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

　星光點綴，月sè灑滿大地。

　目送著瞿芸萱的銀sè奔馳遠去，董學斌帶著笑容一轉身，點上支煙重新回了小區，嘴裡哼哼著小曲兒。

　一層……

　二層……

　三層……

　正當董學斌想拿鑰匙開萱姨家的門時，嘴裡突然咦了一嗓子，面帶狐疑地一側頭看向旁邊自己和老媽那住了四五年的房子，發現門縫底下居然有亮光，裡面似乎開著燈，有人的樣子，董學斌頓時警惕，第一個念頭就是有小偷，他馬上在鑰匙中找了找，捏住了自己家的門鑰匙，一下捅進去用力一擰，打開防盜門，又是快速擰開內裡的木門，一把推開大步走了進去。

　“…誰！”屋內傳出一個fù女的聲音。

　董學斌聞聲一汗，這個嗓音他聽了一輩子，當然不陌生”“媽?

　你怎麽回北京了?”

　“小斌?”欒曉萍拿著一把笤帚從廚房裡走出來，奇道:“你怎麽回來了?”

　“我昨天就來了啊，出差，來北京辦點事兒。”

　“也不知道給媽打電話說一聲。”欒曉萍埋怨地看看他“嚇媽一跳，還以為進來小偷了呢。”

　“您還嚇我一jī靈呢，我說怎麽亮著燈呢。”

　“坐下別亂動了，媽剛擦的地，看給你踩的，都是鞋印了。”

　董學斌笑呵呵道:“怎麽了這是?沒事兒您回北京幹嘛?”

　欒曉萍去衛生間拿了墩布，回來一點點擦著那些鞋印的汙漬“明天不是星期天嗎?老楊休息，說想過來北京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想來咱們家一趟，所以媽就提前先回來了，拾掇拾掇屋子，買點菜，這邊閑著有一年多沒住人了，不收拾乾淨讓人家怎麽來?瞧這屋髒的，抬起腳來。”

　沙發上的董學斌雙tuǐ一抬“老楊過來?什麽意思?”

　欒曉萍拿墩布擦過去，道:“就是隨便看看。”

　“得了吧，這小破屋有什麽好看的?媽，你倆是不是打算領證了?”

　臉一紅，欒曉萍掛不住道:“有這方面的考慮，還沒定。”

　董學斌哼哼一聲“您去過他們家了，老楊也要來咱家，這不就是走形式呢嗎?這還叫沒定?”欒曉萍看他一眼“就你聰明，去，換拖鞋，替媽擦擦玻璃，媽個子矮夠不到。”

　“唉，我這兒正累呢。”董學斌嘀咕一聲，捂著剛被萱姨折騰壞了的老腰，一邊揉一邊不情不願地拿了塊抹布擦玻璃，嘴上說著風涼話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我算理解這個心情了。”

　客廳的欒曉萍道:“說什麽呢?”

　“咳咳，沒什麽，說我老娘越來越漂亮了。”

　鈴鈴鈴，鈴鈴鈴，這時，手機鈴聲響了，是老媽的手機。

　董學斌一回頭，只見老媽快速擦擦手，拿起手機，不是很熟練地在上面點了一下，小心拿在耳邊“喂，您好，我是欒曉萍噢，兆娟啊…對，對，怎麽了嗯?你和阿姨明天也一起過來?好好歡迎，當然歡迎那你們跟老楊一起坐車來是嗎行，那，那我到時候去接你們……”

　等母親放下手機，董學斌不禁問道:“誰來?”

　欒曉鼻語氣複雜道:“老楊妹妹楊兆娟和老楊母親。”

　“楊兆娟?蘇佳的母親?我見過的那個?”董學斌記不清了。

　“不是。”欒曉萍道:“你上次跟市委家屬院見的是楊兆芬，兆娟是老楊家裡最小的妹妹，你沒見過。”

　“噢，他們怎麽要過來了?”

　欒曉萍一頓，歎氣道:“媽也不知道。”

　忽然，董學斌發現老媽剛放到茶幾上的手機還亮著屏幕，一皺眉，快速走上去拿起來“怎麽沒掛?”

　欒曉萍一呃“媽還不太會用手機呢，快掛了吧。”

　“等等，那頭也忘了掛，有聲兒。”

　“幹啥呢，別鬧。”

　“噓，別說話。”

　沙沙沙，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但“集曉萍”幾個字眼還是被董學斌清楚的捕捉到了，忍不住一眨眼，點了揚聲器，頓時，擴大了好幾倍的聲音就從手機話筒裡蹦醚了出來。

　“反正明天冉們早點起。”這個fù女的聲線應該是楊兆娟的。

　“要不然你跟著去就行了，我tuǐ腳不方便，懶得動了。”這八成是楊老太太的嗓門，有點沙啞，歲數不小了。

　“媽，您不去怎麽行?您得給我哥把把關啊。”

　“曉萍那孩子我又不是沒見過。

　“那您對她印象怎麽樣?”

　“一般吧，唉，也不是特別上眼。”

　“就是啊，我哥現在是被她mí住了，好多事情都看不清楚，咱們家裡人要是不給把把關，萬一以後有問題怎麽辦?昨天打電話的時候我聽我哥的意思好像是要和她領結婚證了，我真就不知道那欒曉萍有什麽好了，說長相長相平平，穿著打扮也就是那麽回事兒，一點品位也沒有，氣質也不行，家裡還是農村的。”

　楊老太太道:“她不是北京人嗎?”

　“聽她說呢，就是咱們汾州市一個鄉下的，她以前男人是北京的。”楊兆娟撇嘴道:“您說她哪兒配得上我哥?不門當戶對啊。”

　突然，又一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丈夫的男聲響起“小佳不是說曉萍兒子tǐng有錢嗎?”

　楊兆娟道:“一個街道辦主任，能有什麽錢?”

　“聽小佳說，他兒子好像開的車不錯。”

　“上百萬?那叫什麽有錢?不說別的，就咱們家這兩套房子，賣了能值多少你知道嗎?起碼兩百萬，開個好車就叫有錢了?欒曉萍他們家我可聽說連房子都沒有，在市裡，她和她兒子都是住的單位宿舍，欒曉萍那裡還是我哥托關系給她辦的，在北京，他們家就更不行了，好像就一個一居室，還是租的房子，根本不是他們自己的，這個年頭，沒有房就什麽都不是，這還叫有錢?把房子賣了，咱們弄個三四輛寶馬也一點問題都沒有。”

　男人道:“你這話偏見太濃了啊，跟你哥面前可不要這麽說。”

　楊兆娟道:“我也是為了我哥好，我還真就看不上那個欒曉萍，你說她有什麽?我哥怎麽想的啊。”

　楊老太太沉吟道:“要兆娟這麽說…

　還真是。”

　“對不對?”楊兆娟道:“媽，所以這件事您得做主，省得我哥以後後悔都來不及，我有一個同學，去年離得婚，人家才四十歲上下，也漂亮，家裡條件也很好，跟北河省光房子就有兩套，一套還是別墅，車也是寶馬的，家裡條件絕對沒的說，您看要是行，我給我哥介紹介紹?”

　楊老太太道:“給我看看照片。”

　“帶著呢，給您。”

　“……………，嗯，這姑娘不錯，四十歲?四十幾了?”

　“四十一，比欒曉萍年輕了不少呢。”

　那中年男人道:“兆娟，那你還張羅去什麽北京?”

　楊兆娟道:“曉萍家裡人咱們不是還都沒見過嗎?就我姐他們家見過曉萍兒子，這次去啊，倒要看看他們家什麽情況，也好讓我哥死了心，媽，我不是說沒房就不行，咱們也不是那麽勢利眼，可要家庭條件太差，又是農村女人，這觀念上的差別就太大了，不登對，磨合不到一塊去，您說是不是?我哥是市委組織部部長，以後要是結婚領了證，她跟著我哥一起去公共場合，去應酬，那也讓人笑話呀。”

　聽到這裡，董學斌臉都黑了，一把將電話掛斷，我他媽去你大爺的！

　欒曉萍眼睛一紅，一抬頭，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兒。

　見老媽哭了，董學斌更是怒火中燒“還他媽看不起我媽?我他媽還看不起你們丫的呢！媽！這婚不結了！以後您過去跟我住！我照顧您一輩子！”

　欒曉萍吸吸鼻子，眼淚掉的更快了。

　董學斌越想越氣人，背著手來來回回在屋裡溜達著“什麽東西啊！什麽東西啊！媽！你早知道他們家裡人不願意了?”

　“……………，嗯。”

　“草！我還他媽不願意呢！”董學斌破口大罵道:“我媽什麽人?嫁到你們家是你們丫祖上一輩子積的德！你們還看不上?還嫌我媽農村人長得一般歲數大?麻痹！你以為你們家是誰啊！我媽想嫁到你們家是看得起你們！你們還跟我這兒挑肥揀瘦挑三揀四?不嫁了！媽！

　咱不嫁了！”

　說完， 董學斌拿起電話就要給楊兆德打。

　欒曉萍一看，慌忙跑上去搶他手機“小斌！你別鬧！給媽！不許打！”

　董學斌氣道:“您幹嘛?”

　“媽是跟你楊叔兒談對象，又不是跟他們家裡人。”

　“那結婚也是兩家子的事兒，老楊家裡人不情不願，您就算嫁過去也得受氣！”

　“小斌！你給媽坐下！”欒曉萍也生氣了，指著他道:“不聽媽話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手機給媽！”

　董學斌一瞅，帶著火一屁股重重坐到沙發上“什麽東西啊他們！

　拱我火呢不是！我媽這麽賢惠的人還嫌棄?瞎了你們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