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頭也不回地甩下了愣住的藏秘書，董學斌出了區委辦公樓一把拉開車門，碰的一聲很用力地關上，開車出去。惹得區委大院裡不少人都紛紛看過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丫就是這個脾氣，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要客客氣氣的怎麽都好說，可要蹬鼻子上臉，董學斌也不是個吃軟怕硬的主兒，區委書記怎麽了?滾你姥姥的淡！還真以為哥們兒非見你不可了?

　沒你的支持，我一樣一天三頓飯！

　沒你的支持，我一樣開展工作！

　還非得去抱你的大囘腿?你以為你省委書記啊！

　經過這事兒也讓董學斌更確定了一件事，向道發給自己走關系絕對是沒安好心，肯定是他跟王安石說過什麽，所以從區委書記到他秘書才是這個不冷不熱的態度，這是在變相敲打他?讓他老實一點?可你們敲打的著我嗎?就算哥們兒跟延台縣折騰了些事，可我沒得罪你王安石吧?沒得罪你們南山區吧?還敲打我?簡直莫名其妙！你愛他囘媽敲打誰敲打誰去吧！哥們兒不奉陪了！

　至於區委書記會不會有想法，董學斌就管不著了，白白浪費我一個小時讓我囘乾等著，兩個級別比我低的人反倒能後來先去，這是你先惹我的，你不是重視他們嗎?不是看不上我嗎?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董學斌得罪的人太多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也不差王安石一個，他什麽場面沒見過啊?連謝慧蘭的爺爺都被董學斌喝醉酒後指著鼻子批評過，相比起來這點事兒還算個屁?

　光明街道辦。

　一層行政服務大廳。

　“你們街道這是什麽態度?什麽態度?”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態度！抓著我手還讓我道歉?是你自己沒說清楚要辦什麽事！走錯了窗口還賴我了?”

　“你們……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吧?”

　“這是政囘府機關！我警告你！不要倚老賣老跟這裡耍無賴！”

　“這是你第三次罵人！第三次！我都給你記著呢！你們領導呢！我找你們領導！”

　“我說你還沒完了?趕快走趕緊走！別跟這兒搗亂！”

　“我就不信討不到一個說法了！”

　爭吵聲此起彼伏，只見不少附近居民的圍觀下，一個拄著拐棍兒白發蒼蒼的老大媽正跟街道辦副主任王囘玉玲拉拉扯扯著，王囘玉玲懶得再跟她廢話，可老大媽卻死活拉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走。這邊的事情早驚動了不少領導，不過因為牽扯到了王囘玉玲，似乎誰也不想趟這趟渾水，大廳裡只有主管服務大廳的副主任孟森國和黨政辦主任周豔茹在。

　周豔茹咂嘴道:“玉玲，你少說兩句！”

　王囘玉玲憤憤不牟道:“這老太太胡攪蠻纏！還要我怎麽少說?我看她就是成心找茬兒的！”

　四十歲左右的孟森國顯然是偏向王囘玉玲的，他板著臉看著老太太道:“一開始就是你沒有問清楚，現在還跟街道辦大減大叫，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們的工作，你要是再鬧下去，我們只能聯系*了！”

　老大媽氣得直哆嗦，“*?我犯什麽法了?啊?”

　王囘玉玲不耐煩道:“不用跟她廢話了！跟這種人講不了道理！”

　周圍老百姓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嘀嘀咕咕起來，眾人對街道辦的服務態度早就有所不滿了。

　“人家大媽問的就是調檔案的窗口，我離這麽遠都聽見了！”

　“是啊，是你們街道給人家弄錯了，你們還振振有詞?這不是欺負我們老百姓嗎?”

　“就算人家大媽沒說清楚，那你們也不能罵人啊，這什麽素質！”

　王囘玉玲見狀，臉色越來越難看，“保衛呢！叫保衛轟人！”

　這種事兒在街道辦並不少見，幾乎每天都會有因為這事那事發生爭吵爭執的，不過街道辦可不是銀行，街道並不接受對街道自己的投訴，畢竟是機關部門，吵過一會兒往往都會不了了之了，而且現在涉及到了王囘玉玲，街道裡哪個人不知道她是區委書記的侄女?別說一個老百姓了，就是街道辦領導，就是區領導都不會追究她的責任，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還看主人呢，所以誰都知道王囘玉玲罵了人也就罵了，就算是領導也不太會處分她，犯不著因為這個得罪區一把手。

　幾個街道辦的領導也自然明白這個，所以乾脆連樓都沒下，只是跟辦公室裡皺眉聽著下面的吵鬧。

　兩個保衛進來了。

　王囘玉玲命令道:“給她弄走！”

　倆人對視一眼點點頭，就雙一去拉老太太。

　這時，董學斌大步進了服務大廳，一看這個陣勢，登時就惱了，“幹什麽呢！怎麽還沒解決好?”

　孟森國昨天的接風宴請了假，家裡有事，不過昨天中午時已經和董學斌吃過飯了，也認識過了，一見新主任回來了，他立刻道:“主任，我們已經做工作了，您放心，馬上把人請出去。”

　董學斌火了，“讓誰出去?我看該讓你出去！”

　孟森國一愣，“呃，我……”

　王囘玉玲瞥著董學斌道:“主任！這老太大……“

　“我問你話了嗎?”董學斌喝道。

　聞言，王囘玉玲也怔住了，沒想到董學斌居然吼她。

　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下，董學斌一轉身，慢慢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大媽，讓您受驚了，這是我們街道辦的失職，您先消消氣，我在這裡也給您道個歉，實在對不起了，您要辦檔案是吧?這樣，我扶您去。

　”說著就弄看辦事窗口，“檔案跟這邊，您慢一點，看著點兒腳底下。”

　老太太一看，“你是……”

　“我是街道辦主任，您叫我小董就行。”

　“唉喲。”老太太嚇了一跳，“你是他們領導?”

　街道辦主任，在老太太看來可是很大的官兒了，見董學斌說話這麽客氣，又道歉又扶她的，老太太一肚子氣頓時消了，“小夥子，我也不是沒事兒找事兒的人，實在是那姑娘太過分了，不但耽誤了我這麽久時間，還罵人，唉。”

　董學斌道:“您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這時，樓上的幾個領導聽見了董學斌的吼聲，都是紛紛下了樓，耿新科，曲義強，下午剛從醫院輸液完出來的郭囘明峰也到了。

　“主任。”

　“董主任。”

　幾人表情各異，都有些詫異於董學斌居然因為這麽點事兒吼了王囘玉玲，要知道，王囘玉玲自打來了光明街道辦以後還從沒有領導跟她嚷嚷過，甚至連批評她都沒有過一次，誰不得給她叔叔幾分面子?王囘玉玲小性子那麽刁蠻，要是批評了她，她再去區委書記那裡參一本，那誰受得了?

　可董學斌的行為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等老大媽辦完事，董學斌一回身就盯住了還在發愣的王囘玉玲，指著她鼻子就叱喝道:“王囘玉玲！這就是你的辦公態度?你還知道自己是什麽職務嗎?你是國家幹部！是一名街道辦的公務員！是人民的公仆！怎麽著?給人家指錯了路你不但不道歉還罵人?你要幹什麽啊?我聽聽你要幹什麽！你還有一個國家幹部的自覺沒有?”

　王囘玉玲憤怒無比地瞪著他，也火了，“你……”

　周豔茹和曲義強等人全被董學斌喝聲驚住了，大廳裡一片鴉雀無聲，耿新科也愕然地望過去。

　董學斌怒道:“街道辦的工作職責是什麽！用不用我再給你重複一遍?相關條例和紀律守則你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還在工作單位跟老百姓嚷嚷起來了?還瞪眼?你還有道理了?你再跟我瞪一眼試試！”

　王囘玉玲眼圈都紅了。

　不尊重我也就罷了，連老百姓都敢罵?你這是給我臉上摸黑！這是給街道辦摸黑！反正也把王安石給得罪了，我管他囘媽你叔叔是誰呢！想起藏秘書之前敲打自己要好好照顧區委書記的侄女，董學斌更是冒火，照顧你大囘爺，“昨天你就無故曠工！今天又是遲到了一個上午！連個請假條也沒有！街道辦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這不是你們家遊樂場！不想幹了?不想幹了給我卷鋪蓋滾蛋！”

　新主任竟然罵人了！

　還是把區委書記的侄女給罵了！

　所有街道辦的幹部和科員都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從小到大都沒人和王囘玉玲這麽吼過， 聽著董學斌一聲比一聲高的喝斥，王囘玉玲眼睛一熱，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嚶嚶哭了起來。

　董學斌剛跟區委憋了一肚子氣，也被王囘玉玲之前的不尊重弄得很惱火，見她哭了，董學斌嘴裡也沒停，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指著她一連數落了足足十幾分鍾，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狠的批評人！

　王囘玉玲眼淚越來越多，哭聲也越來越大。

　末了，看看周圍幾個幹部膽戰心驚的目光，瞧瞧淚流滿面的王囘玉玲，董學斌才喘了一口氣，嗓子都有些喊啞了。

　旁邊的十幾個老百姓眼中則快意十足，覺得這年輕主任罵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