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

　流著淚的唐瑾看看董學斌，伸手在眼睛上擦著，“表哥。”

　二姨急急忙忙跑上去，“怎麽了?怎麽了?哭啥?”

　舅舅眼珠子一瞪，從椅子上站起來，“是不是跟廠子讓人欺負了?跟舅舅說我找他算帳去”大姨夫和二姨夫也紛紛湊上來問怎麽回事。唐瑾這丫頭談不上漂亮吧，但打小就長得很水靈，很活潑，招人喜歡，加上一直跟姥姥舅舅大姨他們住在一起，所以家裡人對唐瑾的態度當然和對董學斌不同，

　唐瑾抽著鼻子搖搖頭，不說話。

　欒曉萍心疼地摸出一個手帕給她，“小瑾，是不是……是不是那幫小混混?”

　一聽，唐瑾哭聲更大了，“嗚嗚……他們……他們耍流氓。”

　二姨夫臉色一變，“快說怎麽回事”

　“嗚嗚……我從廠子裡剛下班回鄉裡……快到家了……嗚嗚……就是那天偷咱們家白薯的那幾個流氓把我圍上了……說……說讓我跟他們開摩托兜風去……嗚嗚……我沒答應……他們……他們就跟我動手動腳……嗚嗚嗚……幸虧鄉裡的幾個人路過……我才趁機跑回來……”

　二姨夫怒然一拍桌子，“這幫王八蛋欺人太甚”

　在董學斌家最困難的時候，是二姨唐瑾一家伸出了援手，雖然隻借了董學斌家小幾萬塊錢，但卻是二姨二姨夫的全部積蓄了，前年的時候董學斌和老媽雖然把錢還上了，但董學斌卻一直想報答二姨一家人，見妹妹唐瑾讓之前自己和老媽看到的那幫小混混欺負了，董學斌臉一下就拉了下來，“小瑾，他們在哪呢?”

　唐瑾抽泣道:“他們……他們可能走了。”

　二姨夫怒氣衝衝地左右一找，抓起一把椅子就要往外衝。

　大姨卻一把抓住他，急道:“你幹什麽去”

　二姨夫道:“大姐，您松手，我女兒不能白讓人欺負了我找他們算帳去”

　大姨一咂嘴，“那幫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吃喝嫖賭什麽都乾，人多勢眾，你去了再……”

　唐瑾也哭著把父親手上的椅子搶下來，“爸，嗚嗚，我沒事，您別去。”

　董學斌黑著臉道:“給派出所打電話”

　見女兒這樣，二姨也掉了眼淚，“小斌你不知道，那幫混混背後的金礦老板跟派出所關系不一般。”

　董學斌可不管那個，“……報警”

　坐在那裡的姥姥發話了，“報警不能讓小瑾白遭罪”

　欒曉萍離電話近，就走過去打給了鄉派出所，“喂，派出所嗎……我外甥女讓人耍流氓了……對……對……你們快過來抓人吧，那幫混混應該還沒走遠……”說罷，就跟對方報了自家的地址，等掛了電話後，欒曉萍回頭對眾人道:“警察說一會兒就到。”

　董學斌對著唐瑾招招手，“小瑾，來，讓哥看看你。”

　唐瑾委屈地吸吸鼻子，走過去坐到了董學斌身邊，“表哥。”

　董學斌笑了一下，“女大十八變啊，我們小瑾是越長越漂亮了，別哭了別哭了，那幫小混混警察會收拾他們的。”那幫人跟當地派出所關系怎麽樣可不是董學斌關心的，打了報警電話，報了自家住址，派出所那邊肯定知道這兒是自己的老家，給他們十個膽子諒他們也不敢不秉公辦案。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預料的。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鍾過去了……

　明明離著沒多遠的派出所，警察竟是還沒有到

　董學斌吸了一口氣，“……再打”

　舅舅和大姨二姨等人也都看出來了，派出所壓根就沒打算出警，看來真是鐵了心維護那幫小混混了

　欒曉萍歎歎氣，又抓起電話打了過去，等說完，她側頭道:“派出所說警力不夠，今天可能來不了了。”

　二姨夫大怒，“警匪一家啊”

　唐瑾又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上了。

　董學斌臉色一下就變了，知道是我家報的警你居然連出警都不出?什麽意思?想給我下馬威?故意要拿我的面子?故意甩我的臉色?麻痹你丫膽子也太大了吧?在小混混和我這個副局長之間，竟然明目張膽地選擇了維護小混混?行真他媽行啊

　董學斌從兜裡摸出手機就打了縣局辦公室主任胡思蓮的電話。

　胡思蓮正在和丈夫看電視，“……喂，董局長。”

　董學斌沉聲道:“胡主任，惠田鄉派出所所長是誰?”

　胡思蓮微微一怔，敏銳地聽出董局長的語氣不是很善，“是劉大海。”

　“把他電話給我可以嗎?”

　“當然，您稍等一下。”胡思蓮用下巴指指茶幾底下，她丈夫就趕緊低頭將一個本子拿給了她，胡思蓮清楚董局長那邊應該是出了什麽事，但對方沒有說，胡思蓮也就沒多問，快速將劉大海的電話號碼告訴了董學斌。

　掛下手機，董學斌黑著臉就給劉大海撥了過去。

　屋裡的眾人都狐疑地看向他，欒曉萍道:“兒子，你剛給誰打呢?”

　董學斌道:“同事。”

　嘟，嘟，嘟，電話通了，那頭響起一個略帶醉意的聲音，“……喂?”劉大海剛跟幾個民警吃完飯喝完酒，才進家門十幾分鍾，正躺著讓老婆給他捏後背呢，舒舒服服地眯眼接起電話，都有點要睡著了。

　董學斌冷冷道:“劉大海?”

　劉大海一愣，竟敢直接叫我名字?

　“……是我，你誰啊?”

　“董學斌”

　董學斌?董學斌是誰?劉大海一時沒反應過來，剛要問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信息，他下意識地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您是……董局長?”他才是想起董學斌這個名字，新來的副局長啊，聽說今天正式上任了

　董學斌失笑道:“劉大海，你這個派出所所長當的好啊，好，沒給公安系統丟臉”

　劉大海愕然道:“董局，這是怎麽話說的?”他再傻也聽出董局長的憤怒了，可他真不明白哪裡得罪這新來的副局長了，自己連他面都沒見過啊

　董學斌冷著臉報了自家的地址，然後很不客氣道:“十分鍾之內馬上給我過來”嘟嘟嘟，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劉大海懵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他愛人擔憂道:“大海，新來的董局長說什麽?”

　“他讓我去……”劉大海想起了什麽，一邊不敢耽擱地匆忙穿衣服，一邊打電話給了派出所，將董局長剛剛給他的地址複述了一遍，“快點，給我查查這個地址是誰家。”他沒明白董局長怎麽來惠田鄉了。

　那邊的人連查都沒查，“劉所，這家人我知道，姓欒，沒什麽背景，呃，他們聯系到您了?”

　劉大海皺皺眉，“什麽意思?”

　“那家人半個小時前報過警，說家裡有人被礦山那幾個小混混給調戲了，你也知道那幾人的老板跟……我看事情也不大，就沒出警。”

　劉大海一聽，頓時大聲訓斥道:“為什麽不跟我匯報”

　“這種小糾紛我覺得……”

　這還他媽什麽小糾紛啊董局長電話都打過來了劉大海都不聽他說完，“馬上叫人趕過去五分鍾之內到不了那裡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基層的辦事方法可不比京城，很多領導的工作方式都很“彪悍”，不然在這裡，柔柔弱弱的可壓不住人。

　掛了手機，劉大海就明白了，董局長這是打抱不平吧?看見有老百姓報警自己這邊卻沒理會，所以才發了火?但你副局長是副局長，可我們惠田鄉不歸你分管吧?我輪得到你教訓嗎?他心裡很不舒服。

　鈴鈴鈴，電話又響了，竟是縣局指揮中心的胡思蓮。

　劉大海按下接聽鍵，恭敬道:“胡主任，您好。”

　胡思蓮奇怪道:“劉所，你們怎麽搞的?”

　劉大海心知胡思蓮在問董局長的事兒，他也鬱悶著呢，“我也不清楚啊，董局長劈頭蓋臉地訓了我一頓，還說讓我去鄉裡一戶人家那兒，十分鍾之內必須趕到。”

　胡思蓮苦笑了一下，“我也是剛聽說的，董局長的老家在惠田鄉，他母親好像姓欒。”

　“啊?”劉大海臉都綠了，慌忙道:“胡主任， 謝謝您了”

　壞了這下可壞了

　劉大海包都顧不上拿了，飛快踱步出了去

　他此刻才明白董局長為什麽生這麽大的氣了，董局長家人被流氓欺負了，他報了警，自己這邊卻沒出警，麻痹，這他媽不是在挑釁董局長的威嚴嗎?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自己這個所長也別幹了

　火急火燎地又給派出所打了幾個電話催促，劉大海開著車就往董局長家趕去。

　他心裡其實也冤枉，如果換了一般的機關，別說董局長都上任了，就算沒上任的時候，董學斌老家在哪母親是誰家裡幾口人之類的肯定早都傳遍了，可偏偏，董局長原來是在國安那種保密性極強的特殊部門，大部分人就只知道董局長的名字和工作單位，其他一概不知，不然也不會鬧出這麽個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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