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七點不到。

　家裡，臉上帶著忍無可忍表情的董學斌和老媽坐在一起吃飯，席間一直無話，董學斌沉著臉一口口夾毒菜。

　“小斌，怎麽了?”

　“…沒事。”

　“你那個眼神叫沒事?誰又惹你了?”

　“一個叫楚清華的老玩意兒，他是不知道他姓什麽了！”

　“又罵人，你別老那個脾氣，誰一怎麽著你就急。”“不是我急。”董學斌拍下筷子道:“中央考察組來了，我他媽好心好意提醒他楚清華一聲，讓他們盡早做準備應對，可他呢?知道了以後連句謝謝也沒說，不但不領情，還直接把我電話給掛了！甩了一個臉色給我！我倒他媽提醒錯了?”

　雜曉萍一聽也皺了眉，“還有這種人?”

　“何止這次，就前幾天一個婚宴上，他楚清華兒子結婚，沒邀請我那就不說了，我碰巧路過到了門口，也就跟著我手下一個幹部一塊進去恭喜了一下，嘿，我給他面子，給他道賀，你猜這丫怎麽著?他居然跟我背後搞鬼，借著我不清楚飯館菜名就讓飯店把一道豆腐渣端上來了，我這一下就把區委書記的愛人和區長給得罪了，要不是我後來覺得不對勁兒，我還真不知道是楚清華搞的鬼，你說這叫什麽人?你說這叫什麽事兒?這他媽是站在我頭上拉屎！還是三番五次！”

　雜曉萍聞言不說話了。

　董學斌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一次，兩次，三次，楚清華的舉動終於讓董學斌徹底發飆了！

　去你大爺的！

　你不是囂張嗎?不是背後陰我嗎?

　行了楚清華！今天就讓你認識認識我董學斌是誰！

　董學斌吃過飯後就回了臥室，打開自己帶來的筆記本電腦，連上網，飛快搜索著，董學斌需要找一個突破口，你楚清華不是對這次敬老模范單位的稱號勢在必得嗎?行嘞，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他媽也坑一坑你！我倒要看看你們平安街道辦能不能過了中央考察小組這道關！

　一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

　董學斌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欒曉萍也沒事乾，就給兒子收拾起了屋子，擦擦這兒，掃掃那兒。

　“兒子，櫃子裡的報紙不要了吧?”

　“哪號的?”

　“喲，走過年時候的了，好幾個月了。”

　“不要了，應該是上任書記的，沒收拾乾淨。”

　“咦，這新聞，平安街道?敬老院?小斌你來看看。

　董學斌一眨眼，放下鼠標起身走到客廳，“怎麽了?”說完，從老媽手裡接過那張汾州市日報。

　第三版上赫然是一個大標題《敬老院走失老人，到底誰的責任》。

　新聞裡報導的正是南山區平安街道辦的一個社區敬老院，這張報紙已經是四五個月以拚了，出事時更早，是在去年年尾，一個叫蘇小春的當地居民把母親送去了附近敬老院，她母親有老年癡呆，當時進去後蘇小春還反覆叮囑過院方，可是在第三天的時候，蘇小春的母親就從敬老院失蹤了，報了警，可用了一個月也沒能找到，蘇小春後來找到了平安街道的社區敬老院討說，要賠償，可敬老院方面卻說跟他們沒關系，沒有承擔責任的義務，一分錢也沒有陪。

　看完這則新聞，雜曉萍不高興了，“就知道推卸責任！這什麽敬老院?”

　董學斌也同意老媽的話，心說你們平安街道辦就出這種敬老院?還他媽要爭敬老模范單位?模范個屁！

　他拿著報紙回了屋，抬手就給蘇佳打了一個電話。

　“喂，學斌?”

　“蘇姐，你還在單位嗎?有個事兒。”

　“呵呵，今天加班，跟辦公室呢，你說。”

　“我這裡有份你們汾州日報，是一月七號的，上面有一個新聞我想查一查。”將具體情況一說，董學斌就掛了電話。

　不多時，蘇佳的號碼打了回來，將事情問清楚了。

　已經過去半年了，蘇小春的母親到了現在還是沒能找到，敬老院那邊似乎也只是在後來象征性地賠了一萬塊錢，但實在太少了，連個最基本的誠意都沒有，聽說院方根本不承認是他們的過失，隻說這一萬塊錢走出於人道主義援助，結果蘇小春一家人好像又去鬧了好幾次，再後來就不清楚了。

　“蘇小春的聯系電話你有嗎?”

　“有。”蘇佳找著備案資料念了一遍。

　姐，謝謝了。”

　董學斌用手點了點這串電話號碼，心說就是這個了，隨後翻了翻電話本動了動腦子，末了還是給他比較信任的郭攀偉打了過去。

　“攀偉，我，有點事幫我辦下。”

　“有事兒您吩咐，保證完成任務！”郭攀偉的語調還是如往常那般恭敬。

　董學斌聽得很舒服，立刻將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說，並反覆交代的一番，如何如何，這般那般。

　晚上七點半。

　平安街道，梅莊社區一家居民樓。

　四十多歲的蘇小春正在屋裡和丈大一起看電視，母親已經失蹤半年多的時間了，自那以後家裡就沒有了笑容，蘇小春無時無刻不後悔著將母親送進敬老院的事情，如果一直讓母親留在家裡跟他們一起過日子，也不會出這種事了。

　鈴鈴鈴，家裡的電話響了。

　蘇小春伸手一接， “喂。”

　那頭響起一個男子的嗓音，“您好，請問是蘇小春蘇女士嗎?”

　“你誰啊?”

　“我是南起晨報的記者，想對你進行一個電話采訪，請問可以耽誤你幾分鍾時間嗎?”

　“記者?什麽事?”

　“是這樣，聽說您母親失蹤的事情還沒有得到解決?梅莊敬老院也沒有給你們一個說?可最近中央敬老模范單位的考察小組下來了，平安街道辦已經入選了敬老模范單位的提名，請問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

　“什麽?”蘇小春一聽就爆了，“他們還想當敬老模范單位?我母親現在還沒有找到！現在還沒有！！”

　她愛人看了過來，“小春，怎麽了?”

　孫小春怒然地掛下電話，“中央領導來了！這回必須給我一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