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柳巷,南胡同頭條。
“包子誒,四塊錢一籠!”
“讓一讓!擋著路了!”
“前面別堵著!趕緊過啊!幹什麽呢!”
“一塊錢一塊錢!本店商品全部一元甩賣!”
吆喝聲和車鈴聲此起彼伏,胡同裡環境很亂,尤其盡頭一家院子後牆新建起一半的建築,搬磚砌牆的工人擋住了不少路,嚴重影響了居民的出行。董學斌和周豔茹順著胡同走進去,只見施工還在繼續,工人不多,就兩個人,磚頭和沙石堆了一地,雖然靠著牆,可一陣風吹過來還是暴土揚煙的。
只聽幾個路過的大爺大媽抱怨起來。
“這兒怎麽又蓋上房了?誰家弄得?還讓不讓人活了?”
“除了薛貴還能是誰,聽說他又要開一家早點攤兒。”
“哼,他是賺錢了,這路還怎麽過?想錢想瘋了吧?怎麽也沒個人管管?”
“誰管啊,薛貴他們家聽說有個區領導的親戚,以前說拆多少次了也沒拆?還不是官官相護啊。”
聞言,周豔茹臉上也掛不住了,低聲道:“薛貴就是薛部長的表侄子。”
“老百姓的怨氣很大啊。”董學斌臉色微微一沉,看看四周的建築,加快了些步伐,“大爺,大媽,稍留步。”
老頭老太太回頭看過來,“什麽事?”
董學斌一邊跟著他們走出胡同,一邊指指後面,“這邊環境怎麽這麽差?”
老大爺哼了一聲,“這麽亂蓋房,不差才怪呢,再過個幾年路都走不了了!”
“他們有手續嗎?”董學斌問,“營業執照也沒有?”
“小夥子,你不是住這邊吧?”老太太歎氣道:“你是不知道,什麽手續啊,你自己看看亂的那個樣子,怎麽可能有,都是自己瞎蓋的房子,有的自己做生意,有的租了出去,根本沒執照,全是違法的。”
董學斌明知故問地套話道:“沒人查過嗎?”
“誰查?”老太太撇嘴努努那邊,道:“看見那新蓋的房子了嗎?那是咱們區區領導一個親戚蓋的,加上這個沒蓋完的,薛貴已經在這邊蓋了三個了,一個租給了裁縫鋪,一個開了大排檔,多少年了,誰管?”說到這裡,老太太低聲道:“姓薛的他們家不但在自己院牆外面蓋,連別人的院牆也給佔了,還是幾年前的事兒了,院子後面那家住戶不答應,結果讓薛貴找人給揍了,老人和孩子都給打進了醫院,後來商鋪該蓋還是蓋了,那姓薛的不是個好東西。”
董學斌眼中一冷,“還打人了?”
老大爺接話道:“這邊胡同好多社會閑散人員都聽薛貴的,全是小流氓,行了,不說了,走吧老婆子。”
“唉,這個世道啊。”
兩個老人一邊搖頭一邊走了。
周豔茹側頭對董學斌道:“您來之前,咱們街道反映問題最多的就是柳巷這一片,每個月都有不少舉報信,您看那幾個胡同,出行和衛生全都受了胡同頭條的影響,反對強拆的只是這些商戶和跟他們有利益糾葛的少部分人,至於薛貴,是這一片最大的刺頭,上回取消強拆措施,就是薛貴帶人鬧的。”
正說著呢,遠處突然傳來些嘈雜的聲響。
“派出所來了!”
“是街道辦的!”
“來了這麽多人?他們要幹什麽?”
一些商戶的人紛紛冷著臉走出來。
遠處過來的是於榮峰和郭明峰兩個街道辦副主任,後面還有街道辦的幾個人,柳巷社區的書記和工作人員,彭剛怕出事,帶著兩個派出所的民警也跟在後面,一行大約十個人出頭,大步走進胡同。
幾個幹部商量了一下,最後分撥走進了一家家商戶,下了違章強拆的通知。
一家……
五家……
十家……
頭條胡同頓時炸了鍋,一些商戶當時就嚷嚷了起來!
“憑什麽!憑什麽拆!”
“前年就弄過一次了!你們不給人留活路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們!這是我們家的房子!誰要是敢動老子跟誰拚命!要拆先把我給拆了!”
彭剛跟他們沒少打交道,聞言眼珠子一瞪,“喊什麽喊!違章建築是違法的知道不知道?你們底氣還挺足?啊?”
於榮峰大聲道:“亂接線,亂用電,消防不合格,這已經對周圍居民的生命安全構成了損害,街道決定,對柳巷胡同頭條十六個違章建築實施拆除,今天之內大家必須將個人物品搬走,否則造成的損失自負,大家都聽見了沒有?區裡的一個街道已經因為違章建築造成了死傷,這是為了大家好!”
裁縫鋪的老板吵吵道:“其他街道死傷關我們什麽事?我們這裡又沒出事!”
又一商戶道:“我們損害誰的利益了?啊?我們對誰的生命安全構成威脅了?啊?不拆!有本事你們把我埋了!”
這時,一個平房院子裡走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瘦黑瘦黑的跟麻杆兒一樣,他一出來,眼睛就盯住了街道的幾個幹部,陰著眸子冷聲道:“其他街道出了人命那是他們的事兒,別往我們身上放!今天我看誰敢拆!”
立刻有一些紅毛黃毛的小混混從幾個院子裡走出來。
“薛哥。”
“貴子哥!”
“誰要拆啊?拆一個試試!”
彭剛一看, 喝道:“薛貴!你還跟我耍上威風了?”
瘦瘦黑黑的薛貴看他一眼,“彭所長,我可不是對你,這邊商戶房的問題幾年前不是解決了嗎?怎麽又來了?別人街道出事了,我們這邊可沒有!還說我們商戶影響到其他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了?影響誰的了?站出來一個我看看!這麽多人反對強拆街道難道看不見嗎?”
郭明峰道:“拆除通知已經發給大家了,今天就是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不要一意孤行跟政府作對。”
薛貴陰聲道:“你們政府這是在斷我們老百姓的後路!”說完,一把從裁縫店老板手裡拿過那張拆除通知,刷刷撕成粉碎,扔在地上!
其他十幾個人一看,也都把通牒書撕了!
遠處的董學斌臉色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