一愕,遲疑道:“您是說……慧蘭縣長?”
“是,她在哪兒呢?手機怎麽打不通?“董學斌心急如焚,“你給我轉一下她辦公室電話!”
“……慧蘭縣長不在。”
“胡秘書呢?”
“胡秘書……也不在。”
董學斌心臟一提,人都不在,手機都不開,這……
然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就讓董學斌愣住了!
女孩兒再傻也聽出來電話那頭的人跟謝縣長妾系不一般,慧蘭慧蘭的沒幾個人敢這麽叫,想來對方應該是謝縣長的親戚,於是也沒瞞著什麽,道:“慧蘭縣長和胡秘書今天上午去參加追囘悼會了,很多縣領導也去參加了,在北郊火葬場追囘悼廳,您要是找慧蘭縣長,那裡“……
董學斌眨巴眨巴眼睛,“追囘悼會?誰的?”
女科員一頓,答道:“是董局長的。”
“啊?”董學斌頓時傻眼了,“我的追囘悼會?”
女孩兒忙道:“您也姓董嗎?不是您的,是董學斌董局長的。”
我靠!
那不還是我的嗎!
掛了電話,董學斌終於明白怎麽誰都關手機了,原來都跑去參加自己的追囘悼會了,在那邊禮儀上是必須關機的。我了個去,追囘悼會啊,我屍體都沒找到辦這個幹啥,哥們兒還活得好好的呢,追囘悼啥呀!然而董學斌也明白,其實他的葬禮早該辦了,畢竟飛機失事已經過了半個月,直到個天才辦,可能是老媽他們一直在等日本方面打撈到自己的屍體,不過昨天新聞上已經說了部分屍體已然沉沒大海,找不到了,所以追囘悼會才拖到了今天吧,汗……
不行,得趕緊回縣裡了!
董學斌馬上跟萱姨家裡翻騰了翻騰,從裡屋床頭櫃抽屜裡找出了一千塊錢,直接裝進兜裡,下樓開車直奔加油站,打滿油後,董學斌火急火燎地踩死了油門,上了高速一路奔向延台縣。頂級卡宴的動力比奔馳商囘務強上了不少,無論山路還是高速都跑的很順,一輛輛地超著車。
80……
100.……
120……
路上,董學斌一邊開車一邊有點哭笑不得。
自己趕著去參加自弓的追囘悼會,估計自己可能是千古第一人了,瞧瞧,這他囘媽叫什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